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挨打
一棍下去,曹叡顿时皮开肉绽,屁股上的薄薄两层蚕丝袍子,立刻就被鲜血染红了。
曹叡咬着嘴唇一声闷哼,腿和胳膊踢腾的力气小多了。
曹丕犹不解恨,紧跟着又落下重重一棍,嘴里骂道:“小畜生!你服是不服?!”
曹叡手脚都软了,却硬是挣扎着抬起脖子,看着曹丕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老畜生。”
曹丕气得发疯,这下当真起了杀心,抡圆膀子高高举起五色棒,狠命又是两下。
曹叡眼前金星乱窜继而一黑,脖子软绵绵地垂下去了。
曹丕举着棍子还想再打,刚才那名挨踹的守卫,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了曹丕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啊,大王子!再打真就出人命了!”
“你给我滚开!”
曹丕杀气腾腾一脸凶相,“出人命就出人命!他是我生的、我养的,打死了也是白死!”
“死一个王长孙不值当什么的,大王子的清誉可就完了啊!”
那名守卫是个机灵人,言语简练含蓄却句句切中要害,“魏王如今年事已高,国政大事还要靠大王子挑担。
大王子这时候可不能落人口实,坏了全盘大计啊。”
这下子一语惊醒梦中人,曹丕瞬间就头脑冷静了。
对啊!别说自己的太子之位目前还悬而未决;就算名分已经册封敲定,父王现今还尚且健在呢。
真要把这个小孽畜给打死了,先不说父王震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光朝野内外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给淹死。
曹丕当即扔了棍子,吩咐四名守卫说:“把他抬回承露殿,去宣太医!”
搬进朝歌里的这三天,初见月都是在恍惚忐忑里度过的。
曹植和曹叡叔侄两个,倒是都在第一天里,就派了人送信过来。
一个让她什么都不用多想,先在家里安心休息几天,静等事情出现转机。
另一个让她好好想想日后打算,不能再这样得过且过地逃避问题;又说在她的宅院外面派了十几个仆役守着,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们去做,也方便随时往来传话。
然后两个人像条吐完泡泡就沉入深海的鱼,一个登门露面的也没有了。
初见月担心宫里发生了变故,又担心叔侄两个被关了禁闭或者挨了打,行动失去了自由。
然而接连问了几个在街门外闲溜达的仆役护卫,却又都说王宫里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到了第三天傍晚时分,王宫里派来个小厮拍门送信,通知她打点行装,第二天一早好随军前往洛阳。
初见月于是问送信人道:“你是跟在魏王身边的人吗?怎么魏王才刚到家三天,这么快就要去洛阳了?
这次出发要去多长时间?我用不用带上过冬衣裳?”
小厮敷衍答道:“我只负责传信,上头怎么交待我就怎么传达,多余事情一概不知。
能带的东西你都带上吧,谁知道这一走多长时间能回来?
俗话说,‘能让东西累着,不让东西想着’,反正路上有车有船,又不用你自己背。”
初见月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真话,也不和他浪费口舌,关上门开始打点东西。
行李收拾得很快,也就卷个了铺盖,箱子里打包了几件替换衣裳和日常用品,还不忘把自己最贵重的东西——那串宝石和几挂稀缺铜钱,用两个荷包装好扎紧,然后拴在根大红绸带上,牢牢系在自己腰间。
接着她展纸研墨,开始斟酌字句,给曹叡、曹植和曹宇,各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辞别信。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初见月心里做好了诀别的打算。
天坛祈年殿的模型已经组装好了,初见月把它连同写给曹叡的书信,一起放进了最初装宝石串的那个檀木盒子里。
然而宫殿模型高出盒子一截,盒子盖扣不上。
她只得翻出个靛蓝碎花包袱,把盛着模型的檀木盒子放进去,然后四角交叉打结,包得严严实实。
打开街门,喊了两个仆役过来,初见月先把写给曹植和曹宇的信交给二人,叮嘱他们二人说:“有劳两位大哥,帮我给三王子和十四王子送封信吧。
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相处一个多月,毛初见月承蒙他们二人照顾,心里着实感激。
明日出行,我要打点行李,就不叨扰他们当面辞别了;等到来日归家之时,再与两位王子把酒叙阔。”
两个仆役诺诺连声地接过信来,朝王宫方向飞奔而去。
初见月又喊过个仆役来,把蓝布包袱交到他手上,刚准备嘱咐几句,心里突然一动,假装不经意问道:“王长孙前日的信里不是说,今天要过来拿东西吗?怎么到这时候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儿?”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犹豫着答道:“王长孙说今天要过来?不能够吧?毛小姑是不是记错了?”
