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不想和过去再有交集
苏黎做了一个梦,好像又不是梦。
她看见妈妈坐在床边哭,眼泪一直流不停。
她上前去想伸手擦掉妈妈的眼泪,安慰妈妈,却被她一把推开,歇斯底里的冲她哭喊。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我这么辛苦!是你让我这么难过!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要让我的命这么苦啊!”
她被吓到了,坐在地上哭起来,边哭边喊。
“妈妈,妈妈,你别哭了,我怕。妈妈,阿黎乖,阿黎以后听妈妈的话!”
她又害怕又无助,跟着妈妈一直哭。
过了好久妈妈才蹲下来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阿黎不哭了,阿黎乖。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好,对不起,妈妈吓到阿黎了。”
“妈妈,妈妈。”
每次看到妈妈阴晴不定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哭喊,她都以为是因为自己又不乖了才让她那么生气。
后来她才知道,有一种心理上的病叫抑郁症。
那不是梦。苏黎知道。
那是她记忆深处不敢揭开的东西。
隐约有拍门的声音重重传来。
苏黎猛的惊坐起来,心慌惊恐。音响里还放着吵闹的音乐。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往外看,停车场的光线比较暗,夜色深沉,阴暗得很。
顺手扫了一下头顶的灯,车里也暗淡了许多。
她慢慢侧过头去,窗户缝外是苏昀的眼睛。
她连忙摇下车窗。
“姐,你睡得太沉了吧!敲半天都不醒!”苏昀抱怨着,“你还把声音开那么大!暄禾哥都准备砸窗户了!”
苏黎打开门出去,汗湿的颈背处灌了一口冷风,让她不禁一颤。
她拉了拉衣襟,压低声音说,“昨天睡太晚了,你先上车吧,我去买瓶水。”
苏黎刚走,沈暄禾就回来了。
他探着头见苏昀一个人坐在车里,便问他,“小昀,你姐呢?”
“她说去买水。”苏昀刷着手机,“暄禾哥,我姐刚刚好像做噩梦了,我看到了。”
苏昀放下手机,想了想补充道。
他刚才趴在窗户努力往里看,清楚的看到苏黎梦魇惊坐起身时的恐惧。
但是他不能问她。
沈暄禾没有说话,立马直起身看了看附近的便利店,快步走过去。
苏黎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石阶上,指尖的烟萦绕着淡淡的烟雾。
她黯然的看向远处,顿了顿,轻轻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来。
沈暄禾就这样看着,看着烟雾慢慢在她面前散去,忧伤孤独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已。
“阿黎。”
沈暄禾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小昀呢?”
“在车上。”
苏黎把烟摁在一旁的花坛里,站起身从包里拿出糖剥开放进嘴里。
“走了。”
开车到东城要一个多小时。
一路上都是苏昀在找话聊。从工作问到生活,从梦想聊到人生。
苏黎忍不住想,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大二男生的样子。
车开到巷子入口处,苏黎熄了灯。
“小昀,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我很快就回来!”
苏昀打开门下去,门关上时听见苏黎说,“家里没人就去张阿婆的店里找!”
“知道了!”
苏昀的声音透过车窗闷声传进来。
沈暄禾坐在副驾驶,听着苏黎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随着打火机摁下的声音,一簇火光亮起。
苏黎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烟雾,一瞬间,烟味四散开来。
她调了一下车内的温度,冷淡的问他,“你要不要下车透透气?”
这是她第二次在沈暄禾面前抽烟。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吧,不然怎么会让他看到她抽烟的样子。
“阿黎。”
沈暄禾轻声叫她。他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沈暄禾,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连认识都算不上。小时候的事情不必太当真,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路旁的灯光透过车窗浅浅的落下来。
沈暄禾看到苏黎脸上是漠然无谓的神情。。
他认真回她,言语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我当真了。”
他侧身看她。
“阿黎,认识你的时候我15岁,不是小孩子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每次想起你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又怎样呢?难道我要感动涕零的抱着你,可怜兮兮的跟你说我这些年也想你?”
