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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王后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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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月心乱如麻地逃回自己的小屋,比预想了一夜的情况要慌张得多。

    曹叡的眼神吓坏她了,让她有种闯了弥天大祸的担心和害怕——不该刚给了他一场空欢喜,紧接着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什么东西也架不住骤热骤冷。

    彩儿急匆匆地跑过来找她,说车驾都在大门口候着,王后让她赶紧跟着去临淄侯府一趟。

    初见月昏头涨脑,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跟着彩儿就走了。

    曹植常年饮酒无节制,这回为了初见月也是拼了,硬生生凭着一腔信念,把酒突然间彻底戒掉了。

    戒烟和戒酒都是一个道理,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不能一下子用力过猛。

    曹植的酒精戒断反应陆续找齐,终于累积爆发了。

    先是持续多日的心慌失眠。

    曹植对此没当回事,以为自己情窦初开,是看到毛初见月的自然反应。

    这几天手脚打颤,昨天夜里开始出现发热症状,整晚都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一早他仍挣扎着爬起来,收拾干净准备前去昭台殿问安。

    才走几步就觉得头重脚轻,脚底好像踩着棉花。

    等到出了大门,他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门口的大石狮子上,半边脸都戗破了。

    仆役们赶忙将他搀回房间,贴身小厮一路打发人去请太医,一路打发人去昭台殿报信。

    卞王后和初见月赶到的时候,太医已经给曹植的脸止完血、涂完草药了。

    只见他半边脸肿得老高,糊着黄黄绿绿的草药饼子,一道道擦伤还不时往外渗着血水,眼睛也肿成了一条缝。

    “儿呀!”

    卞王后一进门就哭了,“娘把儿子逼得太狠了,差点儿要了我儿的命。”

    曹植嗓子哑得不象样,开口安慰她说:“母后说哪里话?儿子只不过绊了一跤,以后走路小心些就是了。”

    “太医都跟我说了,都是断酒断得太狠惹的祸。

    你这身子骨,早就习惯了有酒架着,猛地把酒全撤了,身子骨就空了,各种病就都找上来了。”

    “母后都是为了儿子好,儿子知道。”

    曹植说:“喝酒伤身,戒掉了对儿子有好处。怎么着得有个难受的过程,母后不必太过忧虑。”

    “娘不逼你了,你以后每天少喝点儿,慢慢戒。

    毛初见月,”

    卞王后转头吩咐身后的初见月说:“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侯府这边儿伺候,跟你父兄也算是团圆了。

    你在昭台宫那边的东西,回头我让人收拾好送过来。”

    这赤|裸|裸的、拿她当件小玩意儿送人的态度,一下就把初见月激怒了。

    “八斗君病了,需要人照顾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忙照顾几天。”

    初见月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气血上头,也顾不上委婉客气那一套了,“但我是个平民家的女儿,不是你们家的奴隶,也没卖给你们魏王宫,没有扣着人不让走的道理。

    留不留在侯府这边儿,王后您说了不算。”

    “毛初见月!”

    卞王后眼睛里冒火,刚才的眼泪都被烧干了:“想是我平日太给你脸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和主子平起平坐了?

    留你在这边伺候,是看得起你。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在魏国这块地界上,别说你只是个平民家的女儿,你就是个官宦家的女儿,我说句不让走,我看哪个走得成!”

    “呵呵,”

    初见月冷笑讥讽道:“王后您这么威风,魏王知道吗?”

    卞王后脸都气黄了,“魏王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就算知道了,他会偏着你?”

    “王后,您的理解力,其实也并不怎么样啊?我的意思是:您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曹植立刻呵斥道:“放肆!毛初见月,你好大胆子!

    本侯顶看不上你这种尊卑不分的人,府里有的是人伺候,用不着你在这儿惹人生气,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初见月知道曹植这是怕她吃眼前亏,表面上护着王后的面子,暗地里护着她的好话,也态度收敛了几分说:“八斗君你先好好养病,我过会儿过来看你。

    王后你别生气了,我也就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

    说多了伤和气,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说完也不给卞王后骂她的机会,提着裙子“登登登”地跑了。

    “算我看人走眼,”

    卞王后气得浑身打颤:“植儿,这种孩子,咱们家不要也罢。

    娘这真是投鼠忌器。但凡你说句不喜欢了,看本宫不让人剥了她的皮!”

    曹植说:“母后为了孩儿受委屈了。

    母后身子要紧,犯不上被个竹筒倒豆子的人气坏了。

    她就是这种刚强性子,吃软不吃硬,不能逼她逼得太紧。

    孩儿犯贱,偏就喜欢她这一点儿。母后看在孩儿的面子上,凡事纵容她些,就权当是纵容孩儿了罢。”

    “我还不够纵容她?”

