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承诺
阿达就这么一步两步三步地将我重新送回了马蹄山，刚到小楼门口，他就打开了我的手铐，“啪”的一下把我扔到地上。我身上的淤青磕到一些尖锐的石子上，疼得“哇哇”叫了两声。
听到动静的小陶迅速推开门，紧张地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尹老师，您怎么样了？”她关切地问道。显得比之前理智得多，但我看得出来，没见到张伟，她内心还是很失望。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阿达的拳头真的很硬，好久没有被拳头这么硬的人揍过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十几年前，在特种部队里，被凶恶的教官给揍的。
但现在不是该我喊疼的时候，因为我知道小陶的内心比我疼无数倍。
“对不起小陶，我没能把张伟带回来。”
她呆滞了几秒钟，眼神忽闪了一下，连忙笑着对我说：“没关系，都是我太任性了，才害您……”
“但是张伟还活着……”我打断了她，并没有令她的强颜欢笑停驻很久，“相信我，下一次，我一定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你身边！”
她的假笑消失了，注视着我破烂的衣裤和遍布全身的瘀伤，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们俩就像我的弟弟妹妹，少一个都不行。所以这个承诺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尹黎说到做到。但这期间，希望你不要做傻事，听见了没？”
她一边朝我点头，一边“嗯”了一声。我知道，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笑。
“等等，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目光一转，小陶移向正站在不远处的阿达，在她眼里还只是个陌生男子，此刻阿达视线呈45度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陶入神。
“你是什么人？”小陶站起来问道。
被小陶突然一问，阿达破天荒地显得不知所措，紧张得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小陶……你听我说……”大概我气力有些不足，小陶根本没听我说的话。
“难道是你把尹老师伤成这样的？”小陶一边说，一边戴起皮手套，心想块头这么大，长得像黑社会的打手，肯定不是什么好角色。
“是。”阿达吞吞吐吐地回应道。
小陶一记左勾拳，正中阿达的左下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连闪都没闪一下，硬生生吃下了小陶的攻击，跌跌撞撞地站定了，瞬间半边脸变成了紫色。
在我眼里，阿达虽然内向，话不多，但绝非那种忍气吞声、胆小如鼠之辈，这连反水的苗头都看不到，他是在闹哪样？
“小陶，住手！”我使出全力喊道，终于使她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不是敌人。”
小陶静了下来，上下打量着阿达。阿达似乎在闪躲她的目光，一排浅浅的红晕出现在两腮之间。
“我走了。”也不知他是在和我说话呢，还是在跟小陶道别，像块铁板一样僵硬地转过身去，往山下走去了。
小罗这时才慌慌张张从地下室跑出来，见到了有气无力的我，在无人的树丛中扫视了一下，露出惊慌的神色：“怎么了？是女鬼吗？”但见小陶转过脸来，他自觉说错了话，赶紧捂上了嘴。
小陶白了他一眼，把我扶起来，和小罗一道将我移到了屋内，问及方才那个大个子。此事说来话长，我便躺在床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话说彼得肖本来布下了天罗地网，还在附近安插了不少眼线，等了一晚上，都未见我来投案。听闻我在下水道打伤了两名警员，莫名其妙地知难而退。他便独自来到了窄巷，那间隐蔽的牛肉面馆屋内。
老人正独自抽着烟，黑漆漆的屋内忽然亮起了灯。一个西洋长相，东方举止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
“是你救走了他？”彼得肖鄙夷地看着老人。
老人只是面露微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我明明在下水道安插了两个分队，专候尹黎前来送死，没想到竟被全部撤走了。难道你想坏了组织的大事吗？”
“呵呵，不要忘了，若不是我除掉了真正的黄署长，你连潜入警署的机会也没有。”老人似乎一点儿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说话的时候还坐在摇椅上，摆弄着他的烟丝。
“不要以为你是组织的元老，和‘那位大人’关系密切，就能为所欲为，如果你胆敢做任何背叛组织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彼得肖拔出手枪，迈上一步，抵住了老人的太阳穴。
可是老人脸上连一丝惧色也没有，反倒笑得更灿烂了。
“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不过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组织内部成员是不允许自相残杀的，不是吗？”
“你……哼！”彼得肖不情愿地又把枪放下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包括你！”
“如果不是我事先告诉你下水道的情况，你能够第一时间派重兵前往追击吗？”老人反问道，彼得肖被迫无言以对。
“上一次……”彼得肖即将离开，朝老人撇了撇嘴，“若不是你的话，上次在这条窄巷里我就已经收下了尹黎的人头。”
“哦，是这样吗？那可真遗憾。”
“无论如何，今后就由张伟那个蠢货继续牵制尹黎的动向，我们继续在武都的‘未来计划’。我不管尹黎对你到底有何重大意义，身为组织的元老，请学会自制！”
