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沈欢,承诺,交给我吧
石万讲故事喜欢大喘气,当方渡笃定地说出他的猜测后,他了然一笑。
“你虽然和小流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还真了解她。”
妖兽出现后,情况变得棘手很多。
但是沈流月没有自乱阵脚。
她之所以学那么多门功法,就是怕出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情况。
她是个有毅力的人,这一门不管用,就换下一门。
在换到第二十七门功法的时候,妖兽终于死了。
沈流月也只剩下半口气。
她颓然脱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像小山丘一般高壮的妖兽,它和童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看上去还是那么恶心可怖。
但是今天,她终于杀死了它,也杀死了所有的噩梦。
“沈月溪、沈月溪……”
沈流月喃喃地念着恩人的名字,她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的孩子,此时更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倾吐她此刻满溢的感情。
她只是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得到一个出口。
沈流月杀死了沈月川,重新夺回宗门,将月盈宗,再次改为月溪宗。
那场血腥的对决被传得越来越邪,山里剩下的弟子都不是精锐,谁给饭吃就跟随谁,所以轻易地臣服于沈流月。
沈流月也不难为他们。她说宗门要改,月溪宗不能这么颓唐下去。
她说到做到,在行动力这方面,完全继承了方渡。
大到宗门改制,小到栽树种花,沈流月有几年亲力亲为的日子,很艰难,但也熬过来了。
直到她选出了自己信任的人,帮助她分担这些宗门事务。
月溪宗在沈流月的手中真正地发展起来,甚至超过了当年沈月溪和沈月川的父亲在世的时候。
沈流月每年都会为宗门招收新的弟子,但她把要求卡得严格,所以每年通过的人并不多。
等到宗门招收第一千个弟子的时候,沈流月带着这个少年,来到无名山。
“先生,我来兑现承诺了。”
少年很社恐,社交恐怖的社恐。
在半天的时间内,他和无名山的鸡鸭鹅狗猫都打了招呼,告诉所有活着的东西,他叫沈欢。
同样来山里凑热闹的石掌柜有言,这孩子简直是沈流月嘴替,他和沈流月每日说话的份量要是能互相匀一匀,可就太好了。
沈欢正处在一个猫嫌狗厌的年纪,所到之处鸡飞狗跳。沈流月作为宗主,或者说这孩子的家长,很不好意思。
方渡却说没关系,等等他就会被教做人。
话音刚落,沈流月背后就传来一串“啊啊啊”的声音,丝滑地滑走。
她转过头,看见沈欢正在被方渡养的那只大白鹅猛追。
眼看着沈欢要摔倒,倒在方渡的田里。方渡却像后背长眼睛似的,回手一捏,将小孩的衣领提溜起来,让他乖乖站好。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把额头蹭红了,手臂也摔青了,脸上还有莫名的几块灰。
都这样了,还在嘿嘿傻笑,看样子是个乐观的人,不然就是天生脑子缺根弦。
他仰着头,对方渡说。
“你好,我叫沈欢。”
方渡半蹲下来,摸摸他的头顶。
“我是方渡。”
方渡对孩子永远都有耐心,而且他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经常会蹲下来,这样方便他跟他们平视。
沈欢把小手背在身后,看看沈流月,又看看方渡,小声地问。
“你是师父的师父吗?”
“不是,我并不好为人师。”
方渡如是回答。
沈欢有点懵,他的小脑袋瓜里面,还没有太多的东西,无法理解方渡和沈流月之间的关系。
他们看起来是熟悉的,却又有一种淡淡的客气和疏离之感。
方渡又摸摸这孩子的头,起身,从自己的屋内,将那尘封多年的藤编盒子取出。
“这就是当年,沈月溪从我这里要走的东西。”
沈流月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银珠玉环。
经过时间的沉淀,它的质地愈发温润。
沈流月用食指轻轻地碰了一下那枚玉环,又缩回手,怕玷污了它。
她将盒子扣好,对着方渡微笑。
“东西我收好了。先生,这样月溪宗就欠你一个人情。”
沈流月知道自己的寿命是有限的,但月溪宗,至少还能延续百年。
她深知方渡不是急着兑现人情的性格,承诺自沈月溪那一代起,会和这玉环一起,代代相传。
沈欢踮起脚,好奇地望着那玉环。沈流月没有避着他,反而让他看清楚玉环的模样。
“看到了么,沈欢。如果我将来无法兑现这个人情,一切就要交给你了。”
沈欢那时只是个孩子,尚懵懂着,还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多么深的期冀。
他虽然顽皮,但很听沈流月的话,因为宗主是把他从凶恶的家人手中救出来的恩人。如果没有沈流月,他就要被自己的亲爹打死了。
“师父,你放心交给我吧!”
他拍拍自己单薄的胸膛,让沈流月安心。
“我沈欢就算是死也会遵守承诺!”
石万正在旁边吃井里捞出来的冰镇西瓜,听到沈欢的豪言壮语,他差点被西瓜子呛到。
“毛头小子,说什么生死。”
沈欢不愿意别人把他当小孩。
“我认真的!特别认真。”
正如沈流月心中所想,方渡对于这个人情,其实并不急着兑现。
但是从沈月溪、到沈流月,再到沈欢。三代传下来,会变得如何,他生出了一丝期待。
沈流月不打算叨扰方渡太久,她知道方渡是喜欢安静的人。
在太阳下山之前,她带着沈欢离开。
在山路的尽头,沈流月微微含笑,眼角有了细细的褶皱。
沈欢踮起脚后跟,举高手臂,用力地挥舞着,和无名山道别。
方渡也挥挥手,让他们走好。
他很想顺便把石掌柜一并踹走,但是,还有点事情要做。
他把一个荷包递给石万,石万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想干嘛。
他捏了捏荷包,里面似乎是谷物的壳子。
“给我这个要作甚?”
他知道方渡不随便给人东西,尤其是给他,每次这东西必然有大用。
但是方渡这次没解释,只是让他贴身放着,睡觉也别摘。
石掌柜带着一肚子的困惑回了渡已堂。回到堂中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事了。
他一时恍惚,竟然回到了当年晁宅的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