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河上的门

    “要，道心坚定。”许闲时艰难地开口重复道，他发现在这长河之上，即使只是发出细微的声音都困难得像是拦下一列奔走的火车，第一个音节刚发出，便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胸膛处传开来，压迫得他再难呼吸。

    但是许闲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子气劲，竟然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将剩下的四个字完整地说出来，仿佛发声的不是咽喉声带，而是来自“躯壳”的深处，某个不屈的灵魂。

    “轰！”

    就在许闲时说完“道心坚定”四个字，在他面前的水面突然凭空裂开一个缺口，就像是某种巨兽被迫张开嘴吐出刚咽下的猎物一般，随后是无数的萤光如流星雨掠过夜空，自那黑暗的空洞之中喷涌而出。

    许闲时瞪大了双眼，他自然知道这些萤光是刚才从自己身上刮下来的，但是看着那些萤光疯狂地涌出缺口，他还是被惊得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

    那些萤光就像是有生命和意识一般，看到许闲时无动于衷，便纷纷围绕着他转动，如同被恒星捕获的小行星，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混乱无序地转动，并且萤光与萤光之间不断相互碰撞，相互融合，逐渐变成更大的光团，到最后，只剩下红黄蓝三个不同颜色的光球，以许闲时为中心分开不同的轨道作圆周运动。

    许闲时看着围绕自己的三个光球，心中突然生出想要捕捉这些光球的冲动，就像是饥饿的初生儿寻找奶水那般，在被这个冲动吓了一跳后，他想起那些萤光本就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的，直接触碰应该无碍，于是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颗红色的光球抓去。

    红色的光球一点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炙热，当许闲时的手摸上去的时候，反而有种将手伸入调好的洗澡水的温和感，当手指穿过光球的外层后，他感觉手心握住了一个熟悉的把手，他下意识的转动把手。

    一扇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靠墙放置的单人床，被洗出了晴空蓝白色调的被褥曲折放置在只有12米的狭窄空间里，床头部分被一张书桌挡住，床尾紧挨着的是一个简易塑料衣柜，衣柜背面贴着几张不同游戏的海报，而在床靠着的那面墙上，黄色的灯光绘出一个老式铁窗的轮廓。

    这是许闲时原来住的那间出租屋，他在看第二眼的时候才认出来，明明过去没多久，他却感觉门内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的陌生，即使身体还保留着对这些事物味道和触感的记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处其中时的感受。

    只要走进房间，他就可以像之前许多个夜晚那样，关上房门，卧在小床上安逸地享受自己难得的独处时光，不必再去考虑什么修为、试炼和任务，眼睛一闭一睁，再次回到平稳而紧凑的生活之中。

    许闲时几乎是本能地迈开了脚，一直以来，他的心中始终保留着对原来世界的向往，无关什么人生追求与成就，即使回到那个世界他就会变回那个平凡的路人，他也仍然想要回去，过去的二三十年，他习惯了作为普通人的生活，有了一颗渴望安定的心。

    就在许闲时迈出的那一只脚即将踏进房间时，他突然觉得心头一痛，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忘记了，但是任凭他如何在脑中求索，就是想不起来，只有一个感觉，在提醒着他，只要踏入了这个房间，他就会永远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许闲时心头愈发疼痛，似乎只要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他就会一直痛下去，但是即使心脏痛到随时会裂开，他还是想不起来。

    剧烈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扶在门框上才能站稳，然后他就发现，只要自己再靠近一点房间，心头的疼痛就变淡，不是消失，也不是停止，而像是在有沙子的坐垫上又放了一层坐垫，不是沙子消失了，而是感觉变模糊了。

    这个发现让许闲时一时间欣喜若狂，心头之痛实在是难以忍受，但是只要跨入房间，那种痛应该就感受不到了，只要再走一步，就感觉不到痛了。

    只要再走一步，一切就都结束了！

    许闲时这样想着，扶住门框的手立刻就充满了力量，连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脚也不再颤抖，他再次抬脚。

    挂着河水的脚跨过门槛，立刻就有浑浊的河水溅落在房间的地面，将许闲时的注意力吸引到脚下，昏黄的灯光从地面的水中反射出来，像是黄昏时的阳光，照在许闲时的脸上，他恍惚之间，在那落日余晖那刺眼光辉之中看到一张脸，背光之下，如同绽放的昙花照亮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