苏黎摇下车窗,冷风猛的灌进来。她把手放在窗沿上,指尖的烟被风吹着很快就泯灭了。
“沈暄禾,算上小时候见的那次,我们一共才见几面?你用什么来判断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你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家庭。生在淤泥里的人和长在殿堂里的人是做不了朋友的。”
“我不需要判断,我只要知道是你就够了。”
沈暄禾看着昏暗中的苏黎,声音低沉而坚定。迟到的这些年,他一定会找回来。
苏黎心里柔软的地方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很疼,又疼得很清醒。
她右手放在方向盘上,转着手里的打火机,轻声笑了。笑得讽刺,悲凉。
“人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你15岁时见到的那个苏黎,也不是你这些年凭那点记忆刻画出来的样子。”
她变得张扬又谨慎,变得敏感又清醒。
年少时被觊觎骚扰,青春时被议论利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做她的肩膀,却也因为身体上的欲望转身背叛。
那一路的成长,是破碎的,是不堪的。
所以池清河说她有病大概也没说错。
她突然转过身,凑到沈暄禾面前,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带着烟味的气息扑到他脸上,媚惑又戏谑。
“我不想和过去有任何交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吧。”
不给双方一点可能的机会,不开始就不会有结束,也就不会有难过了。
沈暄禾顿了顿,心口轻轻抽痛着,眸底有隐隐的难过。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怎么能放手。
突然他伸手拉过她,右手扣住她的后颈,霸道贪婪的吻上了她的唇。
一瞬间,淡淡的烟草味和浓浓的血腥味传入口中。
苏黎用力的挣开沈暄禾,眼里的恐慌和恨意渐渐浮现出来。她扬起手,狠狠的打在他脸上。
沈暄禾错愕的看着苏黎,若明若暗的灯光下,他看见她眼里深深的恨意和恐惧,和他年少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清醒过来,心里异常害怕。怕她恨他。
“阿黎,对不起,对不起。”
沈暄禾急声道歉。
苏黎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她打开车门,匆匆逃离出去。
走到路边,慌忙拦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才想起给苏昀发信息。
【小昀,我先回家了,车你开回来。】
苏昀刚走出巷子口,就收到了苏黎的消息。
他走到车旁,敲了敲车门,沈暄禾摇下车窗看向他。
“暄禾哥,我姐怎么先回家了?”
沈暄禾抿了抿嘴,刚要开口,又听见苏昀惊叫起来。
“你嘴巴怎么流血了!”
他暗暗皱眉,有种丢脸丢到小舅子面前的尴尬。
但还是坦诚的回他,“我刚刚吻了阿黎。”
苏昀更加震惊,又转念急起来。
“我跟你说过她身上有刺,你这是在拔她的刺!你太冲动了!”
沈暄禾为自己的冲动深深的后悔,好说歹说,苏昀才答应再信他一次。
车开到苏黎家楼下,两人站在车旁抬头向楼上望去。
“我姐住那儿!”
苏昀指着三楼的阳台,不是很宽。阳台上有一盆绿萝,绿色的叶子垂在外面。
“暄禾哥,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吧,我要回去陪陪我姐。”
苏昀说着,没等沈暄禾回答就进了楼道。
在门口等了五分钟,苏黎才来开门。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
苏昀挨着她坐下,认真看了看她的表情才开口问她。
“姐,你很讨厌暄禾哥吗?”
苏黎突然愣住。
其实她从来都不讨厌他。相反当她知道他就是小时候那个哥哥后,她有一瞬间是欣喜的。
但是她不想再和他有交集了,因为他太早认识她了,在他面前她会觉得自己努力想要逃离的过去又被撕开来。
“没有。”
苏黎平静的回道。
他们只是都有自己的心结而已。
“姐,我觉得暄禾哥对你是认真的,他跟我说他一直没有忘记你。”
“小昀,没有什么是会一直存在的。”
苏黎垂着眼,深沉忧郁。
“那你一点都不在乎他吗?”苏昀问。
见苏黎沉默的嗯声,他又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在乎他,那就别管他是不是过去认识你,就当他是个普通的路人,不管他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也别因他生气了。”
苏黎讶异的看着苏昀,似乎不太相信这些话是他说的。
但是想想也是没错的。
真正的不在乎的样子应该是像对一个路人一样,不闻不问,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