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毕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在不经意之间，一九九一年的夏天悄然来临。校园里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夏日的阳光炽热而耀眼。此时此刻，元奎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初中毕业。

    这个年代，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的孩子，初中毕业选择报考中专或者中师，是几乎所有初中里成绩优秀毕业生的第一选择。因为一旦考上，就意味着自动拥有供应粮，城镇户口和干部身份，由国家统一安排，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这种美好的未来吸引了无数父母和孩子，全国各类的中专学校几乎网罗了当时最出色的初中毕业生。

    尤其是对于众多的乡村子弟，考上中专还比考上大学节省了三四年的学费，鲤鱼跃了龙门还是提前越过。这样的好事不管是哪一家的孩子遇上了，都能得到亲朋好友最真诚的祝福，而且在整个乡邻眼里引起轰动，有的地方甚至立刻有媒婆上门说亲，就如同东华门外唱名，榜下捉婿一般热闹。他们的父母只要家里条件不是太差，都要摆酒席，低调的就答谢老师亲朋，高调的杀鸡宰羊，大宴亲戚乡邻。

    与之相反的，考上高中的孩子成绩也算很好的，却很少有这种兴高采烈的庆祝。亲戚朋友听说谁家的孩子考上高中了，都会说： “哦，不错，好好念书，以后考个好大学。”因为在他们眼里，一来考大学是三年或者四年以后的事情，考上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少，考不上大学高中就是白念了。二来就算歹竹出好笋、下水道蹦出个卫生球，走运考上了，这样前前后后花钱供孩子读个七八年，哪怕是毕业有工作了，工作头几年肯定是要还饥荒的，小十年以后才能见到回头钱，还要在外地找对象、结婚、养孩子、排队分房子，亲戚朋友是肯定得不到什么好处的，说不定还得贴补一点，十分的不划算。

    还有就是考取了“委培”，定向”，技校、分配工作的职业高中的，有的是学生自己努力的结果，有的是学生父母努力的结果。亲戚朋友听说也会点头称赞： “好歹能有个让家人放心的出路，比上高中强。”

    剩下的就只能自谋出路路了。有的借助家人或亲朋好友的力量，选择参军入伍；还有的学习厨子、汽修等各种技术，将来一技傍身；还有的学着做点小生意；更有人背井离乡到外地打工赚钱……总而言之，父母能给予的帮助已经很有限了，往后余生如何发展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拼搏与机遇。这种情况与校园时期截然不同，那时大家接受着同样的教育，不分彼此。然而一旦踏出校门，步入社会，残酷的现实便扑面而来——社会分工的差异性尽显无疑。此时此刻，在成年人眼中，孩子们的前途命运已经分出了三六九等。

    因为沉迷于小说的世界，元奎不出意外的没考上铁饭碗。一个班的同学里，考上中专的只有一个，考上高中的两个，马耀祖是其中之一。

    散学典礼，拍了集体毕业照之后，元奎、马耀祖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找马老师道别。马老师是单身，一个人住在学校里面的一个平房，其实就是以前的旧教室隔出来的。

    马老师说： “孩子们，你们现在还没有定型，不知道自己的路，有机会了一定要走出去看看，这里的世界太小了。我自己联系了同学，也打算去南方闯一闯了。给你们留个地址，有什么想和我说的那就给我写信吧，只要收到老师一定会回信的。”

    元奎操写完地址，看了看，是广州的一个什么地方。问道： “马老师，你是去那边当老师吗？””

    马老师： “不是，现在还不知道呢，要去了自己找工作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同学说那边机会多，怎么干也肯定比现在的一百多块工资高，以后就不是铁饭碗了，老师要是混好了就带你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哈哈。”

    马耀祖： “那多好，马老师，我最羡慕的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我从小穿衣服、出去玩、吃饭、学习、看书、睡觉啥都是我妈安排的，不光我妈，就因为我是独生子，不管我在哪里，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六双眼睛都盯着我，我都快要窒息了。别看我学习还行，其实我心里早就不想学了，哪怕和元胆大一起打架一起放羊我都特别开心。好想和你一起去闯世界，是骡子是马来出来溜溜，是好是坏我都不后悔。”

    马老师： “恩，你有这样不想学习的想法其实很正常，我也不喜欢学习，哈哈，人天生是有惰性的。因为你不知道现在学了有什么用。班里是有这样的学生，特别是你们这些很听话的独生子女，你们只是为了听父母话或者考个好学校去努力，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做什么。不过老师要告诉你，以前的社会流动人口少，个人的选择也很少，农村的基本就是种地，工人最好就是接班当工人。现在呢，看起来让你有更多的选择了，但实际上也不是随心所欲的选，你必须自己有点本事才行。举个例子，你上好的学校有了文凭，或者你学会一门手艺，你才有机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和工作，或者有机会做你最想做的事。没文凭也没技术，你只能被动地让别人来挑选你。比如我有了大学毕业证，可以选择来做老师，也可以选择去南方，有机会能找个白领的工作。反过来，如果我就是初中毕业，那就没有当老师的机会，也没有上大学和了解自己喜欢什么的机会，可能盲目的在哪里打工呢，选择的范围和机会就相对少了很多。所以好好学习意味着你今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机会，你父母家人出发点是希望你好，希望你未来的机会更多，只是方法有问题。你现在是小后生了，要学会和家人沟通啊，只要你认真地说出你的想法，相信家人会改变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除了吃饭睡觉，都有独立自主和被别人尊重的需要。如果真的有特别想去干的事情，也不要压抑自己。老师现在就是去干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不管以后混的怎么样，我和你们是一样不会后悔。”

    元奎： “对，只要能出去闯，我老了肯定不会后悔。”

    马耀祖： “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别人的安排，我要给自己做主，活得痛痛快快，真正光宗耀祖。

    马老师： “恩，那就一起努力，祝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回家以后，元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家里人商量着，十五六的孩子，出去能干啥呢，就算出去也还是先找个可靠的人帮忙看着点，过一两年，孩子大了就看他自己了。经过多方打听，一个月以后父亲带着他去了县城。于是，在这个特别的夏天里，元奎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茫然地走出了人生的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