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孩子心性
清晨的迷雾刚刚升起时,我便偷偷摸摸出了房门,欲去到山门口与成袭汇合,昨晚说好今日要下山的。才将将踏过了前不久师祖铺好的石子路上,便看见了站在石子路尽头的师父,手里拿着一张皱皱巴巴干瘪瘪的画纸。
我一个激灵停下脚步,磨磨蹭蹭走到师父跟前,心虚的唤道:“师父。”
声音细若游丝,丝毫不敢抬头。
暮华始终面无表情,他静静地望了她几眼,把手上的纸扬了扬,低声道:“你做的?”
这下他便什么都明白了,难怪昨日她那般姿态,果真是做错了事。
那是一张被水浸湿过的纸,上面还能模模糊糊看出是一位女子的身影,身形婀娜多姿,气质卓然。只是,同往常一样没有面容,师父又还未来得及画。
我愈发愧疚了,小声道:“师父,对不起,昨日看见这幅画,一时有些好奇……便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打倒了……”
声音越说越低,说到后面时,几乎听不清。
我知晓那女子是师父的心上人,师父从不在人前提,一直将她藏在心底,他的房间里有好多画像,我也只是粗粗看过几眼,还同成袭讨论过许多回,不过那是师父的私事,也不敢多问。
如今毁了师父连着画了几日的画像,心底自是愧疚。
这般想着时,竟偷偷摸摸红了眼眶。
暮华望着眼前比他小不了多少年纪的徒儿,她性子纯善,还如孩童一般,终是说不出重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罢了,画毁了便毁了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听见这话,我刷一下抬起头,下意识就反驳:“师父说谎,那人明明对师父很重要。”
却见师父眼睛咕噜噜的瞪过来,加重了语气:“画是不重要,可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做错事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错误,还试图狡辩,如此作为,你难道心中无愧”
师父一向不大生气,他总是一副轻飘飘的仙然模样,可他一旦发起火来,那是比师祖还要吓人的,于是我再不敢说话。
只是可惜今日是下不了山了,也不知成袭可会不高兴
正想着时,师父又道:“这次的错我便先记着,日后再罚你。”
嗯,嗯
我陡然瞪大了眼睛,眨啊眨,又盯着师父看了好一会,才知他果然不是在说笑,当即大喜,险些没忍住抱着他哭诉一番,当然这说法委实夸张了些,但我确实很是开心,喜滋滋道:“多谢师父,师父您真是一个好人,我日后定会孝敬您老人家的。”
说罢便飞快向山门口奔去,险些被裙摆绊住脚,看得暮华连连发笑,这般小孩子心性,也是难得。
等她跑远了,从身后的树后显现出一个人影,他年过半百,却神采奕奕,此时一手抓着木锹,一手握了一株说不上名字的草药,满身的泥土,他却浑不在意。
他这般模样,暮华早已习惯,抬眸低声唤道:“师父。”
王仕安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惯着吧,如此脾性,再不好生教导,日后有得你受。”
语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暮华了然笑道:“既如此,师父替徒儿教导便是,徒儿也绝不多说什么,只是师父为何早早到了,却要隐匿身影”
明知故问!王仕安冷哼一声,“你的徒儿我为何要替你管我可还没活够。”
暮华低头浅笑,也不接话了,师父嘴硬心软他一向都晓得,他的这两个徒儿,都是心思纯善之人,对于这点,师父也是高兴的,只是师父性子一向如此,好在他们都习惯了,也不会心存芥蒂,如此也好。
见他不说话,王仕安心知自己说话过重,便放缓了语气,扬起手中的草药:“喏,得安草,终于种活了一株,为师去将他熬了,你且吃下去。”
“师父。”暮华无奈道:“不若留着等成袭和阿盼一起吃如何?我身为师父,怎可一人独享”
“去去去。”王仕安不耐烦的挥舞着手臂,心中是烦躁到了极点,“我上次种的好好的,可有十株,整整十株啊……我就打了个瞌睡就让那两个小兔崽子给糟蹋了,费了好大劲才养活了一株,怎么,难不成还要怪我”
“你的徒儿你自己管去,我只要将我的徒儿管好就行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比划着手指,奈何手中拿了东西,只得伸出拳头,当真是痛心疾首。
暮华小声道:“哪里是打个瞌睡的功夫,师父分明是好多天都未理会,杂草把草药都掩盖了,他们一时不查才……”
“你说什么?”王仕安瞪眼看过去。
暮华抬起头,一本正经的摇头:“徒儿就想问,这得安草师父费了许多精力,却不知是何物,徒儿翻遍了医书也未识得分毫,实在是疏漏寡闻。”
师父所学博学多才,医术更是闻绝古今,他身为师父的弟子,只粗粗学了一二,实属惭愧。
额,王仕安无比震惊道:“我没同你说过这是何物吗?”
暮华肯定的点点头。
王仕安心道果真是老了,这记性大不如从前,不过这种念头转瞬即逝,他扒拉两下浅短的胡子,无所谓道:“不知道便不知道罢,这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这得安草是我闲来无事随手弄的,名字也是随意取的,至于功效嘛,就是强身健体用的,不过含义却挺好,寓意平安顺遂。”
……
暮华呆愣在地。
王仕安大笑着离去,还不忘提醒他:“一个时辰后过来喝药。”
这时暮华倒有点想同那两个徒儿一齐下山玩乐去,不过想想便罢了,为人师尊,还是稳重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