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紫禁城,文华殿。
宗兴帝早早的便召集内阁、六部尚书等大臣前来议事。放眼望去,这一殿的大臣,温桓,文震,钱升,章洗达,王应雄,何驺,徐家启。七个里面四个来自东林党。
想到这些年他受到的掣肘,甚至有时竟无法让政令下达。一时不知是不是该后悔,当年不该急于搬倒以王胡安为首的阉党,而重用东林党。抑或者不该迫于朝中文官的施压,而调回贾代善,最后还把人放弃了。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好在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一切又不一样了。
宗兴帝坐在龙椅上,难得这么放松,眯着眼睛打量这下面的臣子。
吏部尚书李庚时,东林党人,若不是这些年他们把持着京察,掌管着大半朝中的人事大权,不断网罗壮大自己的朋党,他何止于
户部尚书王先敏,明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但是这些年却和东林党走的越发亲近了。他膝下有女嫁给了的钱升的幼子,真好。
礼部尚书夏方宇,滑不溜就,虽说没有投靠东林党,但是也不会对上东林党。勉强可用罢了。
兵部尚书罗方中,齐党出身,也是此次六部尚书中唯一一个坚持主战的臣子。
刑部尚书杨达非,楚党出身。工部尚书齐识图,也跟东林党走得很近。
这些人真不知道是他大夏的能臣干吏,还是东林党的,总有一天。
宗兴帝收回心神,高兴道:“诸位,想必已经知道了吧,关中接连传来捷报,子腾,孙芳,明昌等人不愧是大夏之干将,巡抚期间陆续斩杀围剿了八大王,坐山虎、擎天教、翻山鹞等贼首,招降了张大奇等一众流寇,如今关中群盗悉平。”
众臣心里早就有数,不管心里这么想的,但是面上大家都已经是一位合格的演员了。这会儿忙欢心鼓舞纷纷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天佑大夏,接连大捷,全赖皇上慧眼识人”
这些话宗兴帝听听也就过了,接下来要谈的才是正事。
“安内才可攘外,如今安内也算完成了,接下来便是攘外了,诸位还有什么好说的。辽东沦落,辽西也没了大半,现只剩宁城,锦州孤悬,苦苦支撑,这几年间发来多少次请援的折子。以往你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朕那怕心焦受辱也只让他们苦守防御,也是难为他们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大夏不缺敢战的士兵,加上新缴上来的矿税,去年江南难得是个好年景,粮草充足,此时不战还待何时。还是要等那鞑子冲到关内,威逼京都,才敢战。”
首辅温恒这会儿也不如那木愣愣的高坐的菩萨,忙躬身道:“臣惶恐,臣等虽为文官,但也不缺一颗为国捐躯士卒的心,之前也非反战,不过是时机不对,权衡利弊下不得已而如此,如今正如陛下所言,大夏不缺敢战的士兵,也不缺敢战的臣子,我等愿为陛下驱使,为大夏,为百姓而战。”
宗兴帝满意的点点头,终于从这位最会四两拨千斤的首辅嘴里得了句准话,又看向其他几人。
钱升,章洗达还有六部尚书等人纷纷表态,畏战这么一大锅锅,他们可背不起,主战的基调终于顶下来了,宗兴帝只觉意气风发,开口道:“此次王子腾等人剿匪平乱有功,朕有意厚厚封赏,正好在战前提提士气。
特别是王子腾其人,擅兵用法,有勇有谋,大将之才且不缺经略之能,朕有意提他为内阁学士。”
这话一出,钱升暗道,来了。这才站出道:“臣有异,王子腾此次剿匪颇利,是个难得的知兵之人,但是到底功绩有限,且三年已经两升,此时在高迁怕是引得下面的官员不满。更何况如今内阁学士已有七位之数,已是不少。”
皇上主战之心他们无法改变,而且既然如今关内贼寇荡平,的确可一战之,不过统将之人一定不能是皇上提拔起来的爪牙,最后得是他们这边的人。
他话刚停,边上的王应雄便一脸愧疚不堪的悲道:“都是臣等无用,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是尸位素餐之辈,臣愿意乞骸骨,开贤能者之路。”
此话一处,其他官员纷做愧疚不已样,全抱做一团,同声祈求退位让贤。其中甚至包括温恒。
宗兴帝早料到会受到阻拦,只是真面对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气的牙痒痒。
其实大家都知道上面那些话,只是场面话,实际则是自从天幸之变后,大夏官场慢慢的形成了一套潜规则,唯有文官能入主内阁,掌国家大事、其中包括文臣代将,调天下兵马。
文官集团不可能让武将出头。而且这人还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贾代善那个杀胚的姻亲小辈。
当年皇上登基才几年,借着他们的力量绊倒了阉党,不想转过头依仗着贾代善等人,对着他们毫不客气,那里出了问题,赈灾不济,杀一批,平反不成,再杀一批。
大臣们们摸清了他这个路数,可挨不住,党派之争都停下了,合力费了不少功夫才把贾代善为首保皇党武将给弄没了。
没想到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宗兴帝那怕知道他们的心思,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先忍者脑壳痛。
“这事推后再议。”说起其他事情来,“王尚书尽快将能腾用的粮草,银两给出一个具体数目。”
户部尚书王先敏一听便苦着脸,如今皇上铁了心要战,去年江南是难得遇到了个好年景,交上来的粮草也因此,即便几处受灾地需要赈灾,他也不敢往外拨,大约也能撑一段时间。
