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带他回家

    纸上写着：

    「你的直觉很准，顾潮随，现在我已经离开了。

    我想过一声不发地离开，甚至连一封信也不留下，免得你放不下。可我又怕你会到处找我，像我找你一样，发了疯似的。

    顾潮随，不要尝试找我。

    以前跟你说过不少关于你我世界的话，你一定觉得我莫名其妙。

    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说的不是假话。这世上有两个世界，且两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都完全相反，包括人。

    你和我分别属于这两个世界，是一对相反的人。

    相反一词，取矛盾之意，矛与盾相互攻守，本是天敌。

    在这个世界，我是一支矛，你是一面盾，而且是一面比较脆弱的盾，很容易粉身碎骨，而我就是让你粉身碎骨的存在。

    看到你胳膊受伤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得离开了。

    请原谅我不请自来，又不告而别。我们注定无法同时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我此刻正在赶往死亡的路上，毋庸挂心，我已做好死亡的准备。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怕疼。

    起初我打算吃把药了结性命，直到你在桥上跟我说，你在那里见过我，我就知道，那片江和那座桥不简单，也许那里蕴藏着我死后的生机。

    我抛弃了吃安眠药的主意，打算在四点跳下去。之所以选在四点，只是因为我觉得“四”配得上“死”。

    跟你说这些目的只有一个，让你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也让你明白，我劝你不要找我有我的理由。

    不要找我。

    顾潮随，要听劝。——江」

    我不该扎伤自己去找江鸿运博同情。这加速了他的离开。

    我后悔了，我忽然感觉呼吸好痛。

    呼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扎着刺，针刺蔓延到血管，渗透到内脏，绞得我的五脏六腑都充斥着剧烈的疼。

    “江轻鸿……”

    江轻鸿的号码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江轻鸿的家属吗？”

    “我……我是，发生什么事了？”

    “很抱歉，这个号码的主人出了车祸，因为他的紧急联系人是您，所以……请您过来认领他的尸首吧。”

    “……”

    我浑身颤抖，发疯似的跑出了门。

    接轻鸿回来的这天，赶上连绵细雨，天空雾蒙蒙的，窥不见太阳。

    看见轻鸿腹上的洞和脸上的疤，我总是忍不住掩面啜泣。

    江轻鸿去封江大桥的路上，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撞在了路边的围栏上，起因是司机躲避一辆逆行的电动摩托。

    车窗玻璃当场震碎，细小的碎玻璃渣瞬间扎进他的右脸，一块尖细的玻璃直直刺进了他的腹部。

    车祸发生位置离市中心较远，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还剩下一口气。

    轻鸿说他怕疼。

    可他在死之前，被疼痛撕扯了近四十分钟。

    想起他身上的疤，我总忍不住抱头痛哭。我痛恨无法分担他一丝一毫的痛苦，痛恨自己无能。

    他抱着希望前往封江，可这场车祸却发生在半路上。

    “对不起……”

    思来想去很久，我最终把他的骨灰撒进了他生前的奔赴之地，封江。

    在这之后，我总是做不好的梦，梦见江轻鸿浑身是血。

    还梦见他跟我说，“我就在你的世界，只要你稍微找一找，就能找到我。”

    我相信他说的话，哪怕只是梦里的他。

    我不是个听劝的人，我不想听江轻鸿在留信里的劝告。

    我也是个听劝的人，我想按照梦里的轻鸿说的那样，好好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