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独生子的吐槽

    军训挣了一小笔，腰包鼓了点，元奎和马耀祖的兄弟情谊就多了一个天大的话题，那就是吃。十五六的半大小子，精力旺盛，消化快，不管个子多高，那都是最能吃最想吃的时候。

    两个人一致认为，抽烟辣嗓子还费钱，喝酒辣乎乎的没意思，喝多了轻则乱说乱吐发酒疯，重则不知道摔在哪个地方，第二天发现人都凉了。要是赶上冬天，人都冻的硬邦邦的，手脚都弄不直。还是吃点好吃的最过瘾。

    每周休息一天，马耀祖经常找个理由中午就从家里返回县城。于是两个小后生就在县城里找好吃的解馋。平时没见过的，舍不得的，两人凑点钱一起美食一顿，没膻味还香嫩的四子王旗戈壁羊肉，老字号的卓资山熏鸡，喷香的羊肉土豆包子，香辣的羊杂土豆粉，当然还少不了来一根最贵的雪人雪糕。

    几次下来，元奎全面总结了自己的生意经，马耀祖的委屈也都倾述给了元奎。

    “你以前说放羊，我羡慕你，现在你卖冰糕，还挣钱了，我不是眼红你挣钱，其实更羡慕你的自由。

    我爸是单传，我妈生了我没两年赶上了计划生育，所以我这个独生子就成了家里大人的焦点。

    跟所有的中国家庭一样，希望儿孙辈能上学读书，有朝一日，升官发财，光耀祖宗。所以我的名字叫马耀祖。

    我妈是属于知识派。她从没带过孩子，我有点风吹草动她就愿意去医院问大夫，要不就是找育儿书，书上怎么说，就怎么做。我刚出生在家里洗澡，书上说热水要40度左右，我妈拿个温度计在那测量水温。

    我爸说你用手背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妈直接声音高八度——大人皮肤和孩子皮肤能一样？那个能准？烫了孩子咋办，你不心疼啊。

    奶水不够用奶粉给我冲奶，专门打厂家电话问一瓶水加几勺子奶粉，人家说一小勺冲30ml-50ml，我妈直接托人买了一个量杯。每次根据量杯的水决定放多少奶粉。我爸说全国的勺子又不一样，有大有小，你怎么知道正好，孩子吃饱不就行了，两个人就是一顿吵。

    厂家电话里还说奶温40-50度，不放心就在手腕内侧滴两滴，她就是测量完了再滴两滴，我爸就是直接滴一滴，有时候还忘了滴，我妈看见了两个人又是一顿吵。

    大夫说奶瓶奶嘴要消毒，我妈就规定每次喝完奶必须用开水煮一遍。白天还行，要是半夜喝完，我爸说困了不消毒了，我妈要么坚决不同意，要么自己起来消毒。

    再说穿衣服，我妈是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必看天气预报，早上把温度计放窗户外测量，然后决定我穿什么。

    我奶奶是属于保温派的，春秋天她说天凉啊，你得多穿一件。夏天热了吧，她说早晚还是有凉气，穿少了会着凉。冬天就更不得了，不穿的像个熊她就不让我出门。我爸说我一两岁经常被包的里三层外三层，身上的热散不出去脸蛋整天红扑扑的。

    “那你妈和你奶意见不一样听谁的？”元奎笑着问。

    开始是我妈年轻脸皮嫩，也没生孩子带孩子经验，所以坐月子带孩子大部分听我奶奶的。到现在她还抱怨坐月子真的一个月没洗澡的事。

    后来终于在我一岁因为穿的多捂出事了，就主要听我妈的了。

    那年冬天我发烧，看完病，护士说回家适当少穿一件，孩子发烧需要散热。我奶奶说发烧不能着凉风，给我穿的是厚棉衣，家里还有暖气，结果回家没一个小时，高温惊厥，直接叫救护车了。你没听说过这个词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太小的小孩，自己不怎么会说话，体温调节和神经调节功能还没发育好，体温急剧升高的时候，特别是高烧的时候，体温散不出去，引起神经功能紊乱，就会全身抽搐，眼睛发直，没有意识，甚至呼吸都会停一会，因为缺氧脸都发青紫。

