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楼里对你们毫无保留，各处机要都向你们展示，接下来该轮到三位坦诚相见了。”
苏梦枕坐在上位，红袍一扬说道。
“如何坦诚相见？”“是要来段自我独白吗？”
“我们有更好的方式，由他来展示。”
杨无邪从白楼走出，手里托盘放着三筒卷宗。
拿起一个朗声读道：“白愁飞，二十六岁。个性潇洒傲慢，常负手看天，行迹无常，出手向来不留活口，左胸下有一块黑色胎记，约指甲大小……”
白愁飞不禁笑道：“这难不成真有人看我洗澡啊？”
厉雪岚摸了摸鼻尖，脸色不太自然。
这四舍五入算不算他们也看过白愁飞洗澡？
杨无邪依旧念下去：“曾化名白幽梦，在洛阳沁园春唱曲；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当镖；化名白金龙，在三江群雄大比武中夺得魁首……”
王小石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看向白愁飞，眼中有感慨有无奈，最终化作一句：“没想到你经历那么丰富啊。”
“这不叫经历丰富，这叫经历坎坷。”
白愁飞脸色未变，内心怅然。
这些事他们不但知道而且仿佛比他记得更清楚，并记录在内。
苏梦枕忽道：“读读他的武功来历吧。”
“可以了。”白愁飞叫断，问道“大哥，这份情报楼里有几个人能看到？”
“除你之外，连我在内，四个。”
“我是第五个！”温柔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坐在厉雪岚身旁，和她分享刚买来的吃食“正好听到。”
他放弃抵抗：“好，那我不希望有第六个人听到。”
苏梦枕点头，示意杨无邪读下一位的卷宗。
厉雪岚坐得离杨无邪最近，早在他放下卷宗时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杨无邪清了清嗓子：“厉雪岚，二十二岁。常以一身玄衣脸戴面具示人，性情无定，师承不明，门派无记录，武器是一把名为乱香残夜的伞中剑。”
“父母早年亡故，后在各处辗转流离。曾在刀帮……”
温柔拨弄着手上的食盘，一颗炒豆掉了下来。
他读得不快不慢，又突然慢了下来，最后没了声音。
只猜度道自己读久，声哑了。
“无邪，不必读了，喝口茶吧。”苏梦枕看着地上的豆子和稳坐其位的厉雪岚说道。
“是。”将一沓厚度不亚于白愁飞的档案塞回了卷筒。
王小石嘴巴动了动，半天说不出来什么。
白愁飞眼中愁色渐浓，眉头紧锁。
温柔偷眼瞟着厉雪岚，她依旧在食盘里挑着点心吃。
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今日的茶是楼里新进的雅安露芽，对润喉清脾有奇效。
喝过茶后，杨无邪拿起最后一个卷宗。
王小石伸长脖子看去，隐隐有些好奇。
其余人则是一脸更好奇的表情看着王小石。
许是目光太灼热了，灼得小石头险些烫出个洞来：“不是，你们都看我干嘛呀，我这没什么。”
白愁飞敷衍一声：“没什么，对啊。”
“真的。来，你念吧。”起身对杨无邪说道。
“王小石，二十岁。父亲王天六，姐姐王萍萍，师承自在门，天1居士门下唯一弟子，武器为相思刀挽留剑。”
“喜好结交朋友，不分贵贱且好管闲事，但与不谙武功者交手绝不施展武艺欺人，故有被七名地痞流氓打得一身伤痛，落荒而逃的记录……”
温柔忍不住说道：“他就是武功差，别给他找借口。”
说是说不过她了，只能竖起大拇指：“军师说得对！”
杨无邪扫过剩下的几行字，惊讶地看了眼王小石随后读道：“感情丰富，十三岁情窦初开至今情感受伤十五次…”
“可以啊，王小石你这深藏不露啊！”白愁飞眉开眼笑，拍了拍他的胸脯，一副‘哥们你真行’的模样。
厉雪岚数着手指头：“哟，半年一个，小石头厉害。”
温柔没了温柔：“怪不得一进京城就去三合楼惹了一身风流债，无耻！下流！”
“你这不对，这有问题，这情报绝有有问题的！”小石头辩解道。
白愁飞用左胸的痣发誓情报绝对没问题。
厉雪岚抓了把瓜子磕得咔咔响。
“那这肯定是误会…”
“王小石！怪不得去三合楼那段风流事你也不承认，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过啊，温柔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眼见温柔跑了出去，王小石急了：“军师你也不帮我解释解释！”
“不不不，我不读了，今天就这样吧，不读了不读了。”杨无邪迅速抓起托盘溜之大吉，任王小石说再多也不回头。
看完了这场坦诚相见最后变成闹剧的戏剧，苏梦枕下来说道：“咱们楼里的鸽组就是由这位军师一手建立的，论武功他不及狄飞惊，但说到资料收集的细心无人能及。”
“那大哥我们的入楼礼算结束了吗？”
“这不是入楼礼，入楼礼是我要送给两位兄弟一座院子。”
王白二人俱惊，厉雪岚感叹大企业就是好，入职即送房。
两人欢欢喜喜地去看院子，苏梦枕转头说道：“下次别用点穴了。”
