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目的
“而且这样交换记忆最快嘛。”全知端坐上空,却像玩了恶作剧却全无悔意的顽劣孩童。
“我承认你多出来的那段记忆是个有趣的故事。”
“嗯哼。”徐文继续闭目漂浮在水面,不咸不淡地嘲讽,“谢天谢地,审美还在啊。”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文继续漂浮在水面,半阖着眼,双目没有聚焦地看着天空。全知托腮阖目,回味着徐文的那段记忆。
从无到有的第一个人类,在荒野上漫步。
黄色的土地是干瘪的,赤脚走在上面有温热的泥尘。
天空只有一轮太阳,没有云,没有飞鸟,只有假物一样的死气。
四野也没有声息,连草木都少见,只有沙砾和大大小小的石块。
他走了很久很久,才碰到一只巴掌大的小兽。还来不及细看小兽就已经蹿走了。
荒野里又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再后来有了水声。
眼前的荒地出现一条溪流。
唯一的那个人顺着溪流走了起来,直到溪流越来越宽,越来越宽成一道平行线,线外是浩浩水面。
水外是天,看不到尽头,无法涉足。
人又折返,朝回走,向溪流越来越窄处走,想要走到源头。
源头有一本天书,天书中泄露着文字,文字汇入溪流从有变成了无。溪流流经处渐渐生长出草木,草木丰饶的地方出现族群,族群发展出历史,历史生长成文化。
人类站在源头,只能看见,听见,闻见,尝见,触摸到,却不能理解。
文化发展出神话,神话努力解释着这一切。可实在太模糊。
后来人类中的异类和天才发展出了名叫科学的另一种解释和信仰。
科学说我们身边一切广大的都都是宇宙。人在宇宙中。
而宇宙这个辽阔的有从一个点——奇点爆炸膨胀而来。
宇宙是个有,可它中间大部分是空的,是有和空夹杂的有。空在其中对成了一种相对的概念,于是空便变成了有。
这是人类可以理解和想象的。
可是奇点最初呢?
在一个最初,最初,最空,最无的处境如何从无到有?中间的跨度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维度。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论述和万能的上帝能否抱起自己一般,是衔尾蛇一般腾空的,介于有和无之间缥缈的状态。
可无论如何已经有了,有便难以变成最初的绝对的无。
在模糊的有中,大大小小的存在开始争夺养料,抢占那个已知最初的名头。
纷争就如此开始,让原本浅薄稀少的有变得复杂浓墨重彩。
存在与存在被时间穿过,又一厢情愿地烙印时间。
时间是被发明出来的概念,和金钱一样以共同的相信为支撑,可计量,实际上并不存在。还是一厢情愿。
不过无所谓。思考意义没有意义。
在意义未出现之前,存在们已经尔虞我诈了亿亿万万年。
胜负仍旧未分。现实已经迭代到超出掌控范围的复杂地步。
于是它们只能割据,缩在一小块地域各自争夺。
但总有存在贪心,妄图吞并所有。
它与最初的源头攀援上关系。说世上的那本本源天书已经将无尽的历史写遍,世上发生的一切,都被记录在字里行间。
它既预言,也存载知晓一切。
在此间,它的部分存在已经被其他存在察觉。它们称呼它为——人间书局。
“所以你忙活半天就知道这么点情报?”全知有些不甘心。
要想混进人间书局当卧底,徐文这个存在必须绝对普通,可当他一普通的时候,所能认知和捕捉到的又极少。
全知对于现在毫无进展的情况十分不满意,而且大胆的人间书局竟然敢违背条约堂而皇之地带人闯进这里实在是奇耻大辱。
“喂,你下一个任务好好把握知不知道。”
全知恶狠狠地指挥着。
哦,如果我还记得的话。”徐文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开始研究如何以悬浮状态实现仰泳,很快就得心应手地在水面缓慢移动起来,带起哗啦啦的水声。
“啧。”全知气急败坏。
曾经的我幻想自己有分身能力,一个去干活,一个去汇报,其他分别去执行任务,进行探索,而自己,只需要当个懒蛋享福。
而实际情况是人的本质不会改变,没道理懒蛋的分身不想偷懒享福。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一个悔恨莫及,一个早有预料。
“我回去了。”徐文从水里面坐起来,现在这具纸身体泡不了太久。
“滚吧。”全知觉得没意思,到头来什么也没争出来。
“对了,你的那些朋友我能赶走的就赶走了,但是还是有些泥人没忍住吃掉了一些并且取而代之了。”
“作为补偿后面几个被抓住的我给他们分配了实现愿望的机会,你觉得这个安排合理吗?”
徐文盯着全知:“你和祂越来越像了。”
“……喂,我在和你商量。”
“我不知道。”徐文起身走出湖面。
全知不清楚的事情他当然也不清楚,当一个人问自己自己也不知道对错好坏的事情注定是迟疑纠结或者内耗。
“到底有那些人?”徐文站在绿洲边界,顿住脚步。
尽管他一旦迈出去就会遗忘,但他还是问道。
“你认识的就两个,萧载和方齐,其他的还有……”
“够了。”徐文转身踏出此地,仿佛穿透了什么泡泡黏膜,周身景象大异,又置身于沙丘。
“还以为你有多圣母呢。”全知盘腿坐在空中,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方锦?”
徐文还来不及怔愣自己为什么跟着一只狸猫走到了这里,然后路和狸猫都消失了。
就见到方锦正在泥人堆里压抑着一身杀气和不耐烦找什么似的挨个验证着。
方锦听到声音偏头朝徐文看来,表情更加难看,甩出一张火符,带着浓烈的怨气,“又来,刚才不是滚了吗。”
“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这么大火气。”徐文险险避开变成巨大火球的火符,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个活爹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张平庸的脸越发难以入眼。”
方锦看着徐文跳脚的样子面色稍霁。虽然长得一样,但还是眼前的蠢货带来的麻烦比较少。
“过来帮忙。”方锦使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