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不可以(终)

    傍晚的余晖洒满天，一大一小两位客人将要离开。

    闻讯说那本自传是孤本，她得带走。

    同时交给江轻鸿一张名片，说：“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打给我，我对这个很感兴趣，最近一直在研究。”

    江轻鸿在门口愣了半天，忽然想起来那本书的作者，就起身回屋，在电脑上打下一行字：隆化精神疾病康复中心，患者自传。

    加载半天，界面竟然只显示隆化精神疾病康复中心医院相关资料，没有自传作者的任何信息，也没有与自传相关的只言片语。

    但是有一桩惨案介绍：一名老年精神病患者神志混乱，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跑上天台，跳下天台丧生，享年八十岁整。

    冬天。

    柜台的桌上，躺着一只冻死的苍蝇。

    江轻鸿捡起来看了看，是那只喜欢嗡嗡叫的苍蝇。

    它生命力那么顽强，竟然也死了。

    它不知道冬天要来吗，为什么不躲到温暖的地方去？

    还是根本没有温暖的地方供它躲呢。

    江轻鸿看着它愣了很长时间。

    意识回到现实后，他捡起那只苍蝇，扔进了垃圾桶。

    他在大扫除。

    他翻箱倒柜，把该扔的旧东西都清理出来，准备扔掉。

    打开行李箱时，他惊奇地发现，行李箱夹层里竟然放着几本旧书。

    《园艺百科》《掌中花园》等，都与养殖花草相关。

    可他对养护植物没有多大兴趣，也不记得自己从图书馆借过这些书。

    除了这几本书以外，中间还夹着一个笔记本，他眼熟，翻开看了看，才知那是本日记。

    可他根本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拿起那本日记，靠着窗户读起来。

    日记的字迹，是一个只在他梦里存在过的人——顾潮随的字迹。

    日记的内容和他的梦几乎重合，是以顾潮随的视角写的。

    几乎快要消弭的记忆，全都印在了一张张淡黄的纸上。

    它是回忆，本身也是证明顾潮随是真实存在过的证据。

    江轻鸿缓缓合上日记，把日记丢进了背包。

    风没有声音，却能将天边残阳割成一条又一条红丝带，丝带相互堆叠。

    大概五十分钟后，江轻鸿到达心理诊所门口，握拳哈了口热气，勒了勒背包带，走了进去。

    他和以前一样，直接往顾羌绥的办公室走。

    不料前台却拦下他，问他找谁。

    他说：“顾医生。”

    前台神色一惊，眼神异样。

    “顾医生出事了，被歹徒袭击，头部受重创，没救过来，六个月前就去世了……”

    “不可能，他不久前还跟我通电话——”江轻鸿打开手机翻着通话记录，手指在手机屏上划上划下，就是找不到顾羌绥的那几条记录。

    他的内心逐渐忐忑。

    前台提醒性地问了他一句：“不久前是多久前？”

    江轻鸿想了想，恍然道：“好像是……六个月前。”

    一切都已明了，前台表示节哀，急忙去接待下一个客人，没再听他说话。

    他恍惚地抬起头，头晕脑胀，看见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有重影。

    前台看他不对劲，又跑过来询问他：“您没事吧先生？您还好吗？”

    江轻鸿想说他没事，但是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前台扶着他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又给他拿了瓶水。

    “谢谢……”

    前台有些心软地看着他：“你以前和顾医生关系应该很好吧？”

    江轻鸿没有摇头的力气。

    前台若有所思，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这个你拿走吧，我一直有好好替他存着。”

    那是一本日记，笔记本样式和江轻鸿包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江轻鸿喝了口水，吃力地合上水瓶盖，才把笔记本接过来。

    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打开了封页。

    首页的那张空白纸上，写着一行隽秀的字：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可以是蚊蝇，可以是白猫，唯独不可以是顾潮随。

    对不起，不能作为你思念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