开门时正好撞见进屋的阿达，被其健壮的身体顶开了。彼得肖怒气冲天，朝阿达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
阿达不敢还手，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先前被小陶揍的那一拳还留有印记，相比这两巴掌，还是那一拳要刻骨铭心多了。
“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敢做出任何背叛组织的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
他摔门而出，老人笑着回复了一句：“慢走。”
见彼得肖已走远，阿达和老人对视了一眼，示意任务已完成，老人向他点了点头。
“你脸上的淤青，不是尹黎留下的吧。”老人敏锐地发觉了。
阿达点点头，轻快地走进了室内，并没有接下一句。
小陶本来就心念张伟，听了我的一番详述之后，难受又加了一分。一想到下次见面，张伟又会变得六亲不认，她就心如焚石，恨不得现在就冲进警署，把那个彼得肖和怪医生千刀万剐。
“先冷静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的我早已理智下来，虽说身体已疲惫得不行，但为了给大家信心，必须把后续的事情交代清楚，“眼下我们需要积攒实力，以便来日更好地作战。小罗，你负责把地下室的设备弄好，小陶，你负责在附近找一些吃穿用的东西，可能我们暂时要在这儿住上一阵，待我休息一下，再做行事。”
“可是，照你所说，那‘一老一少’好像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很清楚，就这么待在这儿难道不危险吗？”
“不，我想应该没关系。”其实我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直觉告诉我，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那个老人和阿达，暂时对我们应该无害。
“对了，还有马蹄山的女鬼啊！一想到她，我就睡不着觉。”小罗还是那么一惊一乍的，论胆识还真不如小陶这个女流之辈。
“这事不用怕，所谓的马蹄山女鬼并不可怕，我已经调查过了，放心吧，她若再出现，我自有办法让它现出原形！”
已经三天没合眼的我，此时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未等他二人离去，我就已经打起了呼噜，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想到在我如此疲惫之际，谢小璐的身影竟又出现在了我的梦中。我与她正在三品酒吧中，原来那儿曾是我们秘密会晤的地点。她几乎贴着我的身体坐定，从包里拿出一卷信封，信封里夹着三种颜色的奇怪胶囊。
“这是组织秘密研发的，每一种胶囊都蕴含破坏人体大脑的剧毒。黄色的可以‘清理’七天的记忆，绿色的可以‘清理’十五到二十天的记忆，而红色的还在试验阶段，相比前两种，它的效力最强，破坏力也最大。”
我对谢小璐有一种格外不同的感觉，仿佛她除了是我的线人之外，还和我有非同一般的信任。可我不是那种以私废公的人，现在不是想其它事的时候。
“你们开发这种药物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咄咄逼人地问道。
“‘未来计划’。组织想借此清洗整个武都，将武都变为傀儡城市。”
我顿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激愤之余，拽住了谢小璐冰凉的小手。被我死死拽住的谢小璐非但没有脱开，反倒无比欣喜，满怀期待地凝视着我。
“你这
“协助我，我们一起捣毁这个组织！”我慷慨激昂地说。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白了我一眼。
“这不可能。组织的势力太庞大，就算是你也……”她将一大杯洋酒倒进了喉咙里，任凭酒精将她的双脸再次染红，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反包住了我粗大的手掌，“不如我们私奔吧，远离这些纷纷扰扰，我们一起过无忧快乐的日子不是很好？”
“成功啦，我成功啦！”小罗那兴奋得令人讨厌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把我不甘心地从睡梦中叫醒了。
小陶正在一楼清理着屋子，只见小罗蹦着跳着从地下室冒了出来。
“吵什么吵！”我疯狂地从卧室里咒骂着，探出一张凶恶的脑袋，小罗的脸顿时被吓青了。
“尹老大，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刚刚把地下室的电脑修好，现在已经可以……连上网络了……”
见我一点儿也没有跟着一起高兴的态势，小罗赶紧又畏畏缩缩地溜回了地下室。
真是令人烦躁，睡梦中，我的回忆正浓，若不是小罗，可能会想起来好多事情。搞不好连谢小璐的死因也能记起来，这个混账东西！
我伸了个懒腰，朝窗外望了望，已是黄昏时分。难看的屎黄色太阳正压在半空中，要下不下的样子，就和我这挥之不去的倦意一样，令我精神萎靡，心绪繁杂。
正想翻身再睡个回笼觉，小陶的敲门声又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
“尹老师，大事不好啦！”她焦急地说道。
“又怎么了？”心想那台古董电脑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吧。
“您最好过来看看，今天的网络新闻。”
我不情愿地走进地下室。没想到才过不到一天的时间，这里就被小罗整理得有模有样的，各种电线和设备已经被摆放得错落有致，不再如之前那般杂乱，像个垃圾场一样了。
小罗坐在一把破烂的太师椅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在刺眼的屏幕光束下，我注意到了一则醒目的视频标题：武都市长裴勇志引咎辞职，并表示退出下一任市长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