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长生不生

    “我今年两百八十多岁了，你如果问我两百多年前和什么人有过怎么样的故事，我只会跟你们说往事如烟，再回首便已经是烟消云散，也许我还记得一些，但是根本不会再有什么情绪，那仿佛是别人的故事了。”

    柳飘絮没有管许闲时与陈工的反应，她似乎是突然进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眼中辉光烁烁，甚至脸上还浮起一丝病态的嫣红。

    “无论你和朱清涧最后如何，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很多年以后，你和她都会释然的，哪怕纠缠的那几年里如何的刻骨铭心，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所以我既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因为这些最终都没有意义，我只是想你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你未来还有很漫长的岁月去消化，所以别做伤害自己或者他人的事。”

    这一句，柳飘絮是看着许闲时说的，她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是在劝一个同门师弟，更像是在劝自己的后辈子侄，听得许闲时心中既难受又温暖。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自从父母离世之后，许闲时便在没有从谁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谆谆教诲，他立在床前，像一个孩子一样低着头，但是没有哭，只觉心里温暖，哪怕眼睛发烫，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只不安分的青蛙。

    但同时，许闲时也十分的难受，他大概理解了柳飘絮话中的意思，至少在长远上看，他和朱清涧或许真的没有未来，柳飘絮并不看好他们，这里边也许有很多原因，根本无法细说，但是她就是觉得是这样，于是选择了先给许闲时打好心理的预防。

    不甘心和委屈的情绪像基因错乱的蚕，在他的心里胡乱喷吐白色的丝线，将所有的记忆与对未来的畅想分开缠住，就算彼此的距离十分近，也无法继续靠近。

    “至于你，我知道温敏的死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是你要明白，走在这条修仙路上，你的身边随时会有人陨落，难道每一个人你都要一直回头去看吗，我知道你对温敏有特殊的情愫，但是正如我所说的，百年以后，你又会记得多少？”

    柳飘絮对陈工说的话不像对许闲时那么深切，反而是像是简单的点拨一下，毕竟，已经失去的比正在拥有的要更容易接受失去的事实，有时候只需要简单的开解便可以，反而是刚刚拥有的人，最不能接受失去的苦痛，最容易走向偏激。

    “你们两个都是我看好的内门弟子，所以我今日见你们，就是想和你们聊聊我们修仙者对人生的一些看法，修仙这一座高山，你们刚刚走到山脚下，正是最阴暗最容易迷路的时候，朱师妹有她姑婆给她指路，所以我想你们也需要有个人来点一盏灯，让你们不至于迷失在山脚下，可以看清自己脚下的路。”

    “师姐，难道我和朱清涧就真的没有机会吗？”许闲时还是不甘心，他认为自己既然能够误入这个世界，那便是有着天大的机缘，这份机缘难道也不能抗住什么修仙者的惯性吗，当然，他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

    柳飘絮没有立刻回答，她眯着眼睛盯着许闲时，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许多的影子，那是曾经在漫长的时光里给过她不少惊喜的各种人物，但如今他们都和往事一起消散不见了，无论天赋异禀，或是福缘通天，都不过是修仙这条长河上翻起的浪花，你一时翻起来了又如何，稍有不慎终归是难逃被大流所淹没，所以她叹气道：“你所求的机会是什么，是一夕的欢愉，抑或数十年的相依，我觉得这些你拼一下或许都可以获得，但是获得之后呢，你终归是会失去的。”

    “不过接受失去，也是修仙者所要习得的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阻止你，正如朱师叔也不曾阻止过朱师妹，因为她也知道，你不过是朱师妹慢慢仙途中的一道坎，不走过你这道坎，也会走过另一道，与其去揪着一道坎不放，那不如教你们如何跨过这道坎，我们和朱师妹家族里的那些老东西不同，他们考量的是朱师妹作为家族一员的价值，所以要斤斤计较，我们求的是你们的仙途，所以我们不在乎你们的一时得失，只希望你们不要被困在自己预设的困境之中。”

    “自己预设的困境吗？”许闲时喃喃重复，他大致明白了柳飘絮的意思，除了朱家的那些老东西外，其实没人阻止朱清涧和他在一起，因为在那些真正关心两人的长辈眼中，两人不过是公园偶遇的小朋友机缘巧合坐在一起玩游戏一般，当时也许说得如何开心，但是在作为孩子的几千天之中，无关重要，大人担心的永远只是孩子别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