初见月紧盯着他问:“今天怎么不能够过来?”
那人吞吞吐吐地说:“小人属实不知王长孙怎么和你约定的,不如你进屋再好好看看信,莫不是看差了?”
初见月收回包袱来说:“算了,不用辛苦你了。我自己进宫一趟,当面把东西交给他。”
“就是么!”
那人舒心笑道:“成天关在家里不闷吗?去宫里散散心多好,我这就帮你备车去。”
刚进王宫就感觉到气氛紧张,满宫下人个个屏息肃然,脚底都是步履匆匆的,见了初见月也只是点头示意。
初见月右眼皮开始乱跳,脚不沾地地直奔承露殿。
承露殿外跪了一溜婢女和小厮,孙资半边脸颊高高肿着,脸上的手指头印清晰可辨。
刘放正站在门口台阶上,老远望见初见月来了,赶紧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拖腿拉胯地象个半身不遂。
“你先别进去!”
刘放压低声音,拽着初见月往旁边的厢房里躲:“你别让人看着!
王后和甄夫人现今都在殿内,你等她们走了再进去。”
“出什么事了?!”
初见月心跳得厉害,“王长孙怎么了?!”
“过会儿你自己进去看吧,”
刘放委屈憋火地说:“就没见过天底下有这么心狠手毒的阿爷。”
“你能不能痛快把话说囫囵了?”
初见月急得骂他道:“别羊拉山药豆似的!”
“十五晚上夜宴一结束,大王就病倒了么!”
刘放气呼呼开始一五一十地讲:“内殿旁人不敢进去,全靠三王子和王长孙轮流伺候着。
今日白天正好轮到王长孙——早上他还说呢,等夜间三王子接了班,让我陪着他偷偷溜出宫,到朝歌里看你去。
结果半个时辰之前,大王子那边突然宣布说,明天要去洛阳公干,还打发人通知你随军前往。
王长孙一听就急了,单枪匹马地去找大王子理论。
我和孙资在殿外守着,真没听见王长孙说什么过头的话,光听见大王子吼三喝四,张口闭口‘小畜生’、‘孽障东西’地骂。
骂着骂着,只听‘咣当’一声,好像是大王子朝王长孙扔了宝剑,没有砸中掉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大王子雷霆暴怒,把门口四个守卫喊进殿里去了。
我和孙资一看情形不妙,赶紧跑去昭台殿和明政殿搬救兵。
等到卞王后和甄夫人,还有三王子紧急赶到承明殿时,王长孙已经被送回来了,屁股被棍子打了个稀巴烂,骨头断没断的也不知道……”
初见月脑子里“轰隆”一声,只觉得两腿发软,胸口象是被人猛地捣了一捶。
刘放絮絮叨叨地说:“大王那头儿人还昏着,要是知道了这个情形,不活活气死、心疼死才怪……”
“你先说王长孙的事,”
初见月象是被人抽干了力气,虚弱问道:“他现在人怎么样了?意识还清醒?”
“怎么可能会清醒!”
刘放哭丧着脸说:“人死了大半个了,太医说今晚得好生守着,只怕是凶多吉少。
甄夫人也快疯了,在大殿里又哭又闹的说王长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让我们这些下人全部陪葬。
真是的,”
他嘟嘟囔囔小声牢骚道:“威风耍的不是地方!但凡她能在大王子面前挺起胎来,王长孙也不至于遭这么多的罪。”
“你别说些没用的了,”
初见月心力交瘁,“小心祸从口出。”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刘放提醒她说:“你别让甄夫人看着。当心她捏不得石头捏豆腐,奈何不了自己的夫君,再抓着你撒气。”
初见月定了定心神说:“你别操些没用的心了。
你赶紧派人,先去临淄侯府找七巧要些青霉素来。
再多派人手,去采柳树枝和柳树皮。柳树枝要尽量选嫩的,柳树皮不要最外面那一层,只要贴着柳树干的那层白皮。
另外再找两套蒸馏烧酒,或者是蒸馏香露的蒸馏器具来。”
刘放赶忙答应道:“好!我这就去安排!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等王后和夫人一走,我马上让人来叫你。”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愿王长孙能知道你过来了。有你在旁边守着,他就算身上疼,心里也是高兴的。”
祝书迷朋友们龙年吉祥,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