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六爻之规
陆澈任了御市令后,看这街面上大部分时候也没啥事,于是就继续和傅顿一起摆摊,依然经常互相帮忙:傅顿有时候忙着算一些问题的时候,陆澈帮忙卖豆,陆澈巡逻行使御市令之责时,傅顿也会帮忙照看那些桑丝。
却说这一日,陆澈看着来往的人不多,就拿过傅顿在修编的书卷,看封面上写“算之六爻”,就想起之前在中原,曾经云中郡的弟子邓明善运筹谋算,于是就问傅顿:“傅兄弟,说到这算经,老哥我大概知道是啥,六爻也有所耳闻,你这个‘算之六爻’?以前没见过,是个啥意思啊?”
说到这,傅顿高兴了,就对陆澈问道:“既如此,老哥您说说何为‘六爻’?”
陆澈哈哈一笑说:“这有何难,六爻乃卜卦之法,与八字相类,借用易经等典籍,预测吉凶祸福。”
“那陆老哥可曾想过,为何六爻之法,可测吉凶?”
“自然是因天人相应,红日太阴,以定年月,星辰天地,催动人间之事,自然可用其六爻以定吉凶。”
“陆老哥果然才学博通,那可知,何为算也?”
“算者,以已知推未明,方田、均输、运筹等事,以定法定数,辅以行规而算,其果可测也。”
“正是如此!如九章算经,方田、均输、禾粟之方程[1],均含妙法,如方田一章,其所算为面幂[2],最简易者,两长称边,边所夹为角,圭田之三角面,有几边乘一定之数,可得其面。”
陆澈说以前见过有个弟子擅长此术,然后呢?
傅顿说:“三角面有定法,正四边亦有,傅某遂想,方田也好,商功也罢,诸多长、角、功程等事,有其共性。”
陆澈思考片刻:“何为共性?”
傅顿:“正所谓,蔷薇不称蔷薇,依然芬香,香者,其本性也。吾所思者,诸本性或可算、或可观以测之。如日常所言之几日几月,既然以红日太阴运算以定,则于飞禽走兽,皆为同样之几日几月也,此之谓,其性可观可算。”
“自本性之思而起,为行其算,用一、三、八、十等定量,称数;而上述诸数,于运算之时,也有定规,故运算之时,不必有定数,此时诸数可用蝌蚪文、刀刻文之图形表之,称为元。”
“元者,通用之量,为基石也。”
“而元之说既出,进而于运算时,各元加减乘除之规,可称律。律者,行事之法度也,刑名进退有其法度,各元计算亦然。”
说到这,傅顿拿过一摞纸,从中挑出一张,陆澈看到整整齐齐的似乎像龟兹文的蝌蚪文一长串,不知啥意思,看着倒是挺好看。
傅顿指其中一行:“老哥请看,此即为一例,甲乙二元相加再自乘,与甲乙自乘加二倍甲乙乘必等,诸如此般,即为各元计算之律也。”
“如此般,通用之律,为运算之法度也。”
之后傅顿又用多数验证运算之律,陆澈看完沉思一阵后说:“这等算律观之甚妙,然此等之律甚多,是否律者也有基石,即以少律或约束或推算多律。”
傅顿一拍大腿:“陆老哥高见!此等律者,可称公律,如甲乙两数相加,与乙甲相加同,相乘亦然,可称交换之公律。”
“进而,甲乙丙三数相乘,先甲乙乘之,再乘丙,或乙丙先乘之,再乘甲,二者亦相等,此称结合之公律。”
“又如,甲乙相加再乘丙,可与甲丙相乘乙丙相乘之和相等,此称分配之公律。”
陆澈看着傅顿用几摞纸上的蝌蚪文和数来解释这些,看了一会也逐渐明白了,于是就问:“分配之公律不甚显然,而交换之公律、结合之公律,一望便知,立之何用?”
傅顿说:“并不尽然,如交换之公律,寻常数元运算自然一望即可,然诸算经所言之方田、均输等,细思之,可见其中有已知未知,则多可用方程之法以算,故方程之法,亦不必限于禾粟,此种所思于方程及勾股一章,均隐隐有现。”
“方程者,可单方程也可多方程为组为伍,方程诸元若能算出者,必可用其倍数所出,既如此,成组之方程,何不取其诸元倍数,列为数阵,经运算后,得诸元成数阵之列所示?”
“若如此解算,则数阵亦可视为阵元[3],以吾所观并验,阵元之算,大多不合交换之公律也。”
“此等事,可以大小木格柜类之,各格放其陶罐,有红豆绿豆可视为数元,而柜可视为阵元,两柜可和可拆,但若诸格沙豆相融,则先红或先绿必有所不同。[4]”
傅顿接着说:“凡此种种,可称顺流而下之法,即以石豆草木,核算其数,诸数亦有运算之律,而运算之律亦有公律约之,探运算之律与公律之何处通何处塞,则得可行之路,需得用时,再返流而上,以推得石豆草木眼见之物核算,遂似六爻,此般诸事,以算为驭,故称算之六幺。”
陆澈取过水囊,先来了一口,说兄弟你先等等,我先捋捋,沉思良久后说:“傅兄弟你这各元各律的好像确实精妙,不过老哥有两事不明。”
“一者,适才所见各元计算之律,用的是龟兹文?而且龟兹文好像也和陆某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5]。”
傅顿回答说:“运算之律所写之数大者,以汉文书则费墨略大,姑臧城来往商旅众多,阿拉米文、龟兹文等诸般文字均可得见,终选龟兹文最为适宜并简化,如一万三千六百二十八,可首位写一,次位写三,再次位六,后为二为八。所表之数实为各数与万千百十等定数对位相乘而加即可,此种方式虽然运算稍多,一来可大为省纸墨,二来以傅某所验,可易得计算之律。”
“二者,此般运算之律,虽观之甚妙,有何实用?”
傅顿说:“此等用者,有其内用外用,内用者,以公律约运算之律,并以运算之律得运算之律,可生生不息,皆为算律之内用。”
“老哥所言之用,当指外用,外用之要,当为破人力之所限。”
陆澈问:“何为破人力之所限?”
傅顿说:“陆老哥定知,人之移物,三五十斤尚可,百八十斤已不易,能移千斤者,古今罕有,能移万斤者,未尝见也。数也好元也罢,诸般运算亦如此,二三相加,得之甚易,万千之数,加减尚且不易,相乘更为困难。”
“故而需用之时,可用运算之律,或拆或合,即可化不可为可,正似万斤之物,不可移也,若能分为个个十斤之千数,则可移。”
“如,甲乙两数,三十八十之间,相加则过百,自乘之平方,算之不易,而若以平方运算之律展开,则甲乙之平方均可易算,如仍觉不易,可再行分拆,此之谓拆用。”
“另有,虚而补之负数,可令加减同,多数多元之多项式算,可相互合并或可平方展开之律逆用,此之谓合用。”
“不难思得,此般运算者,分配或结合之律当大行其道,以此二律,分而合之合而分之相机以动,则诸般不可算之事,可算也。”
陆澈眼看这傅顿说到兴起,不便打断,终于待傅顿将所得之诸般运算之律尽皆示出,方得机去巡视街市去了。
[1]禾粟之方程:《九章算术》中,方程一章例题主要用禾粟举例。
[2]面幂:古代著作中的说法,也就是面积。
[3]阵元:现代的矩阵
[4]阵元红绿豆:这里是简化的矩阵乘法。
[5]龟兹文算式:龟兹文的字符和阿拉伯数字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