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放下执念
远处的黑影，似是正在望着萧琅露出了笑容。只是那具似乎早已经被火焰焚烧殆尽之后的骷髅又怎么会露出笑靥呢？但萧琅的确是感受到了那黑影的笑容，自火中展露的微笑，自余烬而来的骷髅。那就是是亡灵？还是火中的一缕灵魂？这已经不是萧琅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它，上一次看见它似乎也是在梦中。
萧琅还记得它告诉过自己选择从来都不只有一种，而人的命运也从来就不是既定的命数。
萧琅全当那时的它在自己的耳边一顿神神叨叨，命运和命数什么的距离他还十分的遥远，现在也不需要萧琅因为自己的命运而做出大义凛然的选择。
萧琅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视线，不远处的那道火中的余烬之影似乎突然消失不见，仿佛它只在原地空留下一缕微风，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痕迹。
父亲也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跑到了萧琅和母亲的身边，对于自己梦中的这两个npc而言，萧琅就是他们已经规划好的程序里设置的“儿子”，而萧琅也没有立刻戳穿眼前的假象。
毕竟，他真的有些想自己的家人了。
自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之后，他现在还能够勉强回忆起来的也只剩下自己的父母，现在还多了那些特异部的奇葩们。呓语之梦可以根据人内心所想，那一份执念亦或者是思念，勾勒出属于他们自己心中最完美的那场梦境。而眼前的这片“盛会之梦”，对于萧琅来说的确有一番特殊的意味。
“爸？”
父亲似乎和印象中的那些古板的科研人员有些不太一样，略带着一丝沧桑感的面庞上似乎特意的得到了清洗，或许是父亲特意为了萧琅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棱角分明的五官和面庞似乎印证了父亲以前便是一个帅哥的事实。
“阿琅，抱歉啊，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你们待在一起，这是我刚才在路上买的，你看看喜欢吗？”父亲蹲在萧琅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看上去昂贵的银白色手表，大小正好很符合萧琅现在的年龄。而且在手表的中间位置，似乎还雕刻上了一块儿十分明显的绿宝石，但那看上去更像是一块儿绿色的玛瑙石。
“你怎么买这么贵的表？”
“没事，正好也弥补一下我这些年的遗憾，阿琅应该不会责怪我的吧？”
因为自己工作的特殊性，父亲几乎很少会主动陪在他和母亲的身边，基本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直接在研究所内过夜的，只有遇到一些节日的时候才能偶得清闲，或者是当春节的时候，才能和家人在一起。
萧琅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跟父亲在一起过了，印象中的父亲似乎要比上一次见面时显得更沧桑一些，岁月的痕迹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却始终都不肯离开，最后只能越积越多。
萧琅戴上了父亲特意给自己买的手表，手腕的大小正好合适，父亲对于自己的尺寸记得可是相当清楚。
“对了，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该不会是你妈又骂你了吧？”父亲打趣般瞥了身边的母亲一眼，而母亲也轻轻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白了他一眼。
“爸，我没事的，这次回来你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听到萧琅这句话，父亲有些宠溺的动作和神情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消散：“你放心阿琅，父亲这次已经尽可能久的陪你。”
“所以，父亲最后还是会离开的是吗？”
离开？父亲最后还是会离开，因为他放不下自己的工作，亲情只是他在工作之余才有心照顾的存在，哪怕是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不想让父亲走。”
“我……也舍不得阿琅啊。”父亲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总感觉在下一秒他便要彻底的失去他一般。
萧琅依靠在父亲的怀里，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这滴泪似是对父亲和母亲的感恩，亦或者是对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亲情的不舍。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他们的亲人，自己终究只是一个遗忘了过去的外人。梦境的确很美好，美好到在一定程度上足以让人类彻底的沉浸在其中。
