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奇闻
夏天,猫死了。
猫的尸体在桌上放了两天,尸体发臭生虫,还招来了苍蝇。
江轻鸿不想埋掉它。
直到闻雅又来看猫,他才将猫的尸体藏起来,对闻雅说:“它去旅行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闻雅眼里闪烁的光逐渐黯淡,她知道大人们常说的那个很远的地方是天堂。
闻雅伤心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脚后跟来回蹬蹭地面,鞋子被蹭掉,脚后跟很快磨破出血,她竟一点不觉得疼。
江轻鸿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孩子,只手忙脚乱地护着她的脚后跟。
一双小脚蹬起来有力得很,踢得他手关节钻心的疼。
小姑娘哭累后,倒在地板上就睡。
江轻鸿长呼一口气,也无力地躺在地板上,仰头看着头顶的阳光发呆。
他不得已处理了猫的尸体。
但是屋里招来的苍蝇怎么也赶不出去。
“屋里怎么这么安静……”江轻鸿又开始自说自话。
太安静。
没有猫的叫声,太安静了。
他一天也待不下去。回来倒头就睡,睡醒就离开。
书店很少开张了,“无名屋”落了一层灰。
有时半夜睡不着,苍蝇就会来江轻鸿耳边嘤嘤嗡嗡。
江轻鸿不讨厌这只苍蝇,因为苍蝇让屋里重新有了声音。
它发出的特有的“嗡嗡”声会让江轻鸿想起白猫的尸体,也会让他想起自己是一滩正在招来苍蝇的糜烂的肉,这符合他心里的感受。
照镜子的时候,苍蝇就趴在镜子上。
洗脸的时候,苍蝇就趴在水龙头上。
江轻鸿不烦它,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攒一捧水倒在它身上。
它被冲进洗脸池,泡在水里不停地摆动肢体挣扎,费力爬向池沿,却又掉在地上,翻个身,死一般躺着不动了。
过了很长时间,它才抖抖身体,重新振翅飞向空中。
生命力真是顽强,江轻鸿静静盯着它看,第二天照旧。
每天看着苍蝇从水里爬出来,成了江轻鸿的恶趣味。听说讨债的人砸了书店,江庆德竟再也没来要过钱。
江轻鸿觉得真有意思。
他啃着面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街上人来人往。
蓬头乱发,双目无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活像个二愣子。
本来是他在欣赏街景,结果过往的路人反倒扭头去看他。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瞪眼睛的pk局,路人把眼睛瞪大一分,他就把眼睛瞪大三分,最后他干脆昂着脖子从台阶上站起来,瞪着眼往路中间走去。
那路人骂一句“神经”,急忙骑着车子跑开。
他乐滋滋重新坐回台阶,咬一口面包,喝一口矿泉水。
至于路人骂的那句“神经”,他听见了,但是不气也不恼,因为他知道自己没病。
他咂咂嘴,又猛地仰头喝下一大口水。嘴里撑不下,一股脑全喷了一地。
也是这时他一低头才注意到,台阶的角落里竟长出一根……草。
叶色青透,独独一根。
他吐的那口水正好给那棵草浇了水。
他盯着那根草苗看出了神。
“要是以后天天用嘴洒水,我不得累死了?”
于是他去超市买了一把洒水壶。
他正一边洒水,一边啃剩下的面包,啃得起劲,门外走过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他受宠若惊,把吃了一半多的面包和半瓶水藏到桌后,重新出门迎接。
来的是闻雅和她的妈妈。
闻雅的母亲叫闻讯,是位大学讲师,个性要强,也正因为这点,她和丈夫离了婚,是独自一个人带大闻雅的。
江轻鸿和谁交往都不深,但是他欣赏闻讯的为人。
他和闻讯交流最开始的话题是围绕闻雅展开的。
换句话说,他们是因为闻雅才认识的。
“闻讯,喝点什么?”
