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李永川只觉得车子往下一沉，他抬头看了看，车顶出现了一个脸盆那么大的凹陷。

    “这家伙，还真是难缠。”李永川发动起车子，慢慢向前开。

    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用正常眼光来看待半脸男了，他如果不是妖魔邪祟，那就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李永川的车速不快，他希望车子在移动的时候可以让半脸男滑下去，这样不至于受太严重的伤。

    李永川的目的是逃生，这个生，是生存，是活着，不仅他李永川能够活着，同时他也不希望别人死在他手里。即便是那些罪不可赦的人，也会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处置他们，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

    车子继续往前开，两道光束犹如两把闪着银光的剑，轻易地就劈开了这死寂又沉闷的午夜。

    发动机哼哼唧唧的喘息，似乎在埋怨主人为什么不让它尽情的狂奔，这样憋屈的蠕动，简直是对它的侮辱。

    李永川歪着头听了又听，始终没有听到车顶有滚动的动静：“难不成……还没甩掉他？”

    李永川点点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慢慢爬向并靠近20迈，原来是溜达，现在开始小跑了。

    为了更加稳妥，李永川这次采取蛇形的方法，他操控着方向盘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车子像一个喝醉之后的醉汉，东倒西歪的乱走。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李永川开出去没几米远，就能明显察觉到车顶有人来回滚动的声音。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李永川左右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来自车顶的滚动声音也变得像春雷一样，密密麻麻。

    前方又是红灯，这让李永川犯了难。

    以目前这个行驶速度，赶过去肯定还是红灯，即便是加速，也是卡在红灯这个区间。摆在他面前的，倒是有三个选择，要么刹车停住等绿灯，要么冲过去，要么就是红绿灯右转。

    “上次就是右转之后再右转遇到了红衣女人，这次说什么也不往那边去了。”李永川真的有些怕了，今晚遇到的怪人怪事太多了，他只想快点回到家。但车顶的半脸男还没有甩掉，总不能顶着这么个家伙回家吧？

    “管他呢！试试吧。”李永川扣好安全带，又在腿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接着举起右拳锤了两下车顶篷，喊道：“嘿！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下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一——”

    “二——”

    “三！”

    李永川一脚油门，把速度一下子拉起来，然后换上高档位，冲着红灯方向奔去。

    30迈，40迈，50迈。

    车子还在加速，连李永川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开多快，他的脚还在对油门踏板继续施加压力，而他关注的只有越来越强的推背感以及越来越近的红绿灯路口。

    已经超过60迈了。

    随着车速的不断攀升，李永川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他开始变得愈发紧张，就连呼吸也在不觉间变得急促。李永川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等待这最后一刻的到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晚的事，必须得有一个了解。

    就在靠近红绿灯的时候，李永川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吱——”

    车子在坚硬的道路上打滑，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噪声，一直到马路中间才终于刹住。果然，车顶上的半脸男受不了这份冲击，在惯性的作用下被甩出去，他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柏油路面上。

    车子后方的地面上拖着几道黑黑的刹车印，还伴着微微的黑烟，焦糊味四下飘散。

    李永川吓坏了。

    虽然这是他知道的结果，但亲眼看到半脸男飞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心里有的全是恐慌。因为他十分清楚，这样的速度之下将一个人甩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就连坐在车里受到安全带保护的李永川，在这时都被勒得肩部有些隐隐作痛，何况是毫无任何保护措施的半脸男了。

    李永川坐在车里，手还紧紧握住方向盘上，他的身体僵硬，眼睛注视着趴在地上的半脸男，耳边回响着刹车声和半脸男落地的沉闷声响。

    世界仿佛静止了，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半脸男也半天没有动静。

    说实在话，李永川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考虑到了后果，但是没有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当时那个紧张害怕的场景也没有留给他太多思考的余地。他只单纯的想到半脸男可能会因为害怕早早的从车顶跳下来，或者在摔出去之后，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骂骂咧咧的消失在黑暗中。接着自己就可以走了。

    然而实际情况远远比设想的要糟糕。

    救不救他，又成了挑战李永川做人底线的考验。他的良心像一把锋利的刀片，刺痛着他的内心。他知道，如果就这样离开了，也许半脸男会因为受到的伤害而丧命；但如果停下来救助，他又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他更害怕自己会因此背上肇事逃逸的罪名。

    头顶的探头正盯着李永川，始终一副正直且勤勤恳恳的姿态。

    最后，李永川妥协了，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即使对方曾试图伤害他。他打开了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李永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腿也有些酸软。他扶着车门又缓了几秒钟，这才绕过车灯，朝半脸男走去。

    “吱——”

    李永川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又是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李永川下意识的往路旁小跑几步，接着他一回头，一辆绿色的渣土车咆哮着从道路一旁冲出来。

    咣！

    渣土车直接撞在李永川车子的驾驶室。

    等李永川反应过来知道后怕的时候，李永川的车子已经在路上转了两圈，塌陷的驾驶室、撕裂的车头还有崩落一地的玻璃碎渣和塑料碎片。

    这下李永川真的傻了。

    如果自己还在车里多纠结一会儿要不要救人，或者下车后在车门附近多歇那么几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渣土车的司机始终没下车，估计也是被吓懵了。

    红绿灯一直不慌不忙的来回切换着，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它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借着红绿灯的光芒，李永川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司机，他脸上白色的口罩，只露一小截鼻梁跟又长又细的眉毛。

    “啊！那是——”

    李永川回头看，半脸男果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