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招聘（三）
第一盘是什锦菜，刚端出来，淡淡的清香迅即飘散，有人大声说道：“麻油。”王连贵点头，紧接着有人抢着回答：醋，蒜，鸡精，胡椒，糖，盐。后面两样当然是胡乱猜的，因为闻得出来的都被前面的人说光了。
刘旭看了看秦天柱和方宝儿，两人同时点头，他们巴不得风小雨和吴浩斗起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风小雨以后可有苦吃了。
王连贵满意地笑了笑，正要宣布下一道菜上来。人群中有人大声说：“莴笋，芹菜，黄瓜，蘑菇，青椒，胡萝卜。”
方宝儿说秦天柱眼光独到，一定能选出几个出类拔萃的好学徒。其实其他人都心知肚明，方宝儿对秦天柱有那么点意思，这种事总是旁观者清。
第二盘是鱼香肉丝，这是一道典型的川菜，味道厚重。醋，蒜，香油，花椒，葱，姜，豆瓣酱，几个人逐一报出。正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几个人加起来还都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如此目中无人，谁敢收他学徒。方宝儿一脸幸灾乐祸。秦天柱等人也不屑地摇了摇头。
王连贵尴尬地说：“您客气，这么说我们都无地自容。”
王三原本要帮风小雨，可是看情况方宝儿和秦天柱对方小雨都十分不满，方宝儿是翠云居小当家，秦天柱也是赫赫有名，这两人巴结还来不及，岂能得罪，对风小雨这个老乡立即心生厌烦，巴不得风小雨马上滚蛋。
吴浩转脸对着风小雨叫道：“你叫风小雨。”
方宝儿在一边也捂着嘴偷笑，风小雨真要被吴浩选中算是活该倒霉。最近几年没人见过吴浩炒菜，暗地传说他的水平一塌糊涂，和他一起学徒的人现在都是烹调界的精英，他就仗着这些关系东游西荡，他还做过几年牢，在大伙的心目中就是个得罪不起的无赖。
吴浩冷哼一声：“小子有种，冲你这一条我不让你失望，这姑娘我留下。”
王三拿过来几个小罐子，王连贵先打开一个，一股酸酸的味道散发出来：“这大家都能闻出来，是醋。为了公平公开，在场的每个人都闻一闻，等一会也做个证明。水平怎样，一目了然。”
几个人好像刚刚回过味来。八角，花椒，醋，糖。一股脑连蒙带混吐出来。风小雨说得最迟，一股熟悉的味道在脑中盘旋，隐约记起老家门前有几株花，他经常偷偷地摘几朵给肖月青，肖月青陶醉地嗅着那股清香，一脸欣喜。不错就是那股清香吗，淡淡的若有若无。风小雨脱口而出：“月季花。”
王连贵逐一打开作料，有茴香，八角，花椒。胡椒，大蒜，……既然考味觉，当然以味道比较重的作料为主，许多高级厨师连盐和糖的味道都闻得出来，对于还未入门的人来说当然做不到。
吴浩有点恼怒：“你小子别瞧不起人，就怕你连个打杂的都做不好，让人笑掉大牙。”
风小雨闭着眼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一一报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在菜场里经常见到的，他那敏感的鼻子立即分辨得一清二楚。
王三在一边不赖烦地说：“风小雨，现在是要闻味道，不是要你说原料名称，这些东西大家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风小雨开始厌恶这个叫吴浩的家伙，冷着脸说道：“让我做打杂？你有这个权力吗，负责的可不是你。”言下之意，你算老几，如果是个人才，饭店怎么不重用。
最后招收的是杂工。干一些打扫卫生，运送垃圾的粗活，要求身强力壮，风小雨身体略显单薄，不够格。看来没戏，他转身要走。
吴浩手一指：“你到前排来。”前排就是第一关挑选的人，吴浩的意思风小雨继续参加比试，还有机会。风小雨对今天的招聘不报一丝希望，吴浩话音刚落，他毫不客气地走到前排，大大咧咧地一站。
吴浩哼了一声，对王三说：“这里没有你多嘴的份，好坏由王师父评价。”
风小雨毫不示弱：“没有我干不了的事。”
风小雨挺了挺胸脯，干脆地回答：“干！”
秦天柱来家常菜馆是方宝儿的主意，秦天柱年岁不大，在烹调界名气却不小，不仅是因为他家祖上是御厨，而且他的叔叔秦亚强是扬州四大厨王之一。
王连贵对吴浩十分头疼，临来家常菜馆的前几天，他那个八十高龄的师傅倚在嘱咐，吴浩是个人才，不可得罪。可观察好久，里里外外对吴浩的评价都是好吃懒做。
吴浩忽然严厉地呵斥风小雨，风小雨羞愧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往头上撞，他忽然大声说道：“你们大厨就了不起吗，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超过所有的人。”
张艳红一听有人愿意留下她做学徒，立即跑到吴浩身边，乘机下台。
吴浩奇怪地问：“你自己不想学？”