    卞王后心里气得恨不能连儿子一起骂了,但儿子眼下病着,她也不想让儿子心烦着急、两头为难。

    “我倒想看看她回头怎么收场。

    王宫那边,她肯定是回不去了,有本事她别在临淄侯府里呆,我看她能蹦跶到天边去!”

    “母后说的是,”

    曹植尽量顺着卞王后的话,安抚她的情绪说:“她就是个‘杵、倔、横、傻’,指给她路她不走,非等后面四处撞墙了,才能明白过来母后的苦心。”

    初见月跑去典舆寺找毛嘉和毛曾,父子俩见了她都挺高兴。

    “阿爷,我给你画几张榫卯结构的零件图纸,你照着图,帮我把零件都用木头做出来。”

    初见月用尺子比着,在纸上画了几个燕尾榫连接,问毛嘉说:“阿爷能看得懂不?”

    毛嘉说:“能啊。宝珠啊,你啥时候学会画榫卯样纸了?”

    初见月心说:“我亲爹就是个建筑设计师,我是从小耳闻目染、家传的童子功。”

    “在宫里学的么!”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画着图纸说:“阿爷,你要抓紧帮我做,我等着用呢。”

    毛嘉说:“行,木板都是现成的,做起来费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我需要的多哦,”

    初见月说:“这种燕尾榫连接,需要7032个;这种直榫连接,需要60个;这种螺纹圆柱销连接,需要12个。”

    “需要这么多呢?”

    毛嘉慈祥地笑笑,“那就让你阿兄也帮忙。宝珠啊,你要这么多零件干什么?”

    “唉。”

    初见月叹口气说:“我欠了人家的人情,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费点时间,做个模型赔人家呗。

    你和阿兄受点累,帮我快点赶出来。做出一批给我一批,你们一边做着,我一边组装着。”

    打听到卞王后已经离开侯府了,初见月就辞别毛嘉父子,溜去正殿看望曹植。

    内外殿的婢女和小厮们都认识初见月,因此也没人拦她。

    曹植平躺在大床上,吃了药刚睡下不久。一半脸肿着,一半脸烧得通红,嘴唇干得起了皮。

    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初见月对曹植还是觉得心怀歉疚。

    她跟婢女要了块干净丝巾和几块麻布,先用丝巾蘸了水,给曹植覆在嘴唇上。

    曹植显然睡得并不安稳,呼吸声都打着哆嗦,身体烫得象个持续散热的采暖炉。

    初见月低头看着他,无端觉得他很可怜,心里替他委屈和难过。

    穿越过来之前,他曾是自己景仰的文学偶像,曾觉得他光辉高大、遥不可及。

    眼前的人却这么虚弱,他后面的人生里,有那么多坎坷和不如意。

    一想到昨天在昭台殿,他让自己相面,自己却只能拿他的才情敷衍时,他那容易满足的、对未来多舛命运一无所知的笑容,初见月就觉得心酸。

    曹植嘴唇上的干皮被一点点软化清理掉了,初见月又去倒了盆温水,把几块麻布浸湿了拧干,替换着放在曹植的额头上和手心里。

    曹植醒了,静静看着初见月的眼神很清明。

    “醒了?”

    初见月朝他笑笑,“渴不渴?”

    曹植含笑摇了摇头。

    “不渴也喝点儿,发烧了就要多喝热水。”

    初见月扶着他坐起来,递给他一碗温水。

    曹植很听话地接过来把水喝了。

    “你昨天晚上在这儿就好了,”

    他把碗递回来,突然笑了说:“说不定我的发热早好了,今天早上也不用吃一顿皮肉之苦。”

    初见月想想自己头天晚上干的荒唐事,叹了口气说:“真要有月光宝盒就好了,我也宁可自己昨天晚上,是在你这里。”

    曹植听得半懂半不懂,但心里头觉得高兴。

    “躺下吧,现在你可得节省每一分体力,好好跟病魔作斗争。”

    “毛初见月,”

    “嗯?”

    “唱首歌给我听吧。”

    初见月低头看他一眼,挨着床边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发了一会儿愣,慢慢开口唱道:“借着星光的温柔,我自己一个人走。挥动蓝色的衣袖,任寂寞喋喋不休。

    缘分可遇不可求,他会在第几层楼;每当想见你一面,我就向记忆开口……”

    “今天心情真是糟透了。”

    初见月心里这样想,因为她发现,自己把自己给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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