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初长成

    1991 年，一个暖和的五月天，在塞北，长城外，阴山下，有一个汉蒙混居的小镇，好不热闹！这里每逢初五、十五和重要的传统节日，都会有自发的赶会。今天是农历四月初八，正逢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来赶会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呢。

    有拜佛的，有买香的，有开店做生意的，有路边常年摆摊的，还有推着小车来卖自家山货的山民。人们从大青山四面八方的山沟里赶来，聚在小镇上。

    他们大多穿着黑、蓝、灰、红等单调样式的衣服，偶尔还能看到穿着蒙古袍子的高大身影。在一个卖油盐酱醋的和一个卖各式小玩具的摊贩中间，有个南方人在大声叫卖：

    “走过路过别错过，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最新产品， 万能胶水 ，家里的东西都能粘啊

    看希奇、看古怪，看孙悟空打妖怪，看猪八戒谈恋爱。

    新产品刚刚到，厂长叫我们做广告，

    买不买不要紧，看看我们的新产品。

    站一分钟有一分钟的好处，站两分钟有两分钟的收获啊”

    说话的同时手里忙乎着，一遍一遍示范着用胶水粘塑料鞋底 粘胶鞋 粘瓷砖， 小嘴里不停地念着顺口溜：

    最新研发好产品 万能胶水你来领，

    能粘天，能粘地，中间还能粘空气，

    能粘天 能粘地，粘的轮胎厂倒闭，

    粘飞机 粘大炮， 粘住火车不掉道，

    从北京，到沈阳 ，一直粘到太平洋，

    能粘火，能粘水，厂长还捐款亚运会，

    一二三 三二一 ，还能粘住拖拉机，

    不费电，不费油，一张桌子不吹牛，

    一瓶胶水一块钱，一上午就挣了三十元，

    高科技，新产品，回家一用就开心，

    效果好，粘的牢，媳妇开心不吵闹

    一瓶胶水一块钱，一百瓶胶水九十元，

    你也能当个体户， 摆个地摊就致富！

    说的好 说的妙，说完一套又一套。

    说的好，说的妙，说的朋友们呱呱叫！

    他的普通话中夹杂着方言的腔调，听起来既像河南话，又像安徽话。他那顺口押韵的叫卖声，宛如唱戏般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这应该是最早的现场直播带货了，叫卖吸引观众，带来流量，也带来了成交。有人见到胶水效果好，价格也不太贵，感觉家里需要，就出手买个一两瓶的。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身材精瘦的少年，个头瘦高，浓眉大眼，蒜头鼻子搭配着大嘴巴。由于大青山常年的风和紫外线，少年颧骨处的两坨高原红格外显眼。他头上戴着一顶雷锋棉帽，左边的帽檐高高翘起，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白色羊皮袄，晃晃荡荡的。脚上蹬着一双手工制作的黑色笨重棉鞋。

    他叫元奎，和那个香港武打演员同一个名字，只不过人家是香港的明星，经常在电影电视剧里露脸，被很多喜欢武打片的观众所熟知，而他只是大青山麦胡图乡韭菜沟村一个15岁的放羊娃。

    今天是跟着父亲来卖羊皮，顺便赶会，再给信佛的奶奶卖一些礼佛的用品。放羊娃元奎别看年龄不大，在村里有一个外号叫元胆大，大人小孩一说起他都能讲两件津津乐道的往事。

    第一件往事就是元奎五六岁的时候就敢下手抢老回回的帽子。

    邻村不远的圪僚沟有一个杀羊的屠户，姓张名解放，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回族男人。有网友就会问了，现在说的是九十年代初，就算他49年刚解放出生取这个名字，现在应该四十多岁啊，怎么就年过半百了？原来早在1938年底，一二〇师一个支队就从山西杀虎口进入马头山地区建立了绥远地区的第一个抗日根据地。第二年，八路军在附近的蛮汉山一带，建立了蛮汉山革命根据地。据当地出生的老革命回忆说“以蛮汉山为中心的归凉县，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距离山西杀虎口只有五六十里地。自明朝末年起，大批走口外做生意或者逃荒避难的山西人经杀虎口进入内蒙，人口逐渐增多。这里也是从东北华北来往延安的主要交通线之一，也是大青山的桥头堡……在抗战最残酷的时候，这一带是唯一坚持下来的地区。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坚持到底，除地势险要外，主要是群众的支持。”所以，张屠户的父母在40年抗日战争相持阶段就给出生的儿子取名解放，当地人的战斗血性和对新生活的向往可见一斑。

    张屠户没有什么文化，继承了他爹的本事，在这十里八村常年干杀羊、卖羊皮，卖羊肉的买卖。因为他的头上常年戴着一个白色圆顶无边的礼拜帽，外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回族，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回回，时间长了，他的名字反而被淡忘了。

    大人对日常生活基本已经麻木到了熟视无睹，没有任何新鲜与好奇。但是小孩子不一样。元奎六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和小伙伴说起了老回回的帽子，全村十几个孩子都没见过老回回摘下帽子的样子，但是都不敢去看看，他们讨论了好几天，总想知道是因为老回回头发多卡得帽子太紧摘不下来，还是老回回是个秃头或者癞痢头。因为当地人都知道回回打架齐心，告诫孩子们一般不要惹，加上老回回常年一身的羊膻味，还带着杀羊的剔骨尖刀，更没有小孩敢靠近。元奎却是不怕，也许是继承了当地汉子的血性，也许是年少顽皮，有一次老回回在他们韭菜沟村杀羊，他就趁着老回回拿着剔骨刀忙乎的时候，把他的帽子给抢跑了。几个小伙伴翻来覆去的看，这小白帽子上面除了绣几个绿叶子就是一些波浪一样的绿色花纹，，还带一点弹性，应该是能紧绷在老回回的头上，所以掉不下来。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白色的礼拜帽很快送了回去，老回回也只是踢了他一脚，笑骂了几句，小伙伴们纷纷称赞他胆大。也许是好奇心太强烈，元奎继续保持了这个特别的爱好，每每看到别人戴个不一样的帽子，要么劝说要么趁人不备，总是要摘下来仔细的看看。时间久了，特别是大冬天摘帽子，得罪好些人，还打了十几场架，因为年龄小总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元奎依然不悔改。慢慢的小伙伴知道他谁都敢惹，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让他去出头，都开始叫他外号元胆大。

    真正让他声名鹊起的是一个老鹰抓羊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