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阴魂不散
比起疼痛，懊恼和悔恨可能是让李永川更加难以接受的。
“跑就跑嘛，你说这个时候，还拜什么拜？！跟这家伙还有什么好拜的嘛！”
“这下可好，有能耐打了人家却没能耐跑掉，这不是妥妥的作死嘛。”
李永川仰面朝天，眼神木讷的望向天空，似乎只有那片黑暗才能接收自己的绝望与无助。
刚才面部撞击铁门所产生的疼痛正丝丝扩散，蜿蜿蜒蜒，唤醒了每一个能感受到疼痛的细胞。
如果真说起来，疼痛还算是次要的，最最最难以接受的是撞门这件事儿。李永川好歹也是个四十好几的男人了，这要是传出去，真有种死不瞑目的羞愧感。
来的时候好好的，往回走怎么就没算好距离呢？
反正也已经暴露了，李永川干脆不再藏着掖着了，他痛快的抽了下鼻子，然后一股湿热的液体从左鼻孔流出。不知道是鼻血还是鼻涕，李永川抹了一把，蹭在水泥地面上。
嗒，嗒，嗒。
愈发逼近的脚步声，沉稳中透着一股狠劲，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怒气，这不紧不慢的节奏里，正是极度自信和痛下杀手的表现。
咕嘎！
先前受到惊吓飞走的那只黑色的鸟又飞回来了，难道是它飞了一大圈后才发现，比来比去，还是这个带给自己恐惧并且一心想逃离的地方最安全吗？
连鸟都能明白的道理，人却琢磨不透。
它挑了个枝桠落上去，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劳累了一天回到家的爸爸脱掉鞋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等待看好戏。
人确实是个奇怪的复杂动物，很多时候，如果不细聊受到过的委屈和压力，那么崩溃很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然而，振作同样也可能是瞬间发生的事，极度绝望的时候，同样也最容易发现一丝希望所照进来的微弱光芒。
李永川现在就是那只鸟，或者说那只鸟就是照进李永川绝望里的一束光。
“连只鸟都有面对危险的勇气，我李永川还能不如一只鸟？”信念如同泄洪般，顷刻间填满了李永川空虚的意志。
嗒，嗒嗒。
那个人在李永川面前站定，似乎饶有兴趣的在观察着他的变化。
“我还就不信了！”李永川慢慢坐起，双手再四处摸，除了几片烂叶子，就是干巴巴的尘土。惹了一手的脏，李永川拇指在其他手指上不住的蹭。
“妈的，老子上有老下有小，房贷还有十九万五千八百三十三块五毛九没还呢！这么轻易就想解决掉老子，开什么玩笑呢！有种找个亮堂点的地方，老子跟你——”
李永川的嘀咕声被一记响亮的清脆声打断，他刚站起来，腰还没挺直呢，右腿膝盖外侧就受到了一击。
李永川一个趔趄，“啪”的又挨了一击。
这次的力道更足，分明就是想干废这条腿。
李永川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左腿着地后蹦了几步，没想到又把自己逼到了铁门上，他后背贴着门，再无退路。
“咣！”
那人的第三次攻击打在了铁门上，铁门受了委屈，支支吾吾老半天才收住呜咽。
从声音的位置来看，这一下击打的位置比前两次要高，是直冲着脑袋的位置下的手！这也就是打在了铁门上，失了手。单是听这个力道的话，要是直接打在头上，李永川铁定小命不保啊！
“你还、你还真……”
“砰！”
对方绝对是个狠人，在李永川没有防备的时候，又是一棍，这一下，又结结实实的打在李永川的右肩。
李永川被打怕了，哪还敢啰嗦，只在心里骂了对方家的亲戚，然后，像只兔子那样双腿一蹬，跳往一侧。刚一落地，李永川又接连几个翻滚，直到被一棵树阻拦住，他才晕乎乎的停下。
李永川先伸手进兜，在手机的开关键上狂摁好几下，总算把那个该死的始终暴露自己位置的手电筒给关掉了。
要不是不舍得，早就把这个手机扔了。
到了这时，李永川才敢轻轻的呻吟两声，但声音还是夹在嗓子里不敢放出来，生怕被再次那人锁定目标。
“那家伙跟猎狗似的，这个地方，肯定也是不能待了。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干不掉他，先躲一躲看看情况吧。”李永川跪在地上，向前没什么方向的乱爬一气。
李永川心里有一万个撒丫子狂奔的冲动，可是想到岚城机械厂的厂区结构自己并不熟悉，万一跑进个死胡同可就麻烦了。更关键的是跑也不一定能跑得过那人，加上之前的撞门经历，李永川只能压住性子，慢慢爬。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跑不了，还爬不了吗？
考虑到那人离自己可能只有几步远，李永川暂时放弃了报警的念头。
这就比较刺激了。
先不管方向问题，单是每一步的移动都仿佛置身于那人的监控之中，感觉无论是往哪或者走多远，那人的强大气场和震慑力始终笼罩在李永川的头顶。
咔。
李永川的膝盖压在一根小树枝上，折断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炸响在李永川的耳畔，他愣了几秒，然后四处去听，他怕那恐怖的脚步声再次出现或者受到动静吸引后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空气里都是紧张和恐怖的味道，呼吸吞吐之间，李永川的脑海里不住的闪过各种后果，沉甸甸的想法，塞满了整个大脑。
半天也没听到那人的动静，难道——他走了吗？
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死气沉沉的岚城机械厂依旧是没有半点活力，连个昼伏夜出的虫子都懒得在这里有所活动。
“呼——应该是暂时安全了。接下来，该考虑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李永川心说。
李永川顺势瘫坐在原地，双手轻揉胳得发痛的膝盖。
这时，一截硬邦邦的东西戳了戳他的胳膊。
“哎呀！我——”
脏字还没骂出口，棍子在空中夹杂着呜呜的风声结结实实的打在李永川的身上。
“这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