王连贵咧着嘴说道：“不错，大胆一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方宝儿是翠云居当家人，王连贵无论怎样也要给点面子，低声和秦天柱商量几句，宣布第二关规矩：“这里有油盐酱醋糖麻油等作料，马上师傅们要做几道菜，你们闻一闻，看能否说出什么作料，发言不分先后，不准重复。”
吴浩眯了眯眼：“这样吧，你留下做个打杂工，好让我们经常看到你。”
刘旭打了个哈哈：“既然吴师傅说话，风小雨就留下吧，不过有言在先，试用期间如果不能按要求完成任务立即开除。”
风小雨倒觉得吴浩不错，至少比秦天柱和方宝儿看起来顺眼。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张艳红：“我说的是她，不是我。”
吴浩忽然冷笑起来：“你根本不是干厨师的料，所以你也不愿做学徒。这姑娘留不留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这里岂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吴浩翻翻眼：“我算什么前辈，在店里混吃混喝罢了。”
接连几道菜过后，王连贵又排除几人。菜的味道越来越淡，辨别起来也就越发困难。饶是风小雨的感觉敏锐，也模糊不清。桌上是一道熏鱼，乍一闻除了一股烟糊味，什么都没有，好一会儿，一位少年怯生生地说：“茶叶。”他也是连估带猜，茶叶不在作料之列，不敢肯定。
“等一下。”吴浩拦住风小雨：“你说三年超过这里所有的人，到时候我到哪去找你。”
王连贵对吴浩好像敬畏三分，客气地笑道：“吴师傅，您是前辈，您多指教。”
风小雨没想到吴浩竟然和自己较起真来，暗叹一声倒霉，这人是不是脑经有问题，和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少年较劲。风小雨瞪着眼问：“你说怎么办？”
王连贵向一旁指了指，意思是让风小雨到一边去。风小雨撇了撇嘴，横跨一步，拉开点距离。
风小雨松一口气，荷花留下了。张艳红也安置好。至于自己就无所谓，有方宝儿和秦天柱在，今天好不到哪去。虽然夸下海口，可是三年后谁还记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村少年。风小雨满不在乎地退到一边。
学徒选择八个，除去张曼武和马文成，剩下六个。既然是学徒，就要有师傅，每个厨师检适合自己的徒弟。一个和尚顶一个西瓜。
风小雨疑惑地问：“我是风小雨，什么事？”
吴浩得意地瞥着风小雨：“你干不干。”
风小雨惋惜地说道：“当然想，不过张艳红的水平比我好一千倍。”
吴浩很奇怪，厨师们都敬畏他却又瞧不起他，一副懒散的模样。他看着风小雨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我收下你做学徒，我可是混饭吃的人，从来不动手，怎么能教徒弟。”
厨师们一起摇摇头，他们虽然也不大清楚有没有月季花，甚至有人也闻到淡淡的幽香，可是明摆着方宝儿和秦天柱对风小雨不满，他们干吗放着好人不做。
少年一个个被领走。风小雨望着孤零零站在中间的张艳红有点哭笑不得，论水平，张艳红是天艺烹调学校的高材生，和几个未入门的少年比试竟然落选，第一她是女孩，做做家常菜女孩可以，上正扳的厨师大多数是男子。第二，张艳红水平不错，参加过扬州市不少烹调比赛，按说她早应该被别的饭店聘请。不知什么原因沦落到此。她是来实习，当然没有厨师收她为徒，师傅们说得好听：但愿你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谁愿意开始就找个水平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超过自己的人。
张艳红也没料到结果会这样，一时羞涩得手足无措，低着头愣在当场。风小雨暗自不平，目光四处逡巡，最后停在吴浩的脸上，祈求地笑了笑。
又一少年开口：“茴香。”
风小雨话音刚落，方宝儿不屑地：“切。”了一声，人群中也议论纷纷。王连贵问身边的几个厨师：“你们认为怎样，有月季花吗。”
吴浩嘴巴张了张，见大伙都反对风小雨，话又咽了回去。
方宝儿等人暗暗好笑，这个吴浩真是闲得无聊，成心刁难风小雨。一个打杂的，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别想超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好，吴浩性格喜怒无常，饭店里的工人都躲着他，风小雨落到他手中，罪有得受了。
“好。好。有种。”吴浩说完转向刘旭：“刘经理，我想留下这小子做个打杂工可不可以？”
王三的话说得不错，青菜，黄瓜等原料摆在盘子里，清清楚楚，风小雨说的确实是废话。可是风小雨站在后面根本看不见那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