第二十三章 人外有人
想到成袭,即便有烤兔子吃,我也不那么开心了。我咬了一口兔子,恶狠狠道:“难吃死了,没有成袭烤的半分好吃。”这话可不是我胡说八道,做这些野味是成袭的拿手绝活,连挑剔如师祖都没话说。
师父闻言笑出了声。
“你呀,若这话让穆淮楠听见,你怕没得吃了。”
“不吃就不吃,反正师父也不爱吃兔子,我就跟师父啃野果饼子就好。”我气呼呼道,言语之中都是违心话语。
师父知晓我的心思,并未与我争辩,只是说道:“又耍小孩子脾气。”话毕,他手中的木枝也已削好,他将木枝递给我,轻声道:“日后切不可如此任性,他人所言,你且听着便是。若是听到不顺耳的,你便都要与人争论,若争论胜出,尚能心情愉悦,倒也算是好事。但若输了,只会自乱阵脚,落入他人陷阱,得不偿失。”
师父所言,总能使我心静,手中木枝刺身,掌心微疼,我松开紧握的手,低声道:“阿盼记下师父的话了。”
我虽知晓师父好意,心下却有几分失落,如今师父说教的话语越来越多,叮嘱也是源源不断,这也就意味着我与师父分离时刻越来越近了。
我不愿,却也由不得我。我在师父身边,是师父的累赘,不但不能保护他,更会成为别人对付师父的把柄,我若逃了,以师父的本领,他也定能逃出去。
想到这,我也不再纠结,狼吞虎咽的把兔肉全部吃完,无论怎样,不能饿着。
师父削完木枝又搭起了帐篷,说是帐篷,不过就是用树梢支起的木架,可以挡一些风霜,对于出门在外的人,已经足够。
不过我看着北穆人搭的无比厚实的帐篷,再看看我们跟前简易的木架,心中犯起了酸意,蹲在师父跟前嘟囔个不停,“师父,你本就畏寒,夜里湿气又重,怎可受得了?”
我们自小便知晓师父身子不好,师祖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帮师父调养身子,我和成袭再不懂事,也绝不会在师父之事上马虎,师祖要我们种花锄草,我们也从无二话,若是不小心伤了师父的草药,师祖要打要骂,我们除了愧疚,也无旁的心思。
如今师祖才离开不久,这些可恶的北穆人如此欺负师父,师父性子淡然,自然不会在此等事上费心,可我却不乐意,心中是又气愤又无力,将那慕淮楠骂了千万遍。
师父听闻此言,神色未变,只是将我睡的地方又多支了一些树枝,淡声道:“无妨,我白日里睡得多,已无困意。夜里我生着火,阿盼不会冷的。”
我心中反驳,阿盼才不怕呢,有师父在的地方,我什么都不怕。不过,这句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我闷闷的转过身,看着那堆窜起的火苗,火光映在脸上,照的人眉目温柔了许多。不对,北穆人除外。
穆淮楠带着他的女护卫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他们一张张冷漠的脸,我气鼓鼓的背过脸,不愿搭理他们。
倒是师父先开了口,“殿下可是有事?”
穆淮楠眼眸在我侧脸上打量片刻,随即移开视线,对着师父说道:“无事,就是天气寒冷,你们这……”他看着眼前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一堆木架,他眉头皱成一团,实在很不想说这是帐篷。
“我们搭了多余的帐篷,你们若有需要可以前去。”末了又补充一句,“我不想你们还未到北穆就病倒了。”
这话有些顺耳,我欣喜的回头,正要应好,却不想师父已开口拒绝:“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们常年长于深山,区区寒冷实在不值一提。”说完又见我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又松缓了语气道:“阿盼要去吗?”
额,师父都如此说了,我也再不好说要去的话。只得摇摇头道:“我不去,师父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何况有师父在,我也不冷。”
如此花言巧语,慕淮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我吐了吐舌头,对着他离去的背影一阵张牙爪舞,可一凝神,才发现那个女护卫还未离开,我古怪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她不自在的低咳两声,说道:“我叫阿默,姑娘有需要可唤我。”
原来叫阿默么这名字倒是符合她这个人,沉默寡言的。我呆愣愣点点头,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指了指我身后道:“我看姑娘身子娇弱,那木架简陋,不足以抵挡风寒,若姑娘不嫌弃,可与我同住。”
我顺着她视线看向了师父支的木架,简陋吗?起先我是觉得不如他们的帐篷好,可现下他们都要来说上一两句,我又觉得他们没眼光,我师父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哪里简陋了?
再说了,我若跟她去了,万一他们要对师父不利可如何是好?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们能伤了师父,但还是觉得跟师父待在一处比较好。于是,我摆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多谢阿默姐姐好意,我住这里就好。”
听闻此话,阿默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直到她走出很远,我才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师父啊,北慕人太可怕啦,他们高位上的人都是如此吗?相处起来好有压力啊。”
阿默倒还比较正常,虽然为人冷清了些,但心地还是好的,也好过那个慕淮楠,总觉着他脑子有些问题,喜怒无常的,动不动就耷拉个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过一会又眉眼舒展,笑容和煦,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暮华正在往火堆里添柴火,听见这话,不免有些好笑,连着近两日压抑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轻笑道:“原来还有阿盼会怕的人么?我以为你和成袭天不怕地不怕呢。”
“师父……”我瘪瘪嘴,不乐意道:“又取笑我……”
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呀,且不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连在祖安山上,我都有两个害怕之人呢,也就成袭能让我欺负欺负了。
暮华见她果真不高兴了,便止住了笑,一本正经道:“师父胡说八道的,阿盼莫要当真,早些歇息去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好吧,能逗师父一笑,我心里放松了许多,不知为何,这几日师父心思过于沉重,他虽面上不显,但我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他有如何心境我自是清楚一二的,师父他,心中藏着事。
只是有何事呢?我就在这思虑中沉沉睡去。
外面的风呼呼的吹,可我却不觉得冷,火苗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师父果真一直生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