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归于尽
夜黑如墨，已至深秋之时，凉风透过马厩破旧的栅栏缝拂进，冻得里面躺着的人瑟瑟发抖。
然而整个侯府都沉浸在主母有喜的好消息中，侯爷当场宣布，如若生下来是男婴，届时上表陛下请封，侯爷爵位会传给小世子。
并赏赐了侍候在侧的婆子婢女各十两银子，而且府里的其他下人也有赏银可领。
就连贫苦出身向来节俭的老太君，也破天荒地散出了赏银。
前府后院里俱是一派热闹场景，婢女小厮们不想放过这次机会，都上前沾着喜气。
只是如此喜庆的日子，与这破败的偏院马厩无关。
沈忻月衣着褴褛，窝在一堆杂乱的稻草上，头发烂衣脏臭无比，眼瞧着比路边地乞丐还不如。
路过的丫鬟小厮无不朝她吐着口水，嘴里更是不迭的咒骂与鄙夷。
“呸，下作东西，还没死真是你的运气。”
“就是，好好的侯府庶夫人不做，偏偏要学妓院里的做派偷人，得到现在的下场，真是活该！”
“ ”
刻薄难听的骂声似乎将马厩的沈忻月吵醒，她睁开没有眼珠的双眼，眼前是无尽的黑暗，然而那深陷可恐的眼窝，将站在马厩前看她笑话的两个下等丫鬟吓了一跳。
其中一丫鬟更是忍不住脖子发麻，她拉着旁边姑娘的手催促:“走，别说了，今日是侯府的大喜日子，咱们早些去前院领赏。”
听到她们离开的脚步声，沈忻月本想求她们给点吃食，然而开口咿呀半晌，依然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整整两日没有进食一粒米，之前还是有人每日送来一碗米饭一碗水，偶尔会加个馒头或包子。
然而这两日只送来清水，连口粥都不给，想来，是有人不想她活了。
沈忻月饥饿难耐地躺在稻草堆里，饿到极处，她抓起一把肮脏的稻草塞进嘴里，反复咀嚼着干硬无比的干草，待欲吞进肚里填补空洞时，那被喂过暗药早已坏掉的嗓子却无法容忍坚硬的食物。
“呕”她只能吐掉满口被嚼烂的稻草，还没吐完，马厩边突然响起一句嘲讽。
“哟，我的好妹妹，怎么吃起稻草了，要是侯爷看到妹妹这般模样，不得心疼坏了？哈哈 ”说完，便是一阵大笑。
沈忻月瘫倒在稻草堆上，她脸色煞白，一双被挖掉双目的眼廓看不出喜怒，但是单薄的身子和不住起伏的胸口却能瞧出她此刻的心情，怕是愤怒无比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是坐稳主母之位的侯夫人。
至于沈忻月，却不再是昔日被侯爷宠爱的妾室。
沈忻澜心里一阵畅快，她看着破败不堪的马厩，简陋的屋宇，一张欲倒的门，空空的内窗框连糊窗的纸也没有，还有和稻草做伴比乞丐还不如的庶妹。
冷笑一声，她捂住鼻子往里走，旁边的穗儿立马拉住她：“主子，这里面臭气熏天，可别进去了。”
沈忻澜却甩开她的手，今日她被诊出喜脉，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奚落她这庶妹一番！
不料刚踏进屋内，她就一声尖叫，原来刚刚没注意脚下，不慎踩到了稀便，鞋底糊嗒嗒，她冷着脸，继续前进不是，出去也不是。
“晦气，真是晦气，你这贱女人，更衣也不挑地方，拉在这门口是专门害人吗？”
沈忻澜刚刚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凉了半截，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叫人挖去了庶妹的眼珠，看不见的人又怎能去挑地方？
穗儿在旁掏出帕子，低身将她的鞋底拭净，然后拿起歪在墙角的扫帚一阵清扫。
沈忻澜顺利走到沈忻月的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仔细一瞧，只见她昔日美貌惊艳的脸如今丑陋不堪。
不仅面黄肌瘦，再也不复往日的白皙娇嫩。
更别说那空洞恐怖的眼窝，瞧着阴恻恻，叫人脑后发麻。
不过沈忻澜非但不害怕，反而笑出了声:“好妹妹，现在的滋味可好受？”说着，手中的力道加重。
沈忻月早已被毒哑，已经说不出话，可是下巴的疼痛还是让她哼出声，然而捏下巴的主人却加重力道:“你不过庶女出身，却惹得侯爷频频去你房里，还想升你为侧室？？可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怀上了嫡子，侯爷早已把你忘去了九霄云外，你就好好地在这马厩内度日如年吧。”
“不过，若我是你，就祈祷自己早日赴死，毕竟日子不好过，还不如上天陪自己的生母。”
轰……
母亲走了吗？沈忻月身子一颤，鼻子酸涩起来，眼泪顺着眼窝滴在沈忻澜的手上，沈忻澜嫌弃地松开手。
沈忻月抹完眼泪，她痛苦地匍匐在地，眼前是出嫁前生母在嫡母面前委曲求全的情景。
她的生母虽然出身卑微，但是素来隐忍示弱，从不逾矩惹事，怎会突然离开人世？
回想出嫁时，母亲时刻叮嘱她，进侯府后要学会伏低做小，只要规规矩矩，才能不被挑错。
然而在她一惯顺从的结果却是现在这副田地，被诬陷偷情、被挖掉眼珠、喂哑药，连带着那个不知何时来到肚里的孩儿也不知不觉的走了，这其中哪件不是沈忻澜的手笔！
仇恨逐渐浸入了心田，沈忻月虽然眼被挖，嘴巴也说不出话，但是手脚却与常人无异，她颤抖着将手伸进衣袖，哆嗦着拿出身上唯一的鎏金梅花钗，这还是刚入府时，侯爷送她的。
现在就用它，做个终结吧。
沈忻泣见她伏在稻草堆边，低首着没有动作，以为被吓住了，正伤心难过呢！于是走上前，想添油加醋一番。
没想到刚走到她面前，沈忻月突然抬起头，趁人愣神间，极快掏出钗子迅速就刺了过来，浅蓝色的缠枝金绣衣裙很快被染上血色，伴随着身旁穗儿的尖叫，沈忻澜惊恐倒下，口吐鲜血的说着一句：“你疯了！”
沈忻月仿佛大仇得报般，嘴角尽是畅快地笑意，一旁的穗儿吓得出去喊人。
沈忻月却无谓，她摸索着上前将地上人腹部的钗拔了出来，毫不犹豫便刺入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