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昏倒之人为醉香楼客人,从酒楼出来后没几步便晕倒。
病人及其朋友应为外地人,正向本地居民打听附近医馆位置。
王风对其朋友说:“我乃本镇最大医馆郎中,先对病人进行初诊,若还需后续治疗,可前往医馆救治。”
病人朋友刚刚急地满头大汗,此时也放下心来。
王风诊断病人状况:全身肥胖,脸色红潮,闻味道应该喝完酒,将手放于鼻下,试探鼻息,鼻息微弱,把脉后知道大体状况。
王风起身对其朋友说:“可能要将病人抬到医馆,然后再针灸。”
秦月蹲在昏迷之人面前,观察之后出声:“病人此时移动恐有问题,先让其清醒再回医馆。”
王风蹲下于秦月耳边轻声道:“我所涉猎内容并无针灸,需回医馆后请宋兄施针。”
秦月眨眨眼睛,眼眸黑亮浑圆,如同夜空中星星闪着光彩:“我在工坊学了些针灸技法,可以试试。”
王风不可思议看向秦月:“你会?”
王风自认为学习能力上乘,背那些医书与案例也不过一月有余,把脉稍有基础,学习时间不多,可唯有针灸他无法拿下,而秦月一个毫无基础之人,居然能短时间掌握,着实难以理解。
秦月眼角弯成月牙,满脸自信点头。
秦月的针灸可是童子功,全身穴位与经络,早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家中长辈身体不舒服,都由她来扎几下。
王风猜想她可能也就背会几个穴位,好意提醒:“针灸若错分毫将会造成难以估计后果,别硬出头。”
昏迷之人友人见两人一直在商量,有些担心朋友病情:“郎中,咱们留于此地还是回医馆。”
秦月抬头回应:“小女先施针使病人清醒,然后回医馆后续调养。”
秦月手掌覆于王风胳膊,轻摇几下:“放心。”
王风劝不动,只能任其而去,而目光紧随其动作,恐其中一步出现意外。
秦月跪在地上,方便使力。随即,从棉衣口袋中拿出一个白布包,摊开,从中拿出几根银针,看准百会与人中穴,快速下针。
周边所围之人饶有兴趣在旁边看这个小女娃救人,北祈镇以医药闻名,更是出过不少有名医学大家,这些人中从无女娘。
秦月双脚有些麻,换一姿势跪着,寒风将秦月吹的小脸通红,她缩了缩脖子。
突然一热气腾腾的纸袋子出现在秦月面前,小丁嘴冒白气:“小月,快暖暖手。”
小月疑惑仰头看到小丁:“小丁,居然买地瓜去了?”
小丁傻傻抓抓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看到有卖地瓜,就买回点儿,至少能当个手炉,王郎中,这个给你。”
小月与王风接过地瓜,放于手中,暖流从手中传向全身。
王风站着比跪着秦月高出不少,从他角度看到秦月双耳通红,两者手交替的放于嘴边。然后看向昏迷之人,内心忐忑,心跳如擂鼓,希望此人无事,否则无人可护住秦月。
秦月此时虽冻的打颤,但也没站起,这个姿势可随时观察昏迷之人情况。
旁边看热闹大爷突然大叫:“小爷醒了。”
转而看向秦月:“你这小丫头可真不错。”
秦月没顾上理会这些夸赞之声,将针去下放于袋中。见男子面容异色,倾身浮于男人身上,用拿着地瓜的手轻拭额头:“有些发热。”
王风见人醒来,心中悬着石头落地,扶秦月站起:“此人心火旺,表受寒,需要几副汤药来平衡,休息三日应该无恙。”
王风随即同男子友人商量后续做法,地上男子身体虚弱,呼吸断断续续,嘴不停地上下挪动。
秦月重新跪下侧身将耳覆于其上,听到对方缓缓说道:“多谢女娘。”
秦月缓缓站起,寒风凛冽,其发被吹乱七八糟,远看就像一女疯子。突然眼眶微热,哽咽地抽泣起来。
“女娘救了人为何还哭。”周围人不解。
秦月也不知,她自小学医,早早就跟随长辈施诊救人,可之前所有救人之举都没有此次让秦月激动。
王风安排好病人,便看到秦月一人在月光下擦眼抹泪。
小丁在身侧故意发出低沉如鬼魅之音:“今夜小月有否有些不同。”
王风推开抽风小丁,单手背于身后,怡然而独立于夜色中:“她是否记起过去之事?”
小丁震惊:“不会吧。”
王风嘴角勾起:“那为何哭?”
小丁虽不解,但觉王郎中有些大惊小怪:女娘哭还需理由?
