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痛失双亲浦林患难

    自听林秘书无意说了思颖姐的不幸遭遇后，我就决定今生今世明里好好爱浦林，暗里好好爱她。

    之前我的内心一直都很自责矛盾，既深感对不起浦林，又不忍离开思颖姐。我还十分留恋这种仿佛穿越的神奇美妙感觉。和思颖姐在一起，我便把她想象成二十年后的浦林。和浦林在一起，我又把她想象成二十年前的思颖姐。

    思颖姐是知道浦林存在的，但她在我的生活中隐藏得极好，自己主动把我手机电话簿里存的思颖姐改为张主任，微信昵称备注为房东张姐，平时从不给我打电话或发微信，想我的时候，打电话就叫我去办公室加班，发微信就说这月租金该交了。我只要让浦林不知道她的存在，便不会影响这两段感情的完美并行。

    腊月十六上午十点，当在奥迪4s店拿到钥匙坐进思颖姐给我买的新车时，我就像第一次趴在她身体上那般兴奋和激动。

    我开着新车，驶出4s店大门，如鱼得水般穿梭在靖宁的大街小巷，一时好不得意，踌躇满志。

    扫兴的是，我走进办公室，却没获得所预期的三个同事的半点关注。我今早给宁主任请假去接车他们都是知道的，回来却无人问我一句关于车的事情，只听他们都在热议一件凶杀案。但我也很快便被他们所热议的凶杀案震惊和吸引了。

    这案子发生在西河县城郊，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今早八点半左右才有人发现并报了案，案情现在还未对外正式公布，传播的全是添油加醋的小道消息。

    听说一共被杀害了十二人，死者和凶手都有血缘关系，年纪最大的是他四十七八岁的父母，最小的是他三岁大的侄儿。凶手到现在仍未抓捕归案。

    知道有这样一个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杀人犯在西河周围逃窜，我立即给浦林打去电话，叫她告诉父母在外的话赶紧回家，逃犯被抓之前锁好门窗不要外出。

    浦林正在上班，听了我的话很是吃惊，随即和我说了再见。她去年九月就到滇省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实习了。

    挂断电话，我继续和同事们悲叹评议这个人间惨案。没多大会，浦林又给我打来电话，心急火燎地说她爸她妈都没接听电话，打了大爹三叔的也未接，问我该怎么办？我忙安慰她不要着急，村委会应该早就通知他们回家避险了。

    当这个凶杀案在我们口中已无话可说之际，同事们终于问起了我买车的事情，我便眉开眼笑地一一回答他们的询问，并享受起他们的夸赞来，霎时忘却了刚刚还在唏嘘感叹的那场人间惨剧。

    在这些人间惨剧上，我和千千万万的局外人是一样的，该感慨的要感慨，该怒骂的要怒骂，该评说的要评说，但事后也就那么回事，就像听说了个书中故事一样，很快便被高高挂起了。

    我从没想过这个凶杀案会同我扯上半点关系，但当再次接通浦林的电话，听到她只知撕心裂肺恸哭时，我的思绪莫名就将她爸她妈同死者联系在了一起。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浦林终于声嘶力竭断断续续说道：“呜呜呜呜我爹我妈嗷嗷嗷嗷我爹我妈都被那恶魔呜呜杀了”

    浦林的话就像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进我的心湖，我一时目瞪口呆，无言以慰。心荡神迷十多秒后，大脑才迅速给我下达了指令。我一面起身去给宁主任请假，一面在电话中安慰哄劝浦林。此时此刻，我已成为她在这人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只想尽早尽快赶到她的身边。

    还好，再悲再痛，浦林仍然保持有最后一丝理智，得知我要开车去学校接她，便不再和我通话分神。

    请好假后，我立即开上新车，驶出市区，上了高速，向身在省城悲痛欲绝无依无靠的爱人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我情如潮涌，爱似花飞，时而想着如何帮浦林料理父母的后事，时而想着未来如何爱她一生一世，时而想着如何找关系帮她考进滇省第一人民医院，时而想着等她二哥出狱如何帮他成就一番事业。

