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马蹄山的女鬼
看来小罗也听得清清楚楚，那的确是哭声。但我并不相信这“女鬼”一说，在我的办案生涯里，所遇到的任何怪异现象，最终都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除非有人“装神弄鬼”，否则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真的鬼。
“你不知道吗？据传二十年前，马蹄山曾爆发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冤死的白衣女鬼，全家都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悲伤至极，每逢深夜就会嚎哭不止，那声音就像厉鬼的诅咒，但凡听到的人都将一辈子被厄运纠缠，永世不得挣脱。”
小罗的惊恐不但没有吓退我半步，反倒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怪不得这山上人烟稀少，二十年了也不曾有人上来。看来是有人刻意编撰了这种传闻，好让后来者远离这座山。
“我本来以为在半山腰上没多大影响，却不想还是听到了哭声，我才二十岁，这辈子都要被厄运纠缠，这下完了，全完了……”小罗向天祷告，一会儿“南无阿弥陀佛”，一会又“上帝保佑”。
“信奉佛祖的人还信上帝，好一个东西文化结合啊！”我调侃道。
“尹老大，求别乱说，我还指望多活几十年呢！”
我倒要看看这山上有什么鬼，正准备往山上去，却又停了下来。我若一走，这间屋子怎办呢？
我转了个身，悄悄地靠近窗台，凑到小罗的鼻子前面，此时他正闭着眼睛念叨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咒语。
“小罗！”
我突然这么一叫，惊得他跳了起来，连忙问我有什么事。
“我现在就上山顶看看，你锁好门窗，看着点小陶，没事不要跑出屋子。”
他向我点点头，心里似乎没什么底。我将唯一的一把手枪递给了他，枪里只剩唯一的一发子弹了。
“一旦有事，你就朝天上开一枪，我听到声音，立刻会赶下来。”
这样他的神情才舒缓下来，我循着断断续续的哭声，顶着夜风，抄门前的小路上了山。
这山路并不陡峭，但漆黑的道路和时有时无的琐碎声无疑加重了这里诡异的气息，潮湿的空气打在肌肤上，使得山上的阴风更甚，虽说夏天还没过完，却也令我倍感寒意。
大概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我盘算着应该快要接近山顶了，因为这山路越来越窄小，两旁的石壁渐渐皱缩，汇聚到前方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过道上。就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本该毫无光源的山路忽然冒出了白色的亮光，照亮了前方的过道，像凭空出现一般，令我捉摸不定。就在我继续往前，试图抓取那个发光体时，一个模糊的白色物体忽然出现在距离我正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
只见它悬浮在半空中，逐渐展开，清晰，呈现出人形的轮廓。黑色的长发诡异地耷拉在身前，遮住了她的面部。两条骨瘦如柴的手臂直直伸向前方，就像恐怖片里的干尸一样，僵硬着身躯，徐徐向我飘来。
难道这就是小罗口中的女鬼？我的脚跟不由得向后挪了几步，怎会有这种事？我的内心列举了无数解释的可能，但都被一条一条地推翻。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我无法解释的现象？
我继续向后退，那个女鬼继续向我飘来，速度有增加的趋势。同时，耳边传来了清晰的哀嚎，饱含着悲鸣和不甘，如此惨烈的哭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
我倒吸一口冷气，感到肺都结冰了。面对无法解释的现象，我只有先撤的份。我开始加快脚步，它也越来越快，速度已经大大赶超了我。为了不让它追上，我只好转身，以全速跑下山。
我定了定神，跑了大概十多米以后停了下来。不对，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只是人类臆想出来的，这种怪谈学说在当今这个社会已经被证实是谬论。我的理智战胜了恐惧，猛然一转身，见那只女鬼在距离我五米的地方停住了。
它为什么不动了？我一步步靠近它，却仍摆着那副动作，一动也不动。这使我得以近距离观察，白色长裙安静地垂到身下，淹没了它的双腿，却暴露着一双红色的运动鞋，的确如恐怖片里描述的，女鬼一般都会有一双红色的鞋子，而这双鞋的背后总会有一段恐怖的故事。
大约几秒钟后，我感到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哂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未待我进一步上前，只听山路底下响起了一声枪响，是小罗扣动了扳机。难不成房子那里出了什么事？
我撇下这个毫无动静的女鬼，任凭哭声在我身后响了个昏天黑地。三步并作两步地飞下山，穿过一片片散发着清香的草丛，从一堆堆小树杈间钻了出来。在看得见小楼的地方，我注意到无恙的小陶正在门前杵着，挡在她面前的是手持枪械的小罗。他们像在吵架似的，不过看起来小陶已占据了上风，小罗手里虽然还有手枪，但两条腿已经软得快坐到地上了。
“让我过去！”小陶急切地说道。