厉雪岚回过神来，瞳孔重新聚焦在苏梦枕脸上，此时的他有些无奈和严肃。
嘿嘿干笑两声，心虚地左看右看：“没有下次。”
厉雪岚回到雾云轩，这是苏梦枕之前给她安排的住处。
温柔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亲昵地挽着她胳膊。
“岚姐姐，纯姐姐请我们晚上去吃饭，你也一起吧！”
“纯…她请的是你们，我和她未曾相识贸然前去不太好吧。”厉雪岚推脱道。
“这有什么！我跟你说……”温柔使出浑身解数拉起厉雪岚就走。
直到紫藤萝架下雷纯款款而来，才暗叹道原来这场还是熟人局。
逐一打了招呼，雷纯问道：“这位是”
温柔一边拉着雷纯坐下一边绘声绘色地介绍着厉雪岚，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雷纯得知她一身医术和武功之后也不由称赞。
“我之前就去金风细雨楼找过你，但通传的人总是说温大小姐被禁足了，你这刚到京城是闯了什么大祸竟被细雨楼禁足。”
“我才没有闯祸呢，都怪我师兄！算了，我那师兄也算是个厉害的人，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他和纯姐姐认识认识！”
“纯姐姐，岚姐姐现在已经进了金风细雨楼了，小石头和大白菜也是，还和我师兄结拜了。虽然他们两个比不上我师兄但是遇到事也算是个可靠的人，再加上我小寒山燕在，在这京城谁也不能欺负你。”
两人聊得起劲，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白愁飞坐在雷纯对面，除非他一直低头否则总是能看到她那温婉动人的脸。
汉水江上相遇，今夜凤麟阁重聚，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却淡了很多。
“纯姐姐你这簪子可真好看。”
雷纯头上簪着异节梨花银枝，温柔没有太多繁杂的首饰，依旧是她钟爱的果子发簪。
他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厉雪岚，她打扮一向素净，常用丝带束着，如今头上多了一根玉簪衬得她愈发清冷。
她话不多，闲聊时多数充当倾听者的角色。
柔软的青丝被夜间的风吹起，发尾落在手侧，挠得他发痒。
白愁飞不动声色地打量当场所有人，见无人注意他们，手指屈伸，抓住作乱的发丝轻捻。
“你怎么能说纯姐姐丑呢！”温柔皱起俏脸责怪道。
厉雪岚有心看戏：“温柔，小石头说的是你。”
白愁飞不舍地放开那缕头发，垂下失落的眼眸。
酒饱饭暖后，温柔不舍雷纯离开：“以后你来我楼里，我去你府上，我们一定会多多见面的。岚姐姐和他们两个以后估计在楼里忙得要紧，可没时间陪我玩。”
雷纯几句话哄得温柔喜笑颜开，叽叽喳喳地送人回家。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打包些糕点给大哥。”走在最后的白愁飞突然说道。
“我陪你一起吧。”
王小石和温柔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等糕点的时间他们散步到了湖边。
“龙楼凤阁，尽显风雅，落樱十里映湖心，田纯姑娘当真会选地方。”
京城的龙楼凤阁之说他也知道：龙楼指的是三合楼，里面的人卧虎藏龙是一片英雄地，故得龙楼之名，凤阁自然指的是此处。
“田纯是雷纯。”白愁飞冒出没头没尾的一句。
他盯着湖面，稀疏的月影罩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柔和了几分。
厉雪岚下意识轻声道：“田纯是田纯，雷纯是雷纯，她们怎会是一个人呢？”
“我们今早才正式加入细雨楼，她晚上就来凤麟阁设宴。消息如此灵通，除了刑部便是六分半堂，傅宗书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接触江湖人，雷损倒是有一个女儿。”
悠悠望着她的双眼：“方才你没有反问我，而是顺着我的话头接下去，可见你知道她就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
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两派和婚作废之事在京城无人不晓，当初汉水江上雷纯还是坚持有婚约在身一说，可见她心里还是期许婚约成真。
兴许日后他还能叫她一声大嫂。
既然他把话挑明了说，她也不好装傻。
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田纯也好雷纯也罢，你都无需妄自菲薄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颇近，厉雪岚身上隐隐的清香传到鼻间，白愁飞耳根一红，愣了好会才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