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贾政原本正要发问，听到外面喧闹，只觉府里这些下人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正待要拿人来询问。

    便见外面赖大等几个管家，满脸带笑的跑着进来，嘴上高声喊道：“恭喜老爷，高升了。还有，还有，娘娘大喜呢。”

    工部正好有缺，升迁的事情贾政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这会儿得了这个消息，心里也不是不欢喜。不过当下更重要的是娘娘，忙把赖大唤到跟前急切的问道:“娘娘大喜，怎么个大喜？”莫不是真又晋了分位。

    赖大气都还没喘匀，就忙兴奋的道：“娘娘娘娘有孕了。”

    “这话可真？”贾政不大敢相信，若是真的，这可比晋升还叫人高兴。边上的宝玉也急切的朝赖大看过去。

    赖大忙道：“千真万确，娘娘宫里的主管公公亲自送的消息。”

    “好好好。”一向在人前端着的贾政，也再也绑不住严肃模样，放笑出声，连说了三个好。屋内的清客相公们也极为有眼色，听了这个好消息，纷纷恭喜起来。

    看着老爷欢喜的都要忘了正事，赖大忙插话道：“老爷，来传旨的御史还在前院等着呢。”

    贾政忙回过神来，好在身上的官服还没有换，当下收拾了下，和清客们打了声招呼，再看了边上站着的三个孩子，也一并叫上往前院去。

    路上正好遇到同样急匆匆赶过来的贾琏。

    等摆了香案，接了旨，贾政陪人说了一会儿话，又给了谢礼钱，高兴的把人送走了。

    而贾环则主动跟着贾琏一同去招待娘娘宫里派来的夏公公一行人，趁着贾琏又是给人塞红封，又是询问宫里娘娘身体如何，顺道说了些家里都惦记着的温情话。

    另一边，贾环则招待起跟着一同来的两个小太监，看模样不过十二三岁，长得乖乖巧巧的，也不知道当初家中如何舍得，反正各有各的血泪。

    想到这里，贾环对他们不由更为和气，府里准备赏人的荷包送起来一点也不客气，一人给塞了两个。又拿了几样新鲜好吃的的糕点果子招待他们，笑着和人搭起话来。

    因为前世的工作，大多时间需要在外奔波和各种陌生人打教导，所以贾环决定自己的社交能力还是杠杠的。

    一会儿的功夫便和两个小太监又说又笑的了。

    两个小太监年岁不大，模样乖巧，但是在宫走动的，又能得夏公公带着出来办差，还是这样的肥差，一个个精怪的很，那里听不出来贾环想套话。

    不过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也愿意透漏些消息给他。等人要走的时候，贾环还特地让人拿了油纸来把桌上的糖炒核桃，以及奶酥花生打包了递给两人。

    两人吃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眼睛高兴的半弯起来。对于有这丰富掌镜经验的贾环来说，捕捉到这一幕不要太容易。

    而且这两样东西也比较经放。看着得了两个油纸包走的时候蹦跶了下的两孩子，收集到想要消息的贾环也觉的挺开心的。

    看到这一幕的贾琏也笑了。本来因着前些日子他把自家巧姐儿药弄洒了的事，存下的几分不喜也去了大半。

    “环弟走吧，想必这会儿老太太她们在后院正等的心焦呢。”贾琏心情大好的道。眉眼生的风流，唇齿两颊含笑，真的是个倜傥公子。

    果然和书里的描写差不多呢，贾环也笑着点点头，蹦跶着跳过门槛，跟着往后院去了。

    正如贾琏说的那般。

    这会儿西院，贾母的住处。

    除了生病的林妹妹，这会儿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探春姊妹，一屋子的主子都聚在了这里。

    府里一连得了这么两件喜事，特别是娘娘有孕，便是老太太也有些坐不住了，颇为坐立不安，心里有喜，又恐下人听错了。

    一叠声的让下人去前院瞧瞧情况，其他人也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门外。其中王夫人最为激动，情绪早已经克制不住，抹了两场眼泪。这怕就是娘娘之前要同她说的好消息了吧，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娘娘虽然位尊，但是有时候夜深人静，她心也忧着，毕竟娘娘年纪不小了，她一个人在宫里支应着，家里有没个帮的上忙的，宝玉年纪小，又不喜读书，前面没了珠儿，她也不敢硬来。

