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识
初见月起初看他的衣着打扮,已猜到多半是哪一房的主子了。
不过穿到这么个啥奔头也没有的乱世,她才不怕死了重新投胎呢。
至于挨一顿打什么的,对一个十几年如一日练跆拳道的人来说,也就是疼几下的小事。
“切!”
初见月一巴掌把曹宇推开,“谁认识你‘王子愚’、‘王子蠢’是谁?
昨天我见过个‘王子植’,看看人家那通身气派,和不和你似的,偷鸡狐狸一样
爱告状你就告去,大不了赏我一顿板子。有本事你让人打死我,早早送我投胎到二十一世纪。”
“哎?嗬!”
曹宇指着初见月的鼻尖,哭笑不得地扭头去看黑衣少年,“昭台殿什么时候来这么个‘失心疯’?”
黑衣少年街头闲人一样站在原地看热闹,没有一点儿出面帮忙的意思。
“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什么‘二十一只鸡’!你馋鸡馋疯了?”
他咽了口唾沫,恍然大悟似地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是活够了求死呢,故意在我这里找茬儿对不对?我可不能让你如了意!
我也不打你。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打你一个小女子胜之不武;你给我等着,你家王子宇,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切!”
初见月哑然失笑道:“就你个小屁孩儿!还‘男子汉大丈夫’!
行了,别气得和个成精ha蟆似的,我错了。
姐姐给你赔个不是,你别在这儿耽误我干活。”
“滚你的‘成精ha蟆’!你骂谁呢?你给本王子再说一遍:你是谁姐姐?”
黑衣少年终于看不下去,开口拆解道:“十四叔,咱们先回去换衣服?还是就这么进殿,给王祖母请了安再回去?”
“你这会儿知道出声了?”
曹宇怒气转移调转枪口,“曹叡,你就眼睁睁看着十四叔,被个奴婢以下犯上,就在那儿一声不吭的?”
“十四叔嘴皮子比我利索,哪用得上我吭声。
你何苦跟个下人一般见识?回头叫个管事的过来,打她一顿,或者骂她一顿行了。”
初见月听后停下扫帚,扭头翻着白眼看了那人一眼。
曹叡身材修长,黑色袍服衬得脸色很白,五官立体眉眼深邃,柔美中不失少年人的勃勃英气。
初见月心下突然一动:曹叡?这人名叫曹叡?是那个谁——曹丕的儿子?曹丕驾崩以后,接班的人不就是他?
此时的曹叡已高挂起一脸秋霜,拖着曹宇往大殿里走了。
切!打我一顿……
初见月满不在乎地挥舞扫帚,继续清扫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院子还没扫到一半儿,也就曹宇和曹叡进殿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见卞王后身边那个年纪小些的贴身侍女,从殿内飞奔出来,老远就招呼初见月道:“毛初见月,王后传你即刻进殿。”
“曹宇这小子舌头真快,果真告状去了啊?”
初见月把扫帚一丢,提溜起粘在腿上的湿裙子,昂首阔步地往昭台殿里走。
进殿就见卞王后意态闲适地斜倚在长案后的坐榻上,不像发怒动气的样子。
曹宇和曹叡叔侄两个,恭恭敬敬地站在左侧台阶下。
意外的是曹植也到了,正站在右侧台阶下,扭脸望着初见月。
初见月立即对曹植展颜一笑。
“怎么湿成这个样子?”
曹植皱了皱眉,看着她湿哒哒的裙子说:“先回去换了衣服再来。”
“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
初见月扯着裙子,仰脸朝卞王后一眯眼睛,“王后早上好。”
卞王后看看初见月松松垮垮的头发,吩咐身后婢女说:“燕儿,你带月儿去内室,找身衣服给她换了,再帮她把头发梳起来,依旧带到前殿来。”
燕儿答应一声,带着初见月进内室换衣梳头去了。
卞王后见二人转过屏风,这才开口责备曹宇说:“宇儿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这么大个庭院,你们两个就能撞到一起去?”
