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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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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灵哭嚎得过于悲惨,让空气都带上了肃杀的寒意。

    纪洵半靠在栏杆边,脱掉外套抓起衣摆检查伤势。

    从胸膛到腰腹,被脐带缠过的部位勒出数道红紫色的痕迹,他试着用指尖碰触几下,虽然没破皮,却也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啧,公共场所你干嘛呢。”纪景扬不知何时转过头,“检点些吧,弟弟。”

    “……”

    纪洵穿好衣服,看向纪景扬的眼神写满无语。

    他跟纪景扬是远房亲戚,小时候父母去世后在对方家住过几年,因此相比其他近亲,反而跟这位很不正经的哥哥要熟悉许多。

    要是换作平时,纪洵大概会回怼几句。

    可楼梯传来的动静让他暂时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转而关心起另一件事:“你进来时,有没有看见一个国字脸的警察?”

    纪景扬回忆道:“郑自明?我在外面看见他了,他说到了楼下发现你中邪似的一动不动,就想出去找人帮忙,谁知就再也进不来了。”

    “没事就好。”纪洵把背包放在天台角落,祈祷出去后还能抢救笔记本里的论文数据,“你觉不觉得,这恶灵好像是冲我来的。”

    纪景扬嘴边扬起调侃的笑意:“是啊,专门把其他人送走,只为了跟你单独相处,它好爱你,要么考虑一下?”

    纪洵抿抿唇角,终究没忍住:“……滚。”

    纪景扬天生五行属欠,被骂了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没过几秒,笑容就凝固在唇边。

    楼下突然没声音了。

    不仅是安静那么简单,更像是一片死寂。

    纪景扬难得严肃:“走,下去看看。”

    ·

    进入楼梯间,纪洵目睹了他此生见过最惨烈的景象。

    安全楼梯的墙面与地板上满是污浊的血迹,脐带和眼球碎块散落在沿途路上,几只还没死透的眼睛不断抽搐,偶尔发出渗人的呜咽声。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步伐打开防火门,然后同时愣了一瞬。

    走廊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入目皆是红得发黑的粘稠血液,那些血液像有生命般蠕动挣扎,似乎想要汇聚到某处,又忌惮另一种更为可怕的生物。

    纪洵视线往前,看清它们在害怕什么。

    长着徐朗身体的恶灵只剩下半个身体,蜷缩在702的门边一动不动,高耸的肚子被人横断剖开,长出四只眼睛的怪异婴儿维持着爬出尸体的动作,脸部中间插着一把黑色的短刀。

    常亦乘弯腰将刀从恶灵尸体里拔出,他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慢且认真地用衣袖擦拭刀刃。

    高大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拖出存在感极强的影子,像地狱来的恶鬼降临人间。

    直到此时,纪洵才终于明白,纪景扬之前问常亦乘是否需要陪同,原来并非担心他打不过,而是担心他打得太过。

    纪景扬咽了咽喉咙,开口时语调微颤:“常……”

    常亦乘骤然转过头,冰冷双眸中带着还未消散的杀意,眉眼间找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下一瞬,纪洵只觉得眼前一花,劲风忽袭。

    接着便是“噌——”一声响,尖锐刀锋与金色禅杖碰撞声震得他耳膜发痛,但所有的声音都比不上眼前的景象更令他心跳停止。

    只是一秒不到的刹那,常亦乘杀到了纪景扬面前。

    要不是枯荣及时化作虚影抵挡,那把戾气四溢的短刀就会直接劈开纪景扬的胸膛。

    即便如此,纪景扬也被震得踉跄几步,眉间流露出痛苦的痕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纪洵呼吸一滞,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小心翼翼地劝说:“常亦乘,你先冷静下来。”

    他在发抖,那是一种源于身体本能的恐惧,比在电梯里听见身后有人时更为浓郁。

    短刀与禅杖仍在交锋,兵器摩擦声如金石撞响。

    走廊的白炽灯被风吹得不断摇晃,纪洵手心的温度也在快速流失,他抬头想判断常亦乘的神色,视线却被对方系在喉结下方的颈环所吸引。

    黑色的皮革颈环约两指宽,被挡住的皮肤边缘,露出少许流动的金色符文。

    符文跃动几下,男人手中的短刀也压下几分,强劲的力量逼得枯荣接连后退,手中禅杖更是隐隐出现龟裂的纹路。

    和枯荣共用灵力的纪景扬,这下连脸色都变得煞白:“你快躲开!”

    纪洵没有躲,手指向自己:“记得吗,刚才我被恶灵缠住,是你救了我的命,你别急,慢慢回忆一下。”

    常亦乘微垂下眼,视线在他脸上打量几次,好几次纪洵都怀疑他会挥刀砍过来,让自己的生命在今天划上句号。

    所幸漫长的僵持过后,常亦乘眼中总算出现了一丝温度。

    仍是冰冷的,可好歹清醒了。

    他收回刀,低声说:“抱歉。”

    精疲力竭的纪景扬跌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摆手表示无妨。

    常亦乘将刀收回刀鞘,静了静,忽而转头望向纪洵。

    “……”纪洵被他看得惊了一秒,犹豫片刻后试探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常亦乘只是摇头,让人感到很难交流,但比起刚才狂暴的状态,现在的他甚至能用“如春风般和煦”形容。

