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四海会宾客（二十五）佛跳墙（中）
“肖姑娘，今天的货送完了吗？”周宇飞对肖月青的事情似乎很熟，语气热烈：“以后多找几个工人，别那么辛苦。”
广陵路是扬州一条古老的街道，绿树成荫，优雅古朴，福建菜馆就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夜色下，即使门牌上的霓虹灯不停闪烁，不到近前也不会引起注意。
周宇飞还是那个性格，不会放过任何一道美味佳肴。
“这位是香港来的林先生。这位是肖月青小姐。”林秀秀把风小雨和肖月青煞有其事地相互介绍一下，脸色很认真。
“形象生动，确实香飘四邻。”林秀秀落落大方地说道：“我还是在福建吃过一回，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周宇飞，不好意思。”肖月青对于周宇飞的热情也是无计可施，如果以工作为借口，一定无法推辞，她瞄了一眼林秀秀，轻声说道：“我已经答应林姑娘了。”
几个女孩喝的是葡萄酒，白酒只有一瓶，周宇飞举起酒瓶向风小雨示意：“林老板，来一杯。”
“你们老板还是这样彬彬有礼。”林秀秀赞赏地点了点头：“闻香味，茶叶是上等的龙井，已经不错了。”
肖月青礼貌地向风小雨扮演的‘林老板’告辞：“林先生，失陪了。”
碰杯声中，几道热菜端了上来：沙锅鳝鱼，芝麻豆腐，南煎肝，肉米鱼唇。
“晚饭吃过了吗？”林秀秀语气关切，她对肖月青的精明强干十分赞赏。
“一起进餐吧。”林秀秀微笑着说道：“相邀不如偶遇。”
“我们老板可是正宗福建人。”服务员炫耀道：“他在当地就是名厨，许多大宾馆都邀请他，但是他对‘佛跳墙’情有独钟，深入研究，这道菜做得出神入化。”
“怎么没有你们闽菜的招牌菜佛跳墙。”林秀秀尝了几口，放下筷子询问身边的服务员：“我们可是冲着那道菜来的。”
“货刚刚送完。”肖月青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最近我都没有送货，今天订单多了一些。临时跑一趟。”
“各位，吃点什么？”周宇飞拿着菜单上下观看。
“那么，我就不勉强了。”周宇飞举起酒杯：“为了我们的偶遇，干一杯。”
“方怡灵在新加坡曾经拜我爷爷为师。”林秀秀优雅地笑了笑，解释道：“他的手艺中有许多淮扬菜成分，这可能也是他到扬州来开餐馆的原因。”
“幸会。”周宇飞握着风小雨的手，满脸疑惑：“林先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用了。”肖月青又瞄了一眼风小雨：“我没时间。”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风小雨觉得心中舒服了一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确认平静，看不出一点不妥，缓缓从洗手间走出。刚到门口，肖月青迎面走来，风小雨冲着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肖姑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经常为你介绍一道道美味。”周宇飞的态度越来越明了，他竟然对肖月青动情，不知是酒还是空调的温度不够，亦或是其他原因，周宇飞英俊的脸颊上飞起一片兴奋的红晕。
“周先生说笑了。”风小雨尽力保持镇定：“我来去匆忙，周先生怎么会认识我。”
“好的，您到二号雅间稍等。”服务员见林秀秀对他们的老板直呼其名，而且轻描淡写，立即知道是个老板都不会轻易得罪的主，转身匆匆离开。
“你是？”肖月青盯着风小雨，犹豫了一下，忽然语气坚决地说道：“风小雨。”
“不用。”风小雨指了指嗓子，嘶哑着说道：“最近感冒，喉咙疼。”
“不用了，自然会有人安排。”林秀秀优雅地笑了笑。
不用回头，风小雨也听出是周宇飞的声音，果然，周宇飞快步走到肖月青面前，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精神，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全身珠光宝气。
“你好。”风小雨用蹩脚的港腔和肖月青打招呼，肖月青微微一愣：“林老板，你好。”
“林小姐和这里的老板似乎很熟悉。”周宇飞端着茶杯，没有喝，侧脸看着林秀秀。
“林姑娘？”周宇飞这时才注意到风小雨和林秀秀，朗声笑道：“正好，难得遇到林秀秀小姐，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来。”
风小雨还没有来得及客气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喜悦的叫声：“肖姑娘，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刚好，我们一起进餐。”周宇飞丝毫不顾身边女孩噘着嘴满脸不悦，期待地看着肖月青：“听说这里的菜做得不错，我特意过来品尝品尝。”
果然，听到韩正峰几个字，风小雨神色一变，心中一阵烦闷，站起身：“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一点小生意，周先生见笑。”林秀秀柳眉微蹙，淡淡说着，她最不愿意别人把她和韩正峰相提并论，尤其在风小雨面前。
服务员陆续把冷菜端上来，六个围碟：椒盐排骨，盐水虾，海米西芹，凉拌金针菇，酒糟鸡，闽生果，前面四个还是和淮扬菜差不多，后面的酒糟鸡和醉鸡很相似，只是酒糟的香味更浓郁，至于闽生果也是一个特色，原料就是普通的花生米，去皮，油炸后拌入猪油，椒盐，白糖，五香粉，滋味复杂，脆香可口。