“陶大姐，求你，快回……回去，不然我……我就要开枪了！”小罗举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在小陶面前比划着，只是想吓吓她，哪知对方根本就不上当。
“为什么拦着我，我要去救张伟！”
“可是尹老大说……”
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小罗根本不适合充当这个角色，小陶不等他说完，就已经三下五除二缴了他的枪，小罗被双手反扣着按在了树上。
“是我让他看着你的。”我从阴影里走出来，拦住了下山的去路，面朝小陶说道，“我不准你去！”
我早就算准了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奋不顾身地想要潜入营救张伟。
“为什么？张伟一个人被留在那里，我们不去救他，他会死的！”小陶把小罗推倒在一边，拽着手枪，激动地说道。
“若去救他，我们也会死。”我冷冷地答道。虽然连我自己都不肯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我们的关系，警署内的防控等级已经升级了。况且他们知道有我的存在，一定已经布下了层层防线，就等着送死的人自投罗网。
“张伟为了救我们牺牲了自己，难道我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正因为张伟为了救我们牺牲了自己，我们才不能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小陶把枪扔了，用橡皮筋束缚住披散的长发，戴起黑色皮手套，伸展起坚韧修长的四肢，凛风而立。
“你想做什么？”嘴上这么问，我已经看出了她下一步的举措。女人难道是这么感情用事的生物吗？
“我要去救张伟，就算你是尹老师，也阻止不了我。”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已经沉下了腰，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我还是头一次见小陶如此认真，普通女性的柔弱、羞涩在她身上一点儿也看不见。现在的她，乍看之下气势凛然，冷艳高贵，就像一名孤傲的职业杀手，一心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小陶，你理智一点……”
话还没说完，小陶拳脚连击已经上来，我展开手刀进行防御，却被她的高跟鞋划开了手臂。原来她的鞋跟是攻击的利器，怪不得每次都见她穿同一款高跟鞋。
她的攻势来势汹汹，拳脚施展的有板有眼，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我拼命防御，十几波攻势下来，我的外套已经破烂不堪，从肩膀一直向下的部位被整个撕裂了。
她忽然停了下来，胸脯起伏着不停地喘气。看来刚从病榻上爬起来，还有些体力不支。
“为什么不还手？”她有气无力地问，听起来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默不作声，张开双臂，示意她再来。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卯足了劲，再次朝我杀来，这次动了真格的，她不断用鞋底暗藏的刺刀朝我要害部位袭来。我分心回避，面部却挨了几拳重击。
见我已中招，她又加快了出拳的速率，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只手撑在了地上，痛苦地喘着粗气。
“为什么还不还手？难道您想死掉吗？”她再次停下来，气急败坏地叫道。
我将含在口里的淤血吐了出来，调整了一下呼吸，一点儿生气的冲动也没有，因为她的心情我十分理解。
“你若还有力气的话，尽管全使出来，就让我尹黎来承受你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吧！”
想来过去一直把她当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小姑娘，后来她关键时刻向我伸了几次援手，我也顶多只认为她比一般的小姑娘要胆大心细一点儿。今天晚上，她已经让我完全改观了，她的气度实际上一点儿也不输给世上任何一个男孩子，我终于明白“黑玫瑰”如此栽培她的原因了。
她忽然跪倒在了地上，无声地啜泣起来，就算是哭，也要强迫自己咽下去，真是个坚强的女子。
我缓缓走上前，轻轻地单膝跪地，将她的头按在肩上，眼泪刷的一下倾泻直下。
“孩子，哭吧，大声哭出来，这样会好一点。”
她真的放声大哭起来，惨烈之至，就连我也受到了感染。我觉得此时此刻，她仿佛是我心爱的妹妹，而张伟就是我弟弟。在弟妹都如此痛苦之时，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怎能继续袖手旁观呢？
过了好一会儿，小陶哭累了，也喊累了，又只剩下无声抽泣。我接过小罗递来的手纸，把小陶移到身前，替她擦拭红肿的眼睛，感到无比的心痛。
“小罗，带她进去休息。”
“那您呢？”小罗搀着小陶，见我没有回屋的意思，返身问道。
“我去救张伟。”
小陶听到此处，原地站住了，马尾辫甩到小罗的脸上，差点儿令他摔倒。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他安然带回你身边的。”
我抛去一个自信的微笑，缓缓地走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