    纪洵松了口气,总算有余力去观察的凶杀现场。

    这一观察,他就十分崩溃。

    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恶灵,连带着徐朗残破的尸体,全都倒在了702的门外。

    字面意义上的,死在他家门口。

    偏偏常亦乘没有体谅他的心情,走到他家门前,提起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恶灵:“尸婴,不是阵眼。”

    纪洵在心里翻译了一下,整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这玩意的学名叫尸婴,可惜它不是主谋,杀了它也解不开乾坤阵”。

    “意思是说,楼里还有另一个恶灵?”纪洵问。

    常亦乘皱眉:“不知道。”然后又不说话了,完全没有再分析几句的意思。

    ……你这样如果参加小组讨论是要被骂的。

    可惜这句话纪洵不敢说,只能无奈地看向在场第三人。

    纪景扬这会恢复了些,捧着变回瓷像的枯荣说:“看来,还是得去趟602。”

    ·

    602的户型与纪洵家类似,玄关两边分别是厨房与卫生间,往里经过客厅就是两间相邻的卧室。

    屋子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开灯后就是寻常人家的样子。几扇室内门都关着,三人决定先从卧室找起,纪洵想了想,选择跟纪景扬一起搜查主卧。

    常亦乘没说什么,独自走进右边的次卧。

    房门关上后,纪景扬一屁股坐到床边:“谢了弟弟。跟你说句实话,刚才我连葬礼请几桌都想好了。”

    纪洵不解地问:“你们都是观山的人,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谓的观山文化有限公司,从更通俗的意义来讲,就是一个灵师交流协会。干他们这行需要掩人耳目,三十年前便顺应时代,开始以公司的名义活动。

    纪景扬振振有词:“我能毫发无损地坐在这跟你说话,就已经很厉害了好吗?也就多亏枯荣是防御系的灵,换了其他人,恐怕连那一刀也挡不住。”

    纪洵眼皮微抬,明明白白地表示怀疑。

    纪景扬:“……他是谢当家带来的人。”

    这样一说,纪洵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实力差距。

    如今仅存的三个灵师家族,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能成为当家的灵师,必定是族中灵力最强的一位。

    比如姓纪的当家,就是一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太太,纪洵只有每年春节才能见上她一面。

    常亦乘能直接跟谢当家搭上关系,说明他来头不小。

    纪洵好奇:“那你怎么会跟他搭档?”

    纪景扬说:“今天接到订单的时候,我正好在观山,他就从我旁边路过。虽然我听说他这人不好相处,但我向来喜欢结交朋友嘛,就问他要不要一起接单,谁知他还真答应了。”

    公司化管理的成效可见卓越,比如纪景扬此时就没察觉,把降伏恶灵的任务说得跟外卖接单一样有任何不妥。

    “你说的不好相处,是指像刚才那样?”纪洵压低声音问。

    纪景扬:“大家都说他是个疯子。好比一把不顺手的双刃剑,用得好是救命,用不好是送命,所以很多灵师都不敢接近他。”

    纪洵一愣:“他杀过灵师么?”

    “这倒没有。”纪景扬回道,“顶多就像今天这样,差一点。”

    强大与容易失控相加起来,已经等于危险的代名词,因此哪怕每次都差一点,也足够引起众人的畏惧。

    不自觉的,纪洵脑海中浮现出常亦乘戴着的颈环,以及他没能看清的金色符文。

    纪景扬总结:“反正他挺神秘的,听说没人见过他用灵,从来都只靠他手里那把刀。”

    纪洵想再说什么,外面就响起了叩门声。

    两人同时止住话题,离得近的纪洵过去打开房门,迎面就看见常亦乘站在门外,还是生人无近的阴冷表情,沉默地递来一个东西。

    一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本。

    上面的字迹还算工整,看日期是从元旦开始,写着近两个月的生活琐事。

    【今天下了一场暴雨,雷声很大,吵得睡不好觉。】

    【路过药店称了体重,胖了好几斤。】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成天犯困,没有胃口,会不会是病了?】

    【我怀孕了。】

    看到这里,纪洵眼皮跳了几下,不可避免地想起徐朗死后离奇变大的肚子。

    他与另外两人交换过眼神,继续往后翻,发现剩下的内容就是记录怀孕后的种种感受。

    直到半个月后,也就是上周五那一页,画风突变。

    【这不正常!这不正常!这不正常!】

    字迹力破纸背,触目惊心地展现出他的恐慌。

    “徐朗作为男人,难道不该刚怀孕就感到不正常?”纪洵语气里满是困惑。

    纪景扬:“你这是刻板印象,说不定他就喜欢当男妈妈呢。”

    纪洵:“……分析得好,下次不许分析了。”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男人怀孕太不科学以外,里面记录的内容真实且详尽,看起来没有任何古怪之处。

    纪洵一时理不出头绪,正打算放下日记本,在骚扰狂先生家里再找找其他线索,动作就突然停住。

    他迅速将日记从头翻阅一遍,总算理清怪异的来源:“没有我。”

    “什么?”纪景扬没懂。

    常亦乘也侧脸看过来。

    被那双冷淡的黑眸注视着,纪洵压力陡增,深吸一口气才缓慢解释:“徐朗从三个月前开始骚扰我,这本日记记录了每天的生活,但是没有任何一条提到过我。”

    这不是徐朗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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