“林小姐请稍等。”服务员微笑着说道：“方老板吩咐，佛跳墙还欠点火候，林小姐来，一定要奉献最好最正宗的佛跳墙。”
“我们到雅间里说话。”肖月青忽然招呼周宇飞，领先走进雅间。
“佛跳墙是闽菜的第一大菜。”周宇飞对于菜肴当然很了解，身体向肖月青身边凑了凑：“这是闽帮菜中的首席名菜。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相传这道菜是清同治末年，福州钱庄一老板设家宴招待福建布政司周莲，由其夫人亲自操办，采用鸡，鸭、肉和海参，鱿鱼、鱼翅、干贝、海米、猪蹄筋、火腿、羊肘、鸽蛋等18种原料，辅以绍酒、花生、冬笋、冰糖、白萝卜、姜片、桂皮，茴香等配料，效法古人放在绍酒缸内文火煨制而成，取名‘福寿全’。周莲大快朵颐，赞不绝口，回去即命衙厨郑春发前来求教。
风小雨和林秀秀肩并肩走入福建菜馆的大厅，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彬彬有礼，像一对生意上的朋友，风小雨还是一副港商的打扮，八字胡，大墨镜，这样做一部分为了好玩，更大的原因是，林秀秀也算是名人，说不定谁会在某个地方认出来，她陪客户吃饭无可厚非，如果是和风小雨成双成对，传出去可就不怎么好听，麻烦能少还是尽量少一点。
“肖月青。”林秀秀低声惊呼，肖月青立即转过脸，走近几步：“林姑娘，晚上好。”
菜馆不大，以雅间为主，大厅只能容纳十几桌，右边墙上挂着一幅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缸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一位服务小姐看风小雨和林秀秀气度不凡，笑盈盈走过来，指着牌匾介绍：“这是我们闽菜的著名菜肴‘佛跳墙’的赞美之词，流传了上百年。”
二号雅间在左边不远处，两人刚到门前，走道里快步走出一位姑娘，脚步虽然匆忙，但依旧显得稳重大方，红润的脸颊薄施粉黛，透露出一股原野的清丽，嘴角淡淡的微笑，温和怡人。
风小雨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哭笑不得。
果然，一位服务员拿着茶壶和茶杯走进来，给每个人满上一杯，对林秀秀微微一笑：“林小姐，请慢用，老板说清茶一杯，招待不周还请林小姐原谅。”
“没呢。”肖月青望了望门外：“这家菜馆是我送货的最后一家，我还要赶回去下达明天的糕点加工任务。”
郑在用料上偏重海鲜，减少肉类，味道更加香醇可口。后来郑自辞去衙厨，开设聚春园菜馆，供应此菜，生意兴隆。一次几位举人和秀才慕名而来，端上这道菜后，揭开盖，香气四溢，众人品尝，无不赞好，有人当场吟诗：缸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菜名由此改为‘佛跳墙’。”
“可惜我们普通人对于菜肴的文化内涵还是一知半解。”肖月青避开周宇飞火热的目光，看着菜肴：“所以，我们无法品尝到美味佳肴的真谛。”
福建菜馆经营的是闽菜，八大菜系之一，口味淡雅、鲜嫩、和醇、隽永。许多地方和淮扬菜有异曲同工之妙，还算适合扬州人的口味。另一方面，福建是全国华侨最多的地方，来来往往，也把国外的许多调味方法融进来，形成多变的特色。除了招牌莱“佛跳墙”外，还有七星鱼丸、乌柳居、白雪鸡、醉排骨、红糟鱼排等等，均别有风味。
他记得在湘海宾馆的教训，喝得多就会得意忘形，今天干脆忍着点，滴酒不沾。
“什么叫佛跳墙？”肖月青转脸问化了装的风小雨，问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发觉问错了对象，港商林老板对于菜肴当然不会在行，脸色微微一红，转向周宇飞。
风小雨耐心品着龙井茶，尽量不出声，自己糊弄秦天柱等人还凑合，在十分熟悉的朋友面前可就很难了，稍不留神，声音就会露出破绽，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原来是这样。”周宇飞笑道：“看来今天我们要跟着林小姐沾光了。”
“这位是林先生。”林秀秀无奈，只好把风小雨再次向周宇飞介绍一下。
几人落座，周宇飞把身边的女孩介绍了一下，叫韩倩，周宇飞只说是同学，偶然遇到，但是韩倩的神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似乎含情脉脉。
“那就下次吧。”林秀秀也不是太诚心相邀，当然不是舍不得一顿饭，而是她早就看出风小雨和肖月青关系微妙，在一起用餐，难免被肖月青看出破绽。
“一道菜肴竟然有这么大学问。”肖月青诧异地瞪大秀丽的双眼：“一定是绝对的美味。”
“不用你介绍，我和你们老板是老朋友。”林秀秀打断服务员的话，淡淡说道：“麻烦你转告一声方怡灵，就说林秀秀来了。”
“那是当然。”周宇飞眼神迷离，看着肖月青的脸颊，语气显得有点暧昧：“菜肴就是要理解他的内涵，品尝起来精神上和味觉上才会有双重享受，妙不可言。”
“佛跳墙的火候确实重要。”林秀秀举杯：“我们就再等一会。”
韩倩在一旁脸色阴沉，不时瞄一眼肖月青，噘着嘴，一言不发。看着周宇飞的表情，风小雨心中一阵慌乱，用力咳嗽了一声。周宇飞微微一惊，立即坐正身躯，不好意思地对林秀秀笑了笑，岔开话题：“林小姐，最近报纸上接连刊登你们林氏和韩氏合并的消息，看来你们俩要大展宏图了。”
虽然算是偏僻，生意却出奇的好，新奇永远是消费不变的主题，饮食方面尤其讲究，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向往粗茶淡饭一样，一个其他菜系或是特殊风味的菜馆，刚刚在异地他乡立足，总会立即引起一阵消费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