“母后教训的是,”
曹宇笑嘻嘻地,“儿子光顾着和叡儿说话,不知怎么就一头撞上了。
儿子以后好好走路,再不走路不长眼睛的。”
卞王后缓和了脸色说:“厨房今早蒸了红糖雅梨,回头到那边给你娘亲请安,捎一碗过去。
就说我说的:天气还热,你娘咳疾未愈,不用特地过来了。好生养病,比行这些个虚礼强。”
曹宇应声答道:“孩儿记下了,多谢母后体恤下情。”
卞王后点点头,转眼看向曹叡,脸上露出笑来,“叡儿过来。”
曹叡提着袍服下摆,少年老成地稳步拾级而上,走到坐榻前默默站定。
卞王后拉他坐到榻上,将人搂在怀里,慈爱地说:“你王祖父这次出门,没带可意孙儿同行。
昨夜命人送回家书,特地问起你来,说是心里想念得很呢。”
曹叡老实坐着,慢吞吞地说:“孙儿对王祖父,也是想念得很。”
卞王后摩挲着他的脖颈,“你王祖父早几日行军洛阳去了,不到祭月节怕是回不来。
回头你写封信,一并让传令兵捎过去,也好让你王祖父高兴高兴。”
曹叡乖顺答道:“是。”
初见月换了身柳芽儿黄的袄裙,梳着圆鼓鼓的双丫髻,清清爽爽地从屏风后转出来,眼睛先望向曹植,冲着他笑了笑,尔后才转头去看卞王后。
曹植不由也跟着笑了。
卞王后眉目舒展地说:“这回像个样子了,”
曹叡趁机站起身来,快步走回台阶下站好,脸上照旧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相。
“月儿,你去给十四王子赔个罪;以后再不能这么毛手毛脚、下山猴子一样了。”
初见月听着话里话外,感觉曹宇先前不像是告了状,反倒像曲意维护、替自己开脱圆谎了似的。
她对曹宇顿生几分好感,走过去一个长揖到底,巧笑嫣然地说:“多谢十四王子大人大量,大丈夫肚子里能撑船,放过小女子一马。”
曹宇踌躇得志,挺着胸脯昂然问道:“毛初见月,你多大啦?”
初见月随口答道:“怎么了?我二十……十五了。”
曹宇惊得瞪圆了眼睛问:“你二十五了?!”
初见月赶忙改口说:“十五,十五。我今年一十五岁。”
“哼,”
曹宇洋洋得意又抖了起来,高高抬着下巴说:“我今年十七岁,可没有喊十五岁的人做‘姐姐’的道理。”
初见月赶紧奉承道:“对对对!”
“这次的过错,暂且就算翻过去了,”
卞王后说:“只是值事第一天,你就晚起怠工……”
殿外值守高声传禀道:“王子丕、甄夫人、王子彰到……”
卞王后就此刹住话头,满殿人也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曹丕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绝世美女甄宓。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虎背熊腰的铁塔硬汉,稍后也走进大殿。
曹植和曹宇一齐躬身见礼,曹叡默默跪到地上,给三人分别叩了个头,然后起身退到一旁。
初见月直着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只死命盯着甄夫人看。
甄夫人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穿一件素白的轻纱单衣,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一头光可鉴人的秀发,缠绕着丝带梳成灵蛇髻,髻上插着点翠黄金钗、螺钿花步摇。肌肤如雪,明眸皓齿,果然倾国倾城、见之难忘。
“毛初见月!”
曹植见她一脸花痴,小声出言嗔斥。
初见月恋恋不舍收回视线,抬手擦了一把嘴角,朝曹植赧然一笑,又转过脸去看曹丕。
曹丕三十岁上下,宽脸膛、细眼睛,面皮紫黑,头戴武弁鶡冠,身穿黑色武袍,左佩剑右佩刀,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曹彰二十七八岁,黄头发、黄胡须;虽然体型彪悍,面相看上去却温和敦厚。
兄弟三人并肩站成一排,曹丕别说比曹彰矮了一大截,比起曹植来,也矮了半个脑袋。
“一个绣口锦腹,剑胆琴心,”
初见月心里暗暗拿曹丕和曹植作比较:“一个阴沉狡诈,满肚子权谋算计。一个丰神俊秀,一个其貌不扬;一个重情重义,一个好色薄情。
唉,根本没有可比性,贼丕全占了先投胎的便宜。”
“母后神清气爽,儿心甚慰。”
曹丕例行寒暄几句,突然话题一转,“今日庭院是谁值扫?怎么把扫帚和水盆扔得到处都是?”
初见月斜了曹丕一眼,更觉得他面目可憎。
卞王后说:“是昨日新进宫的婢女,刚才正准备责罚她呢。可巧赶上你们几个进殿,一个耽搁差点给忘了。
月儿,”
初见月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一步,随口答应道:“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