秦月在外吹风许久,第二日不出意外发热无法起床,小丁知道后立马通知工坊为秦月请一天假,同时还让王郎中开副祛风邪的汤药,昏睡一日后,秦月终于能站起。
下午日头正好,王郎中到交班时间后正要离开前厅,突被叫号伙计叫住:“王郎中,有位客人找你。”
王风有些不悦:“给客人挂宋郎中号吧。”
伙计见王郎中误会,连忙解释:“客人不是来看病,是来致谢。”
王风惊讶,随即致谢之人便已进入大厅。
男子身材高大,黑色披风下锦缎短袄,羊皮棉帽,贵气十足。身后还有几个高大男子,目光凌厉,一看便知其为中间这位的护卫,哪里来的贵小爷。
男子见王风便作揖行礼:“王郎中,在下苏芮,感谢昨日救下我朋友,今日特地前来致谢,一些薄礼不成敬意。”
男子手指微微一动,身后人便随之而动,一件件礼物从外而入,摆满真个大厅。
王风片刻怔然后恢复如常,回礼作揖:“在下身为郎中,治病救人为本分,公子谢礼过于隆重。”
男子摆摆手,双手交于身后,渡走几步来到窗边扁鹊画像下,袖口所秀金色镶边正好对向王风。其上所秀青山环黛图王风十分熟悉,京城公子中曾流行过一阵儿,难道此人从京中而来。
王风收起目光,低头不语。
男子盯着那画看了许久:“扁鹊为医者之宗,开山拓土前辈。但吾最敬之人为孙思邈。”
王风回应:“医药不分家。”
男子哈哈笑起,情绪高亢:“也有人这样同我说过。”
王风莞尔。
男子声音突而低沉,似乎有种可惜:“可她还是选择医,而非药。”
男子看来也为行家。
王风虽经过大风大浪,但终究不为专业人士,靠着临时抱佛脚冒充郎中,看些头疼脑热的疾病,无法理解这位贵公子因选医还是药而产生的情绪。
“王郎中,今日汤药多谢。”秦月身体舒服后,从小丁那知道王郎中为自己煎药之情,便特地前来感谢。
秦月从内堂进入前厅大门,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半前厅。人影闪烁,秦月觉着不对劲,难道这个时辰还有如此多病人,细看下好像不是病人,哪有如此精神矍铄的病人。满桌子堆砌绸带绑着的盒子,如此阔绰的手笔,难道乐高又来不成。
秦月边说边向前走,推开屏风之时,入眼之人令她惊地原地不动。
苏芮,京城第一大药铺苏氏药铺家当家小儿子。苏家同秦家为故交,一个开药铺卖药,一个行医救人,她与苏芮也算的上青梅竹马。
只是小时候苏芮为小胖子,后来越长越高,成为京城有名号的美男子。其服饰也越来越鲜艳和夸张,总为人群中最扎眼之人。
今日青雀蓝锦缎上衣搭配紫色棉褂长衫,一副贵气卓然公子哥的派头,而苏家其他人都不似他这样张狂。
王风看到秦月,连忙为旁边男子介绍:“不瞒公子,昨日救下公子友人其实为这位女娘,在下只是开了几副汤药,刚刚没来及说清。”
秦月颔首示意,低头的间隙,突然看到一副上垂下的腰带。想起她才从床上起来,披头散发,衣服凌乱。
这副样子,医馆之人都十分熟悉,谁知今日有外人。
秦月弯腰闭眼,想死心都有,手指用力按住屏风,边框都被抠出一道划痕。
周边噤若寒蝉,只余浅浅呼吸之声,无人来打破者这死一般的寂静。
男子声音轻启,和煦如春风:“女娘昨日救人辛苦,待洗漱整洁后,在下于醉香楼摆宴感谢二位。”
秦月听此连忙后退朝外跑去。
半个时辰后,秦月准备好来到前厅,王风与苏公子闲聊忽停。
王风见秦月换掉医馆工服蓝色棉服,穿上一套粉色棉衣,妆容淡淡,如同夏日荷花,美不胜收。转眼看旁边之人,也露出欣喜之色。
“女娘如清水芙蓉,美丽无双。”苏芮不吝词汇夸赞。
王风目色稍暗,很快恢复如常。
秦月欣然接受赞美,抿唇一笑,心中却对苏芮逢人就夸的习惯不甚厌烦。
苏芮自小得宠又聪明,一张甜嘴更成为人见人爱的利器,只是苏芮对谁都赞美有道,所赞之人便会流于平庸。旧时秦月不喜与苏芮这个浮夸子弟玩闹,尽管其每次都将她夸上天。
马车停于医馆之前,秦月一看,其风格同苏芮一个模子刻出来,五彩斑斓的穗子挂于车顶四角,黄色鲜艳的车体,就连那马都带上头绳,穿着彩色马衣。
秦月登上马镫时,才看到马车地面为蓝色面布,除了几个脚印,崭新如初,秦月觉的她这双鞋都配不上这块布,不知将脚放于何处。
“女娘放心踩便可,此布每日都会换。”苏芮声音清脆如泉水,其中有着对此小物不在意,其实这脚下一块布可做件新衣,为许多人一年盼头。
秦月稍有犹豫,随即便踩之而入。
车内虽装饰丰富,但秦月已不甚惊讶,坐于最里面角落。
马车动后,苏芮整理好衣服,腰背挺直坐于秦月对面,王凤正襟危坐,两肩平直,秦月觉得若将一本书放其头顶都不会掉。
比起坐像标准的两人,秦月两腿伸直交叠,斜靠在车壁之上,虽形象不佳,但省力又舒服,此为与工友新学。
秦月低头专注两手玩着衣服的线头。
苏芮眼眸温润看向低头玩衣服秦月,轻声开口:“还未请教女娘名讳。”
秦月手上动作突如停下,一时有些怔然,停顿之际,王风开口:“女娘名为秦月。”
苏芮听后激动站起,却被车顶碰到头,他单手扶头,目光却没有离开王风,语气激动:“王郎中可否告知为哪两个字。”
王风对苏芮激动的神情有些不解,转而看向秦月,她依然低头:“秦记医馆的秦,月亮的月。”
苏芮坐下,眼光闪烁,似乎六神无主,完全无初见镇定自若模样,嘴中呢喃:“怎么会如此相似?”
一直低头的秦月忽然抬出声,目光灼灼看向苏芮:“虽不知苏公子为何如此激动,但小女名字因看到月亮随手而取,着实平常,不值公子如此激动。”
苏芮表情怔然地看向秦月,呆呆注视几秒后,突然收起目光低头,然后用手一抹脸颊,稳定情绪后抬眸,笑脸盈盈,又称为到那个耀眼明亮的贵公子:“女娘名字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情绪有些激动,请二位见谅。”
王凤眼光眯起,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