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秦同学，走快点啊，后边那么黑，你不怕？
老板的语气瞬间软下来，“阿姨放心啊，这称保证准，每天那么多婆婆阿姨来卖废品给我，称不准她们肯定不愿意来的，你说是不是？”
“我们赶紧回去吧，天都黑了。”沈寒声柔声对青姨说。
青姨收了那五十块钱，没再和老板纠缠。
抄小路从废品店回家大概要花十几分钟，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嘈杂的虫鸣蛙叫，空气中是各种夜宵小吃的焦香气味，偶尔传来夜宵摊高亢欢乐的谈笑。
青姨拉着沈寒声走在前边，秦堰川跟在后面。
青姨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秦堰川，眼里满是柔情，“秦同学，走快点啊，后边那么黑，你不怕？”
秦堰川加快脚步，走到青姨身边。
青姨伸手抓着秦堰川的手，看了看沈寒声低嗔道，“你真是的，都不等等他。”
沈寒声抬眼看了看秦堰川，没说什么。
回到家李贞照顾青姨吃药洗澡，一些药物有安神镇静效果，加上今天她发病之后出去走了好几个地方，折腾了一整天，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沈寒声和秦堰川都很疲惫，但是沈寒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或许是换了地方认床——以前他很少在这里过夜，一般是青姨病情稳定就连夜回去了。
秦堰川安静地躺着，看着沈寒声辗转反侧两个小时还无法安静下来，手慢慢伸到他后边，轻轻拍他的背，像在哄孩子。
沈寒声轻声道：“你睡吧，别管我了。”
房子不远处就是农田，青蛙蟾蜍的声音此起彼伏，非常响亮。
“你睡得惯吗？是不是很吵？”
秦堰川摇摇头，“还好。”
他睡眠质量好，在哪里都可以安然入睡。
“那就好。”沈寒声淡淡一笑。
“闭上眼睛，快睡吧，你不睡，我也不想睡。”秦堰川用极轻的语气说道，“以前我生病睡不安稳，茜姨也这样哄我。”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秦堰川记得小时候他是直呼姜茜的姓名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姜茜开始变得有些疏离。
“茜姨，谁啊？”沈寒声在脑子里搜刮一圈，只能想到在秦家待了近三十年的姜茜，也是现在秦董的助理。
“是姜助理？”
秦堰川“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安抚婴儿的手法，放在成人身上效果是可以翻倍的。
沈寒声在秦堰川温热的手掌和轻柔的安抚中渐渐感到安心，心里的不安和低落情绪逐渐平复。
“你和姜助理…关系很好？”沈寒声看着秦堰川，有些好奇。
秦堰川将他抱紧，继续轻轻拍打他的背，含糊道：“嗯她照顾过我一段时间…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先睡觉…”
第二日，天刚刚濛亮，沈寒声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老板！沈少爷！”李贞的声音急促而焦灼，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几乎要破门而入。
沈寒声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纯棉t恤短裤被睡出一身褶皱，因为睡不安稳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
秦堰川紧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寒声问。
李贞是个稳重的人，这样的举动很反常。
“青姨，走了……”
听到这句话沈寒声先是一愣，嘴里迟疑地，嚅嗫着问道：“什么走了…她…去哪里了？”
他的脑海里下意识去搜寻和相信自己希望的真相，希望青姨只是又像之前一样，发病了跑出去……
“去、去世了，人没了。”李贞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仍处于巨大变故的震荡当中，言语迟缓，脸色煞白。
清早她去青姨的房间查看，发现人没气息的时候，仓皇心慌却训练有素地做了应急处理——但那是徒劳。
她有扎实的医学护理知识，第一时间就确定了青姨的死讯，还根据尸体的状态初步判断青姨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急性心梗……
沈寒声脑子嗡嗡地响，双眼死死盯着李贞，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眼神渐渐失去焦距，一阵天旋地转，耳朵彻底听不到声音，身体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白——
“沈寒声！”
“哎沈少爷…”
沈寒声回过神稳住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秦堰川的双手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温暖，但抓得他疼。
秦堰川半搂着沈寒声支撑起他的身体，沈寒声回头看了看秦堰川，鼻翼微微颤抖，眼圈发红。
“去看看她…”他深深吸一口气，把眼泪硬生生逼回去。
站在青姨的床前，沈寒声苍白的脸色异常的平静——青姨的脸色也是平静的，走的时候应该没遭什么罪。
秦堰川和李贞都不说话，安静地站在沈寒声身后。
联系居委会和殡仪馆、墓园，和李贞一起收拾青姨的遗物……沈寒声有条不紊地安排所有的事情，秦堰川全程默默陪伴，连安慰的话也没有多少。
三天之后，青姨下葬，旁边就是她儿子的长眠之地。
那块墓碑年月久了，因风吹日晒带上一点风蚀痕迹，但那片地方被打理得很好，墓碑上面「冷柏青」三个字清晰隽秀，就如同那张黑白色照片上明朗的少年。
“青姨的名字好不好听？”沈寒声看着前面崭新的墓碑，视线淡淡转向秦堰川。
“嗯，好听。”秦堰川握着沈寒声正抚摸着青姨名字的手。
「冷青梅」三个字对秦堰川而言很陌生，但昨晚短暂的相处让他感受到青姨的朴实可爱，墓碑遗照上青姨含笑的目光中依旧带着柔情，他一点也不奇怪她拥有这样美的名字。
青姨的照片不多，她每次拍照都要精心准备，要好好调整情绪，整理表情，确保拍出来的照片是微笑的，洋溢着幸福的。
她说：“拍照就是要高兴啊，这样以后看到照片就会想到开心的事情了。”
“柏青哥的名字，是我爸取的。”沈寒声谈起过往，语气平淡，“青姨说，那时候柏青哥要上户口准备入学，我爸就帮他取了这个名字，寓意健康长寿。”
“她总说要报答陈先生，所以对我尽心尽力……”
“陈清晏给我找了一个很好的保姆，从小照顾到我长大成人……比亲生父母还上心…”
“他走之后，有一次我半夜发高烧，是青姨在床边守了一夜，寸步不离，那时候我应该是10岁吧，身边没有别人，如果她不管我，我可能那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