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非我
一出水面徐文就想溜,找什么破船,这都是他们的地盘,船就是他们的那些泥浆人拦下的,搞监守自盗好玩吗?
当务之急还是早点和萧载碰面,找到神器把任务了结了回家睡觉才是正道。
“哪里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徐文尴尬回头。
正是那红袍老狸猫,宽袍大袖,悠然站在身后。
“你,您……”徐文舌头打结,望望眼前的狸猫又望望水下隐隐绰绰的红色影子,一时间搞不明白是什么双生戏法还是真假游戏。
“过来,船不急着找,当务之急还是把那些外来的家伙全部拦住,不准踏入永恒之殇一步,这么多人要是让祂苏醒了可就完了。”
“你到底解决的怎么样了?”老狸猫直直地盯着徐文,一副看破了小把戏操碎了心的模样。
“呃,快了,快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徐文眼神飘忽,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和老狸猫对视。
“要是没办好,你放在外面的那个泥人我也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祂醒了谁都护不住你。”
什么外面里面,祂他它的。徐文听不明白,却也能感知到事态的严重性。
“来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狸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徐文亦转身,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这一幕仿佛与梦境重合。
徐文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又不会害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徐文浑身僵硬地看着自己的脸逼近自己,带着莫名阴阴的笑意。
“你是什么东西?”徐文发问,声线紧绷地有些发颤。
“东西?你还是这么没有礼貌。”那人步步逼近。
“你交了些有趣的朋友。”和徐文照镜子一样的人抬手捏了捏徐文的肩膀,“材质也变了。”从泥人变成了纸人。
“啧。”那人放开了徐文,站开了一些距离,摸着下巴打量:“看着自己露出如此愚蠢的表情实在让心情很难好起来啊。”
“你还是先想起来吧,不然实在无法对话啊。”那人遗憾地摇摇头,抬手在徐文头顶轻轻拨了一下什么。
醍醐灌顶瞬间具象化。
徐文神情一愣,接着面上带着浅淡的,厌倦又有点俯视的戏谑笑意。
这下两个人确确实实是在照镜子呢。
“所以我才说记忆才代表人,现在更无法对话了呢,看到你这张脸实在令人厌烦。”那人退开一步,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你也挺烦的。”徐文偏开头,湖水平波无痕蔓延无边,“我还是不认为是记忆代表人,记忆和经历只是塑造人,但是一些本质的人性根深蒂固。”
“你看,经历不一样的事情我们成为了不同的人。但,底色是一样的呢。”
徐文踏在湖面上,身后步步涟漪泛起金色的线条。
“我合理怀疑你限制了我的智商,不是说好公平吗?”徐文回顾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有点厌蠢症犯了。
“喂,我可没有,只是你太懒了,懈怠使人退化。”全知挑眉,对这荒唐控诉发出嗤笑。
“行吧,让我想想,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徐文走在湖面上,低头看着天光云影缓缓移动。
“首先,人间书局的触角已经伸的太过分了,彻底拔除可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损伤。”
“其次,人类先锋一个在牢里当幽魂,一个在古塔里装雕像,他们的后辈还需要再磨一磨。”徐文插兜仰头看天,抬脚踢飞一块鹅卵石。
“前不久梦魇把贪欲吃了,新的神明已经渡过了萌芽期本来要铲除的,但现在只能施肥填补平衡了。”
“这是我们的收获,你呢?这么久你到底确没确定祂还有几分生机?我有点怀疑你被那老狸猫耍了。”
徐文一手插兜,偏头侧目看向全知,似问实嘲。
“跟自己说话礼貌一点。”全知身形移动,下一秒已经把徐文拽着领子压在地上。
“礼貌?”徐文笑的肩膀都缩了起来:“到底是谁不礼貌啊。”
“老实讲你应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了,我们并不一样。”徐文挑眉,嘴角带着挑衅的笑意。
“你好像一直误会了什么,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甚至比你多了一段记忆,你猜猜是什么?”
“没兴趣。我们互相诈骗了多少年?”全知掰起手指,一根一根数道,“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算了,数不清了。”
全知悻悻放下双手,遗憾道:“我在这里也没有白待,我想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人类这个存在。”
“尤其是他们的神话,对于主体权的争夺贯穿始终,争抢着最初的,最强大的神位……这和我们难道不像吗?”
“我们讨论着谁才是真正的主体,哪一个才是复制体。”
“可是我又不理解,谁是谁根本不重要,对于整个物种的发展,个体不必挂怀。”
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徐文死了太多次,太多个,可那又怎样,他还存在。
“我还读了一本书,一个伦理学家写的哲学书。”
“哦,老天。”徐文翻了个白眼,“蠢货才看哲学,你是嫌自己的烦恼不够多吗?非要强加一些脑子弦又多又绕的人设置迷局。”
徐文目光飘到全知背后湛蓝的有些假的天空,叹息道:“最幸福的状态就是你的大脑皮层光滑到留不住任何知识。知识就是垃圾。”
“你真的很固执。”全知掰着徐文下巴,目光穿透目光,“很多年前你不是这样。”
“因为那时候我很无知,就像你现在一样幼稚。”徐文皱着眉和全知对视,想着对话什么时候能结束。
“高高在上的语气并不讨喜。”全知捏住徐文脸颊的肉,指尖深深陷入软肉里,强行终止徐文的话语。
徐文虚假地摆出一副您请,我听的神情。
“书里面有一个实验。”
“通过量子技术拆开你在a地的原子组成,通过激光传复制b地组装,然后a地的你会被销毁,b地的你带着完全一样的记忆和形态生活,实现即是空间传输。”
“可是这时候假设机器出现了故障a地本该被销毁的你还存在,而且和b地的你遇上了,你们该怎么办?”
“新瓶装旧酒。”徐文厌烦地扭头闭目,面颊贴着冰凉的湖水。
“不过是忒休斯之船的变体。”
“这是个理想化实验不是吗?人类的思维,情感,记忆到底是什么并没有定论,我叫你思考的‘有’与‘无’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想?”
“你总是一副你才是该存在的嘴脸。”全知古怪地笑了一声,“差点又被你耍了”
下一秒视野颠倒。
全知躺在水面,使水淹没一半身躯又不全然淹没,保持着一种海藻一样的悬浮状态。
“不要老是玩记忆剪辑的游戏。这样很烦。”全知,或者说真正的徐文面无表情道。整个人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他们之间不存在对话,只有交换着载体的自言自语。
“剪辑就算了,交换躯体造成误导的恶心手段又是有多无聊才想的出来。”
“哎呀,好久不见热身一下嘛。”原先的全知盘腿坐在空中托腮,瞳孔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