    这一大家子反而还要她来照应。

    如今好了，只盼着娘娘膝下能得个皇子。

    这不贾政他们一过来，问了好半天的话。

    老太太这才心神安定，当下高兴道：“我们府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一来还是两桩子，好好好，赏，这个月给下人们的月钱翻倍，让大家也沾沾我们娘娘的喜气。”

    “哎呀，你们这些丫头们，往日一个个机灵的不行，这会儿怎么欢喜傻了，还不快给太太们道喜谢赏。老太太也快看看我，可别把我忘了，也疼我几分赏我点什么，让我也沾沾娘娘的喜气。”凑趣的时候，当然少不了凤姐，这会儿她也笑望着老太太开口道。

    一屋子的丫头们呜啦啦的忙上前给主子们又是贺喜又是道赏的。宝玉挨着老太太，也笑着和姐妹，丫头们打趣闲话，贾政难的高兴，也没有多管他。

    原本因为之前大抄检，冷清了不少的贾府瞬间又喜气洋洋起来，甚至更胜往昔。

    不过有人欢喜，也有人低落，贾兰到底年纪小，这会儿看着宝玉被一家子围着，所有人都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而自己和环二叔站在边上，却没有人理会。

    不管他如何努力读书，听话，但是老祖宗，祖母，似乎还是不太喜欢他，就连祖父，以往总是对着宝二叔非打即骂，但是他知道，祖父其实心里是极其看重喜欢宝二叔的。

    贾环看他这样，只能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无声的安慰。他两没有被留饭，走的时候，贾环特别邀请他明天到自己院子一起做手工。

    小朋友这才心情才明媚起来。

    听到听雨院的贾环，并没有休息，而是一个人铺纸提笔，结合这段时间探听到的消息，画图分析起如今的局势。

    如今大夏的情况很是糟糕，内有天灾，各地反叛此起彼伏，外有早已完成统一的女真金部。

    这些年来的大夏和金部交战频繁，大夏陆续丢失了关外沈阳，辽阳等地，辽东完全落入了金部的手中。

    不过就在金部势吞如虎的时候，开始倾吞辽西之时，碰到硬骨头，久久无法攻克关宁锦防线，战争一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而宁城，锦洲作为辽西的咽喉，它们不仅是镇守山海关的关卡，也是是保卫京城的屏障。是大夏在关外的最高军事驻地，也是控制蒙古的军事重镇。一旦连这里也陷落，那么金部便能依托此处，直冲入关，京城重地危矣。

    反过来，同样金部想要一统蒙古，进入关内，夺取大夏的天下，这里也是金部的必取之地。

    因此朝中为了是战是和，一直争论不休。

    如今看来，宗兴帝是坚持主战，但是这些年因为天灾和各地的农民军，大多大臣都是主和的。其中还包括皇上的亲弟弟，忠顺王。而宫中和贤德妃不对付的周贵人则是皇后和忠顺王妃的侄女。

    这重关系有些耐人寻味呢。

    贾环又继续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王子腾，孙芳，杨明昌，他们都是皇上这些年提起来的人，都是皇上手里的尖刀，晋升很快，近来都被陆续派往北地各处，巡边剿匪。

    王子腾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如今陕西出名的两大叛军都被他收拾了，一支被歼灭打散，还有一支声势浩大的李成王队伍，只余少量的残部逃亡蜀地。

    再加上其他两人的合力或是围剿，或是招降叛军，一时间大夏内部叫嚣的厉害的流民军都消失匿迹。

    这么看来，元春，贾家，还有王子腾必然是站在皇上这边，坚实的主战派。如果是这样的话，贾王几家那怕后继无人，也不至于落到抄家白茫茫一片的下场。

    那么最可能造成这样的原因，也是最糟糕的了。

    看这个势头，宗兴帝靠着他手里的这些尖刀，压下了一直打着“安内才可攘外”旗号的主和派，不是问题。

    那就说明大夏和金部交战的结局并不好。

    得出这个猜想，贾环都不仅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这样，贾府真的仅是抄家吗？想到这些贾环不禁召唤出自家金手指，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他要寻个保命的底牌才行。