    我在车上也想好了见到浦林时要如何对她。刚到学校门口，我随即停稳车子，走到四处张望的浦林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落泪起誓道：“亲爱的，请相信我，未来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会像你爸你妈一样照顾你爱护你一生一世。如果我做不到，就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我话未说完，浦林又已泪如雨下，她也跪倒在我面前，和我抱头痛哭。

    开奥迪车的帅哥和医学院美女长跪在地哭天抹泪，这景象立即吸引了无数进出男女学生的围观。

    这时已有几个熟识的女同学过来拉劝浦林，我仍放声悲哭，浦林反而啜泣着抱住我劝慰。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主动在她面前示弱，借此激发出她内心深藏的坚强。

    看目的已达到，我便咽下哭声，接过浦林递来的纸巾，先擦擦她肿如桃子的双眸，再擦干我满面的泪痕。随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我们的奥迪车就像条白色的江豚，先汇入城市的浩荡车流，再游进高速的滚滚车流。

    在回西河的路上，浦林一面抹着泪，一面给我讲述了凶手的生平。原来这人是她堂哥，名叫浦君，只是她现在都称呼他为那畜生。

    浦君是她大爹的独儿子，今年35岁。浦林她大爹大妈都是她们村里的小学老师，非常溺爱独子，从小浦君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一直过着浦林三兄妹天天眼馋的好日子。

    虽父母都是老师，但浦君对读书却毫无兴趣，勉强考上了高中，然而连补两年都没考上大学，他爸便托关系送他去当兵，当兵退伍转业回到西河，又托关系把他安排在国土资源局工作，给局长开车，自此随时往家中提好烟好酒，一时很是风光无限。

    “正所谓成也我大爹，败也我大爹。”浦林转头看我说：“如果当初他没那么大能耐把那畜生找关系安排到国土资源局，他就不会遇到那个女人，就不会因强奸去坐牢，就不会出狱后又成吸毒犯，也肯定就不会有昨晚这惨案了。”说完便又“哇哇”哭开了，哭够后接着给我讲她堂哥的故事。

    浦君刚工作半个月，那女人马莉就从板桥镇国土资源所调来他们办公室，他对她一见钟情，相见恨晚，随即便展开疯狂追求。可马莉根本瞧不上事业编的他，而是和县委办的一名公务员好上了。

    但浦君并未就此放手。他从小被父母宠坏了，占有欲极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得到，对马莉一直纠缠不休。马莉的男朋友请局长给他做思想工作都说不通，气得局长寻个由头把他调去了其他部门。

    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年后，在马莉准备结婚前夕，酒醉的他竟然在办公室把独自加班的马莉强奸了，还拍了裸照，威胁她敢报警就把照片送给她男朋友及家人，并贴遍西河的大街小巷。这次马莉选择了吞声饮恨。

    浦君满足兽欲后，也承诺从此不再纠缠马莉。但尝到甜头的他哪会就此罢手？过了一个周，又再次用裸照要挟马莉去家中发生关系。

    事后，浦君也按承诺把相片和底片给了她。马莉提吊着的心胆终于放了下来，以为从此便可相安无事，哪知浦君给她的只是其中几张。

    从此，浦君挟裸照以令马莉，只要欲火一烧，他便立即给马莉发信息，马莉又被逼就范了两次。直到浦君第五次发信息逼她上床时，她才终于绝望了，痛下决心做出了报警这个两败俱伤的选择。结果如她所料，浦君被判刑入狱开除公职，男朋友也第一时间选择了同她分手。

    浦君从端国家“铁饭碗”的体面人物一下沦落为世人唾弃的强奸犯，作为人民教师的他妈当场便被气得昏死过去，他爸随后也住进了医院。

    可人间之事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浦君出狱半年后并未悔过自新，而是堕落成了瘾君子，从此更成他爸她妈的噩梦。他平时从不着家，没钱买“白粉”了才回家要钱，不给就砸东西摔家具，再不给就对父母拳脚交加。

