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Mona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神父和小唐都傻眼在了当场，木然听到小兵对着对讲机喊道：“潘队有令，杀无赦。”
不对，不是这样！诡计多端的护士长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击败，她的下一步计划呢？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
“你不是说，只要投降你就放过他们吗？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小唐抬头看神父，厉声质问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神父别开目光，喉咙干涩难言，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哎哟~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呀~”
潘队这才把戏谑性的目光落在神父身上。
见昔日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大爽，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个怜悯似的微笑。
信步款款朝神父走来，潘队拍了拍神父的肩膀，赞许道：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怪物导师休斯顿·道尔奇吗，不好好待着基金会饲养你那群没用的猪，混入我的先遣队干嘛？不愧是你啊，几日不见，抢人功劳的能力见长啊。”
言罢，又轻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低声恶语道：“我会好好向上级美言几句你这……越俎代庖的光辉事迹！”
“跟我走吧小朋友~叔叔带你吃糖糖~”
“走开！”小唐伸出双臂格挡，在那只大手抓过来时，迅速抓住，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只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这点伤害对潘队来说简直微乎其微，他一个反手就把小唐打晕在地。
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女孩，潘队冷着一张脸并没有一丝怜悯，冷声嘲讽道：
“不听话的孩子活该没糖吃，是这么教的吧，休斯顿·道尔奇老师。”
休斯顿依然沉默不语，但银色的眼眸里却燃起了点点怒火。
走廊的灯光一盏一盏闪过，光影晃醒了沉睡的小唐。
她睁开眼，眼球浑浊，木然看着向后移动的廊灯，视野逐渐被泪水模糊。
此刻她就如同散布在棋盘上的残兵败将，不明白自己到底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造成了现在这样满盘皆输的局面。
一袭白衣的护士长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雪白的护士服染上了瑰红的血色，那么妖艳，那么刺目。
护士长说的对，如果自己早点离开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对不起，爷爷，我还是那么差劲……
护士长因她而死，这份愧疚沉沉压在她的心里。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和爷爷在阴间团聚了。
逐渐涣散的眼底，浮现出一抹黑色的人影。他不由分说地将一个东西塞入她的手心。
“神会祝福你，我也会……守护你。不要死。”
神父声音令她的意识微微清醒。
单靠着手上的触觉，她便知晓塞入她手中的东西是一枚棋子——一枚象子。
普普通通的棋子，却给她一股无形的力量，刹那间充盈了她的灵魂。
她将那枚希望之子牢牢握在手心。
为什么要死？
难道就要让护士长的命白白牺牲了吗？
不。我不能死！
一切还没结束。
带着雏鸟挣脱黑暗破壳而出的决然，墨色的眼眸骤然睁开了。
一个无边的、银灰色的空间浮现在眼底。
这是哪里？
小唐站起身来，茫然地观望四周。
她大声呼喊，声音却被灰色的空间吞噬。
灰色的空间广袤无垠，寂静无声，宛如万物之初的本源世界。
这样的环境让她想起神话故事里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天地，不由鼓了鼓腮帮，心想看来得先找到盘古，提醒他老人该上工了。
脚下的水面倒映出她的影子。
她注意到，影子中的她与现实中的她又不完全一样。她能看见影子的心脏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黑色的触手如出土的新苗一样破开她的心脏，野蛮生长，逐渐吞噬掉了心脏原有的模样。
那些触手不断生长、扭曲、缠绕，最后将影子的本体也一并吞噬，变成了一坨有无数触手包裹的不断蠕动不可名状的怪物！
“这是……我吗？”
她不可思议地收回目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还是原本的模样，心下安然，再看向水面。
水面之下，长满触手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的好像是眼睛一样的东西。
此刻祂正用无数双眼睛冷冷盯着水面之上的人。
与这么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n目相对，小唐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她甚至被这个呆呆傻傻的怪物睁眨的数个眼睛逗笑了，噗嗤笑了出来。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背后、距离数万亿光年的高空，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球体正张裂着一只流转着恶心的黄色液体的眼睛看着她。
不知道是受到对方挑衅，还是想威慑住这个人类女孩。那坨不可名状的怪物，从身体中间裂开一条裂缝，露出身体里面无数尖锐的獠牙。
獠牙中间，深不见底、翻涌着红色和黑色的体内，传来一阵阵沉闷而冗长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祂在发出呼唤：【mona——】
声音如雷霆灌耳，震得她头晕，下意识捂耳闭眼，等她再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
刺眼的手术灯下，医生们围绕在手术台前，有条不紊地做着手术。
她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试图看清医生们的面容，但医生们的脸模糊得宛如一团化不开的黑色浓雾。
只有烙印在手术服胸口的logo证明着他们属于碳母生物科技公司。
logo标识是一棵上下生长的双头树，树枝弯弯曲曲，宛如章鱼的触手。双头树徽章最诡异的地方是，第一眼看上去是树，仔细看或者看久了会让人生出触手在动的错觉。
“她怎么醒了？不应该啊……”
场面有些慌乱，看他们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继续手术。”
一个清冷且沉稳的声音，轻柔地从医生们后方的黑暗处传来。
小唐看不到那人，似乎被打了麻药，她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
在那道指令下，医生们仿佛吃了定心丸，接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术。
不一会，医生从她的脑子里切下了一株血红蘑菇，又从一个黑色冰冻匣子里，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只有成人手指肚般大小，通体透明。会动，好像还是活的！
拿近了才看出那是一只长着三对触角八足面目奇丑无比的虫子！
虫子？！
寄生虫？！！
小唐惊恐万分。
难不成他们要把它植入她的脑子里？
不……不要！
把那东西拿远点，不要靠近我!
她想大声反抗，想哭，但是声带和泪腺皆不受她所控制。
此刻的她如同案板上待人宰割的肉糜，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丑陋恶心的虫子植入自己大脑。
绝望之际，她想起了爷爷。
爷爷若是还在世，一定会保护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遭受这样的痛苦。
爷爷……我好想你……
温热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当她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哭并能感受到温度之时，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如洪水般席卷全身。
抽搐、癫狂、击碎灵魂、冗杂、颠倒无序、混沌、晕眩……
灵魂一遍一遍被揉挤压撕裂，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等到疼痛感退散，短短几十秒自己仿佛经历一场生死恶战，此刻的她虚弱得如同搁浅的软体海洋生物，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她听到医生们泪水滴落的声音，
听到他们哽咽的欢呼，
听到他们激动跳跃的心脏。
“成功了！成功了！”
“主神保佑，人类有望，火种永存！”
意识消弭之际，她感知到医生们忽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拉着手围绕在手术台前，低声吟唱起远古的献词，仿佛在召唤沉睡的神。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自己昏睡之后；
在歌声没入尾声的时候；
在如圆月高挂在荒芜夜空的时候；
在狂风骤息万籁俱寂的时候，
那群为她进行手术的医生，虔诚地围跪在手术台前，齐齐用手术刀割断了自己的颈部动脉。
鲜血在地上流淌成洼，沿着地上的印痕绘画出一个诡异的召唤法阵。
他们以这种血腥诡异的方式，向伟大而诡异的神明献祭了自己的生命，脸上却挂着充满希冀的幸福笑意。
啪嗒——啪嗒——
名贵的黑色皮鞋踩着血水一步步走来，与墨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西装男人。
男人轻俯下身，修长的手温柔而虔诚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复活吧，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