    潇湘院。

    黛玉吐血，可真把紫鹃吓的不行，自禀了老太太，请了王太医来瞧看，看老大夫眉头紧凑，开了药还叮嘱了好一番话。

    紫鹃揪着心熬了药伺候着自家姑娘喝了，想劝姑娘想开些，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是宝二爷真的和别的姑娘成了亲，那她家姑娘怎么办。

    还有这次姑娘病的都吐血了，老太太也没有亲自过来瞧看，想到这里紫鹃越发心慌。面上却强忍着，把人哄着睡一觉。

    中途探春惜春等过来看人，听说黛玉喝了药才睡下，没有打扰便离开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宝二爷的人影。

    紫鹃不免更加为自家姑娘难过。

    直到看着时辰不早了，便让雪雁去厨房要一份山药小米粥，姑娘脾胃弱，用这个正好。不想雪雁这一去，半晌才抹着眼泪空着手回来。

    紫鹃一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到这厨房里的婆子们最是势利，心里砰的生气一股怒火，但是随后更多的是一阵悲凉。

    黛玉正好这个时候醒了，见两人木楞楞的站在门口，开口便道：“这是怎么了。”紫鹃怕她知道了闲生一场闷气，忙道：“正和雪雁商量着给姑娘要些什么，盼着姑娘多吃几口呢。”

    黛玉笑笑：“喝了一苦缸子的药，实在没有胃口，紫鹃你们也别操心了，随便要碗粥就是了。”

    “姑娘本来胃口就不好，那能在敷衍着对付，还是我来给姑娘选吧。一份山药小米粥，再来两个小菜，油盐炒豆芽儿，胭脂鹅脯。”紫鹃说完，又去钱匣子里抓了把铜钱递给雪雁。

    “让他们用心些，腌的胭脂鹅脯，一定要切的薄薄的。”

    即便紫鹃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黛玉已经看到雪雁通红的眼睛，紫鹃又是拿钱赏人，也有了几分猜想。

    以往她这院子去厨房要什么，是从来不给赏钱的，除非吃着什么新鲜的菜式，才会打赏。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紫鹃也是好心，怕她气着。

    若是以往，她说不定不光被气着，还可能让人去问问厨房里的那些婆子，这是什么规矩，倘若觉得她是外人，在府里吃点什么都要掏几百个大钱，她必定备上一份饭钱，但是那也是交到公中里，那里能喂给那些贪婪的婆子。

    但是现在只觉的没意思。她不过是个寄居的姑娘，父母双亡，如今有前路无依，遭人轻视也是寻常。闹了起来，不过就是处置一两个下人，再得这府里一堆闲话。到头来还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也，到哪里也变不了。

    只是看着外面渐落下的太阳，染的天边一片红彤彤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宝玉，今天可来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紫鹃道：“宝二爷有事绊住了，怕是晚点才能过来。”

    晚点，也不知道是多晚，是什么时候，今天还会过来吗？黛玉在心中喃喃道。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欢笑，便有小丫头笑嘻嘻的进来禀报。“大喜大喜，二老爷升迁了，还有宫里娘娘有孕了。主子们可高兴了，老太太还大家放了双倍的月钱呢。”

    黛玉依在罗汉床上，听了这话，也替外祖母和宝玉高兴，便道：“这可是好事呢，紫鹃也给这小丫头抓一把铜钱。让她更高兴高兴。”

    紫鹃把小丫头打发走了，只觉的果然宝二爷就是被事情绊住了，不然听说姑娘病了，那里不急急忙忙的来看人。

    当下边打趣道：“得了这么个好消息，等一会儿宝二爷必定要来和姑娘说道半天，姑娘到时候别太理会他，不然没完没了，到时候又要作个什么诗，说个什么词的。姑娘又钻进字眼里，琢磨半天，害的姑娘费神。

    若这样，他再来，我们可得把他撵了出去。”

    黛玉听了这话，想到宝玉，想到他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露出了笑模样。

    不过可惜，直到天黑透了，潇湘院也没有来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