只是银两却是不够的。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粮草还好,但是银两恐不甚够用。不知可否将今年江浙等地上缴的金花银留作出战之用。”
“不可!”宗兴帝断然拒绝。金花银指的是官田的收入,一直都是送入皇帝私库的。
“户部该当想其他法子尽快筹措。”而不是一直盯着他,宗兴帝有些恼怒的道。
王先敏只好退下。
此刻,荣国府,怡红院。
“哎呀,坏了。”宝玉一醒来,人先是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一巴掌打在自己的的脑门上。
昨儿先是老爷要考学,后又是两桩子喜事,大家欢喜,用饭时便开了一坛子绍兴酒,不说他,就连老爷,老太太他们也喝了不少。
这不真是醉糊涂了,竟没有去潇湘院瞧一眼林妹妹,也不知道她身体好些了没有。昨天满府都在欢笑,独留她一个人那里冷冷清清的,真是不该。
袭人给他唬了一跳,忙拉开他的手,脑门上已经红了一片。正要开口说道什么,就见宝玉一把推开她,披头散发的就要往外跑,嘴上喃喃道:“我得去看看林妹妹,也不知道她好些没有。”
话还在耳边,人就不见了,袭人这次想劝都还没来得急开口,只好匆匆追了出去
宝玉跑到潇湘院的时候,黛玉正喝完药,倚在窗户拨弄一束束各色的花卉,这是紫鹃一大早就带着雪雁从园子里寻来的,就怕她心情不好,让她插着玩的。
何必一大清早辣手摧花去呢,最后黛玉到底把这话咽了下来,紫鹃雪雁都是为了她,那怕不需要,她也领这份情。
这会儿正好目睹宝玉闯了进来,不免也给唬了一跳。正要问你这是怎么了。
就见宝玉呆愣愣的看着她,眼里满满的担心,她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就这样彼此看着对方,半天,宝玉才情怯的开口道:“林妹妹,你可好?”
他们从小在孩童时便相识,天生带着份熟悉,哭笑皆出真心,相伴数载,早已心事相通。不用一语,便可知对方所想。
这句“你可好。”除了宝玉对她浓浓关心外,其实同样还藏着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
她自己便如同漫漫荒野上的青草,那怕心不可动摇,但是一场小小的微风还是能让自己飘飘浮浮,更不要说变化莫测的天气,随时会来的寒风和暴雨。
他们这场感情不也如此。那怕互通了心意,她明了宝玉的心意,往日的诸多猜疑竟散,拈酸吃醋不提,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即便今日无风,也担心明天,后天,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不过看着宝玉这样,黛玉还是道:“我很好。”她的声音轻柔,仿若亲春风拂面,又似秋雨落地,温柔又不失宁静,让人安心。
宝玉听了这话,果然心定了不少,这会儿挠头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又呆又傻气。黛玉见她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宝玉看她眼睛还泛着红,那里还不知道林妹妹昨儿怕也没少落泪。虽然没有道破,但是到底也落了心。
只这会儿见人笑了,便故意学着那话本里的孙大圣,故意抓耳挠腮做怪样逗人开心。看着宝玉摇头跺地,一张俊脸挤眉弄眼分外滑稽,和那打破天的孙大圣其实一点也不像。
但是也够黛玉看的开怀,笑的不行。这样也够了,她知道这个人的心,一点也不假。至于以后,她这身子骨怕也等不到了呢。
等笑够了,追来的袭人给人把头发收拾好,两人又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高高兴兴的说起话来。
这会儿子没人注意,宝玉突然笑着小声道:“前天看书,得了一句有意思的话,我和你说。”
黛玉好奇,伏过耳朵,便听这人念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明白这人是在向她表心意,一时耳朵通红,心里甜意满满。
见宝玉也在那傻笑,更觉不好意思,轻哼一声,忙岔开话题道:“这好似是宋时张先先生的诗
前一句应该是化用了贺先生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很是妙极。我之前也曾读过,让我想想。”
说完,便念道:“数声鶗鴂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这不就如她和宝玉吗?
梅子才青,便面临无情的风暴打击,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是不是也同那柳树一样,如柳絮一般逝去了。
一时不安从心底袭来。
“林妹妹,林妹妹,这是怎么了。”黛玉回神,见宝玉正担心的看着她。罢了,何必再惹一人心焦。只压下心中苦意,强转了话题,说起其他。
接下来几日,也如沾了喜气似的,秋寒不见,反而一天比一天暖和,贾府更是格外热闹,不少远亲近友,世家相继都来祝贺,衣鬓缤纷,香环佩玉,台上戏腔连唱,昆弋两腔皆有,仿佛有了起兴之态。
而这会儿贾环这院子也挺热闹的,只见院子里石桌上摆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块块的薄木块,上面似乎刻画这什么,除次之外,还有一些砂纸,小刀,木棍。
贾环带着贾琮正在忙活着,边上围着三个半大的小丫头好奇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