而萧琅似乎也看见了快要淹没自己的海水，它们仿佛就在自己的脖颈上，已经渐渐地没入他的口鼻。
但是在下一秒，即将淹没自己的海水却突然消失。
他似乎也听到了父亲在自己耳边的抽泣，母亲在一旁的安慰声，本是阖家团圆的美好时光，空气中却在此刻充满了一股离别和忧伤的气氛。
萧琅隐约之间看见了自己流下的那滴泪水，它似乎就定格在了自己的面前，凝固在了空气之中。当萧琅想要伸手去触摸之时，那滴泪水……却突然在自己的眼前破开。
仿佛是天空下起了一场小雨一般，似乎只有萧琅心中的那一方小世界下起了雨。
“阿琅放心，以后如果有机会，父亲一定会多多地陪着你。”
“今天我想跟爸爸在一起。”
“好，今天爸爸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那爸爸明天也可以留在家里吗？”
“你不要妈妈了？”
“妈妈和爸爸都要在家，我们谁也不能离开谁！”
盛会之中诞生的亲情和团圆才是萧琅最想要看到的美好，亦或者是他曾经最想拥有的事物，不管是父母的关爱……亦或者是同学、老师们的认可和友情。他遗忘了过去，但是他不曾放弃自己的未来，他希望自己能够在未来留下一些属于自己崭新的记忆，过去已经结束了，未来开始全新的开始。
就好像萧琅现在站在第三者的位置上所看到的那样，在梦中，他始终都是一个角色，他始终都是在玩一场真实但却廉价的rpg（角色扮演）游戏，而他扮演的的确是自己，但却又不是自己。
当他看到那个小时候的自己时，他的面容早已经变为了一个陌生人，那已经不再是他，而与自己在梦中相拥着的人……也不是自己的父母。
“梦……始终都是梦吗？”
那终究不属于自己，只属于那一瞬的美好，萧琅的嘴角轻轻扬起，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走进了梦中，呓梦池的池水也已经逐渐得淹没了自己，那是现世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不要继续沉沦下去。
而如今，萧琅又一次地看见了那具已经因为火焰而变为骷髅的黑影，巨大的黑袍遮挡住了它那副骨架身躯，勉强地能够勾勒出它之前的身形轮廓，火焰燃烧之后所残留下的余烬似乎在萧琅的眼前诉说着那一段可怕的历史。
“你是来接我的？”
萧琅还是第一次与那副骨架相距如此近，仿佛二者触手可及，那无比真实的骷髅隐约还带着一丝烧灼的气息，早已经没有了瞳孔的双眸似乎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是你的梦。”
“我知道，但是梦是假的。”
“梦是假的，但是你的心却是真的。”
“你渴望过，你执着过，甚至为此疯狂过。如今的你甘愿沉入最深的海底，也要一睹自己梦中的美好，这便是你的执念。”
“亲情、友情以及他人的认同和尊重，这些都是你的执念和梦境，更深层的执念往往伴随着更深层次的梦境，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却依旧甘愿沉入其中。”
萧琅并没有开口反驳，而是静静地听着眼前的那道骷髅黑影一句一句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和萧琅的有些相像。
就好像现在的他此刻正站在一面镜子前，而镜子中的那个人第一次朝自己开口说话了一样，不仅恐怖而且诡异。
“现在……你真的放下自己的执念了？”
执念？萧琅又再次转眼看见了梦中的“自己”与父母相拥时的场景，父母拉着孩子走在盛会之下，面前和四周都是美好和幻想，而在拥抱之后，父母拉着孩子的手站起身来，一家三口微笑着转过身似乎透过梦境之外看到了真实存在着的萧琅。
然后，它们向萧琅伸出了手。
“阿琅，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啊！”
“你不是说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的吗？”
“我们一家人都要永远在一起！”
“……阿琅，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上大学了。”
“恭喜我们的状元郎！”
“萧琅，现在你可是我们学校最有出息的人，未来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啊！”
“……”
有那么一瞬间，萧琅不仅仅看到了父母……还有自己在梦中见到过的那些同学，不同于以往，这次每个人的脸都无比真实地呈现在了萧琅的眼前，而萧琅这一次也可以无比真实的看清楚他们每个人的面容，它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朝着萧琅伸出手，站在原地，等待着萧琅走过来。
“现在……你还要放下你的执念吗？”
骷髅的黑影猛然之间化为自己的模样，化作自己的另一半影子，通体散发着光晕的影子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它带着萧琅此刻的内心。
执念……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和存在，真的那么容易就可以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