    当时全家吓坏了，直接叫救护车送医院。不过我爸说我没到医院就缓过来了，当时看我正常了，他的腿都软了。医生说高温惊厥就是因为在过热的环境，导致体温升高，神经系统功能不正常引起的。

    我爷爷说我小时候身上脸上老是有湿疹。抹点药下去了，过不了几天就又出来了，我严重怀疑就是穿的多湿热引起的。

    然后打我记事起，每天早上关于我穿衣服至少有两种意见。

    我妈测量完，结合天气预报告诉我穿什么衣服。

    我爸是自由派，说：孩子大了，让他自己决定穿什么呗。

    我妈就吵：他那么小懂什么啊？穿不对衣服有个着凉感冒还不是我管，你啥时候操心这啊。衣服穿不好，就会着凉，着凉就会感冒咳嗽发烧，甚至肺炎，我带孩子去排队挂号，打针吃药，输液，耽误学习耽误工作。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焦虑。

    我爸说：就是不懂才教他，要不然热了不知道脱，冷了不知道穿，那不是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我奶旁边不好劝说，只能说：我看着，热了我给他脱。

    吵的次数多了，我爸基本不管了 我就在我妈的淫威之下长到现在。

    结果上学之前我真的有点傻。因为每天穿啥都是家长操心，我真的不知道每天穿什么衣服，热了不知道脱，也有时候是扣子紧自己不怎么会，经常跑着玩，出汗又吹风，着凉感冒。

    这样跟你说吧，上小学之前，我从来没有离开大人的视线。我的任何事情，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怎么吃，怎么走路，扣扣子，系鞋带，睡觉怎么盖被子，玩什么，和谁玩，怎么玩都是大人看着，我爸妈上班，主要是我奶奶看着。

    就拿冰糕来说，五岁之前，我奶奶一直说冰糕那是药，是治病的，不好好穿衣服吃饭的孩子才吃那个药。

    后来我胆子大和小朋友要着吃，奶奶看骗不过我了，才改口了。

    我爷爷属于饱经沧桑活着就行那一派。他的口头禅就是“都吃饱了撑的”，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一句话总结说，都是因为一个孩子养的太娇贵了。

    我爷爷还说：都像他们那年代，有的吃就不错了。一家四五个，七八个，别说带孩子紧张了，我爷爷自己出去玩，一晚上没回家，大人一点都不知道。

    我奶奶呢还有个特长，一旦我不舒服 或者有点小问题，肯定是你今天衣服没穿好，肯定是因为你今天跑着疯玩，肯定是吃那啥啥着凉了，肯定是昨天没睡好，睡觉没盖好。一切的问题都能归结于我的衣食住行动卧坐没有听她的话。

    上小学以后就开始学习啦，我上学、放学、吃饭、穿衣、学习、看书、睡觉、出去玩、啥都是我妈安排的，我都是逆来顺受啊。

    连去医院看病，大夫问哪里不舒服啊？我都不用张嘴，大人抢着替我说症状。

    一年级开始，老师见我经常不说话，还以为我有自闭症呢。其实我就是懒的说，反正家里外头话都是他们替我说了，我说了也不算。

    现在外面偶尔带我办事、或者遇到个熟人聊天说话，他们还反过来埋怨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嘴这么笨呢。

    不光我妈，就因为我是独生子，不管我在哪里，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六双眼睛都盯着我，上初中之前，除了上学，我从来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超过一个小时。

    我憋屈啊，太不自由了，我都快要窒息了。我羡慕你小时候放羊啊，那多自由啊 你还知道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冷点冻点算什么。

    你没见我初中都不想回家，宁愿和你们一起打架，一起想坏点子，一起笑，一起闹。

    现在住校，我安排自己的事情是一团糟，啥都不懂啊 ，衣服都洗不干净。

    虽然我学习不错，都是我妈管的，考高中也是他们决定的，我根本不喜欢学习，都是为了讨好家人和老师，就对语文有点兴趣。

    再说学习还不是为了过的好，我现在一天两块钱就能过的不错，不缺吃不缺喝，怎么不能活？你卖冰糕都比他们工资高。

    我憋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