此刻闻雅在外面荡秋千,闻讯坐在休闲椅上。
江轻鸿在老旧的咖啡机旁准备咖啡,时不时扭头问闻讯需要加点什么。
闻讯总说:“我都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来就好。”
“想看什么书随便拿。”江轻鸿说。
“轻鸿,你也过来坐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江轻鸿停下手中的动作,端着两杯咖啡和闻讯面对面坐下,将其中一杯推到了闻讯面前。
闻讯说:“其实今天来除了来看望你,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顾医生之前拜托我,隔一段时间来劝劝你,把该忘的东西都忘掉,早点开始新生活。”
江轻鸿没立即接话,笑着走到身后的一张书架旁,随意抽一本书,扭头问:“你要看什么吗?边聊天边看书可是一种很惬意的方式,虽然我还没体验过。”
闻讯无奈笑笑:“那就你手边的那本,梦的解析吧。”
江轻鸿拿了两本书,重新坐下,将那本书递给闻讯:“你刚才说,顾医生拜托你来劝我?”
闻讯停止翻书的动作,抬起了头:“是。”
“那请开始劝吧。”江轻鸿说:“不过,听不听是我的事了。”
闻讯点点头:“我从顾医生那听过你的事。你曾经坚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江轻鸿将视线移到一旁:“没有的事,我早就不相信了。”
得到否定回答后,闻讯脸上闪现出一丝失落:“坦白讲,我相信。”
江轻鸿的手微微一顿,合上手中的书,专心致志了许多:“这么说,你也做过那种梦?”
闻讯微微摇着头:“没有。”
江轻鸿顿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他猜闻讯如此拐弯抹角,到头来还是要劝他看开一点。
没意思。
他又不自觉要去翻书。
“《梦的解析》这本书里也说过,所谓梦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事情所产生的映象。这足以证明,你梦见的那些人和事的确真实存在过。”
“你是想说,那种梦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只是我不记得了。”
“没错。”闻讯唇角眉梢都带着笑:“我今天有备而来。”
她将桌上的书放到一侧,从包里拿出另一本书摆在桌面上,又往我面前推了推,示意江轻鸿打开看一看。
江轻鸿翻开书封,简单扫了一眼作者简介,发现这本书是由一家私立精神病院的患者撰写,但是没有作者署名。
序的第一句话: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科幻纪实类?”江轻鸿惊讶地抬头看向闻讯。
闻讯摇头说不是,让他接着往下看。
“1943年10月,f国海军在华城进行人工强磁场的机密实验。护卫驱逐舰韦德尔奇号凭空消失,但在几分钟后又重新出现,后来船上所有人相继离奇死亡。”
“1992年,n国一名考古学家在一座法老塔深地层发掘出一枚硬币,该硬币上的数字与当地发行货币的数字呈镜像。……”
读到此处,闻讯打断江轻鸿,说:“这本书的内容其实是个人自述。当然,这个人的一生和这些奇闻脱不开关系。”
说着她看一眼门外的闻雅,见闻雅还在玩秋千,又扭回头说:“时间还早,你慢慢读,我去找找有没有我喜欢看的书?”
江轻鸿大致扫了一眼目录。
车祸,异装异服,古老传说……以及最后:我在棺材里醒来。
他翻开前几页,视线来回上下游移,看到书中的某处时,他睁了睁眼。
“我跟别人说那是一场梦,他们都相信,但如果我跟他们说那个梦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就没有人会相信我,他们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否则我也不会在精神病院里一困就是五十年。”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戏台。我们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表演生活,而看我们演出的是一种叫冥的东西。它们不是人类,我再说一遍,它们不是人。”
“人类与冥的地位对比起来,就像是……一只瘦小的仓鼠面对一头巨蟒。”
“我敢说出来,就说明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你们要知道,我是在用生命向你们揭示这个真相——”
“真相就是,宇宙当中存在着两个世界……冥,是这两个世界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