    感染上艾滋病后，浦君已不仅仅再是他爸他妈的噩梦，而成了所有熟人亲友的，只要是沾点边的亲戚他都去借钱，学校里的老师也一个不漏开口，每次就借四五百，不给便赖在家中不走。因艾滋病之故，抱着破财消灾的心态，还从没人敢拒绝他。人人都盼着他早点一针打死，可老天却让他活了一年又一年。

    听到此处，我已能隐隐猜到这个恶魔杀害亲人的缘故，也感受到了这个恶魔所制造出的紧张气氛。还未进城，我们的车便受到警察的两次拦停盘查，他们都极其认真负责，见浦林哭红了眼睛，反复询问再三确认她没事后才给我们放行。

    离家越来越近，浦林想着即将面对的悲惨场景，又情不自禁悲哭起来。我没再劝她，以这种方式同时痛失人间最爱自己的两个至亲，就算是我也会大哭几场。

    然而浦林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太多。一到家中，扑到父母灵前捶胸顿足哭上一阵后，就起身配合乡亲们操办起父母的丧事来。

    村中同时离世十二人，这在和平年代的浦家村是史无前例的，并且都是一家子，真是天地同悲，举村共哀。

    这十二名逝者分别是浦林她爸她妈，她大爹大妈，她三叔家五人，她姑妈家三人。

    我和浦林对操办丧事都一无所知，好在乡亲们此时异常团结，不分亲疏，村支书亲自指挥，村中老小一齐上阵，我们只需按令行事即可。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真正的男人。原来我一直以为从思颖姐身上下来那一刻我就是男人了，其实并非如此，只有在能独立承担起照顾父母妻儿责任的时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人。此时浦林虽还不是我合法的妻子，但已是我今生非她不娶的恋人。

    我把自己的四万块积蓄全取出来交给浦林，并随时听候支书的安排和她的吩咐，进城买烟买酒买米买菜，频频给帮忙办事的乡亲们端茶递烟，主动承担起这个家庭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从浦林饱含感激依恋的目光中，从乡亲们饱含赞赏喜爱的言语中，我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

    虽有四名便衣警察在场，回家的第一晚我们还是既悲痛又紧张，因为浦君仍未抓住，不知这个恶魔正藏身人间何处。但第二天一早有名便衣警察接完电话便朗声向大家宣布：“告诉老乡们一个好消息，刚刚浦君已被武警在山上抓获，你们可以放心办事了。”说完便在支书的陪送下走出浦家村。

    后来我陪浦林去旁听过西河中级人民法院对浦君的审判，法官问他为何要杀害自己的父母亲人时，骨瘦如柴面无表情的浦君冷漠答道：“我也不想杀自己的父母，我以后的生活还要靠他们的退休金呢！但那晚我瘾发了，他们却死活都不拿钱给我买药，我便跑进厨房拿起菜刀吓唬他们，不料在拉扯推搡过程中失手在我爹脖子上割了一刀，鲜血一下喷得我满脸都是，我就被吓得发狂在我爹身上乱砍起来，随后又对从后抱住我的母亲乱砍了一通。杀死了我爹我妈，我还是一心只想找点钱去买海洛因，在家中翻找半天什么都没找到，便换了衣服依次去二叔三叔姑妈家借钱，结果他们不仅不借我，反而都对我冷嘲热讽，我想着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们全杀了”

    听着听着，早已泪流满面的浦林忽然站起来指着浦君哭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那是你爹你妈你叔你婶你侄儿侄女，你怎么下得去手啊嗷嗷爸妈”

    我忙把泣不成声的浦林抱在怀中坐下劝慰。法官很有人情味，她待浦林被我劝住才开始宣布庭审继续。

    我抱着浦林一颤一颤的身体遥想：三十年前，当浦林她大爹大妈刚生下浦君之时，也曾心怀多少美好愿望和期待。可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命不由己啊！

    浦君最后被判死刑，结束了他这罪恶的一生。如果当初在对马莉的感情上他选择潇洒放手，还会有今天的悲惨人生吗？可人生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患难时节，最见真情。患难时节，最需真情。操办完父母的后事，我和浦林的爱情开出了更加艳丽芬芳的花朵，她改口叫我老公，我也很自然叫她老婆。我们一致决定，等她毕业考上医生就领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