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未言出口
一打开合租的家门，一股人间烟火香气扑面而来。
苏玉左手捏着半个西红柿，回头看她。
李田走进屋，发出废话一句：“做饭呢？”
苏玉平静的声音下似乎强压着什么情绪：”我的事情都解决了。多亏了你。虽然我在你面前没做过饭，但其实我以前做的饭味道还合格。”
李田捧哏：“我从你的架势就能看出你做的饭肯定很好吃！”
苏玉握着的番茄汁液染上他的手，他笑着说：“我如今一贫如洗，无以为报，就先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吧。”
李田欣然应允：“好啊！好期待。”
苏玉背过身去用钢刀切割番茄时，温和喜悦的表情却一消而散，他无法欺骗自己。
代春江对他的表现都是演的，代春江其实心中一直排斥着他。
他按照承诺的那样加倍偿了自己的情，之后两人只剩下债主与负债人的关系。
苏玉暗笑自己一声自作多情。
自从家中发生变故后他一直只是表面装得洒脱，用吊儿郎当的姿态来掩饰真实的情感。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透看穿。
他在雪地中捡了“麻烦”。说起来是他救了代春江。但代春江也救了他。
那时他身如行尸走肉麻木在人世间求活。遇见了这么一个需要照顾的“累赘”，他生命才焕发出颜色，他得到了慰藉。
何况这个“累赘”漂亮乖巧粘人，他给自己的生命赋能，他慢慢对他滋生了特殊的感受。
他就像一块雪白雪白的冰糕，离了他就会融化，只有他一人能够品尝其中可口与甜蜜。
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自己害了他——雪白的冰糕和他一样入蛛网，成了失去自由的猎物。
冰糕化为了冰块，他向自己的神色变冷。他不再愿再向自己表达亲近、更别提依恋，他不愿粘着自己，刻意躲避自己。
此后他与自己的对话中表现出的“热气”也不过是因着“恩”客气地演给自己看罢了，他是冷的、硬的。
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冰块挣脱蛛丝网后愿意付出代价回头伸出手救他。他有人间罕见的纯澈与善良，自己却顽固地不死心还在蠢蠢欲动，还在期盼。
真是龌龊啊，苏玉。
苏玉切着番茄也像是切着自己一颗不死的心。他烹饪了它，然后端着热气腾腾的茄汁玉米金针菇摆放上桌。
最后一道菜完成，苏玉体贴地拿来两人的米饭。
李田咽了咽口水，盯着菜色目不转睛。
她的胃已经吃饱，但她的精神在难吃食物的霸辱下仍旧饥饿。
苏玉坐下时心中讥讽一声，代春江看菜的眼神都如此深情，看自己时眼中是纯然的清澈，他绝无可能对自己有意思，就算之前有过只怕现在也是一点不剩了。自己还不快快死心，免得一眼一言一笑中污浊、打搅了他。
李田对红色有了短暂的ptsd，她避开番茄夹起干煸包菜。
一饭过后，唯独番茄她碰也未碰。
苏玉主动招揽了收拾碗筷，他将澄红的番茄块倒进垃圾桶。他将自己的心比作番茄，没想到代春江偏偏不爱番茄。
他盖上桶盖，就像封起自己那颗不安、隐隐作痛的心。
他幻想表现洒脱，幻想能像诗经里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样放开手，不打扰。
可惜最后窝囊地打开垃圾桶盖。
全国最大的视频平台中一个新注册的账号一天内涨粉近千万，还有不愿意点上“关注”的黑粉高度关注。
这个账号就是经过官方认证的——「crown」集团继承人江弄。
账号只发送了一条视频，还是最简单的一张图文。
上面写着——「crown」将对近期情绪引诱剂引发的争议做出回应，并做出合乎民意的调整。直播回应时间：今晚八点。
举众哗然。
在直播间开始前，网民们已经在这单个视频的评论区掀起惊天巨浪。
在这个全民上网的时代，在这个情绪引诱剂关乎于生存的时代，这短短一个视频引起的讨论量，仅用了不到24小时破了该软件单个视频的讨论量记录。
李田刚才连接吃了两顿饭，此刻打开自己惯用的短视频软件才看到了营销号关于江弄事件的截图转载。
她更换软件，找到江弄的账号，然后翻起一条条的热议。
往常热评的数量不过十几到几十条，但这条视频以前足足翻过上百条后的评论仍然有着五位数点赞量。
众说纷纭。
毫无疑问的是这场直播正受着极大的关注。
李田退出评论区时惊讶发现直播已经开始了。
她立刻点进直播间。
文字弹幕率先飘过眼前：“有没有great sea的人出来说事”
“这颜值真的假的阿”
“面白心黑”
“数字脸，连真面目都不敢透露吗？”
“装什么好人”
“丑死了，数字脸”
她视线捕捉到直播间中那位如初见一般完美无瑕的人。他坐在摄像头后，并不比风靡世界多年的虚拟数字人像逊色。
江弄举重若轻地往水里丢进一颗重磅炸弹，让挤进了千万人的直播间弹幕竟然放慢了瞬，李田一进直播间就听见他用确定的声音说——
“「crown」决定下调商品定价。
18岁到45岁成年人基础套餐价下降到每月3800的标准。
45岁到60基础套餐价下降……
……”
“这是哪个黑客整蛊做的吧”
“我三个月没充过月套餐了，我终于充值得起了，谢谢crown！”
“是真的吗！！！！！！”
“情绪引诱剂的成本果然低！都是无聊商家把价格炒高的”
“crown到底出什么事了？因为最近的舆论压力吗，居然成几十倍的降价！”
“不敢相信，但我希望是真的！！”
“crown为舆论让步了！”
“假的，不过我希望是真的就是了，唉”
“应该是限时活动，大家快冲啊！”
“都别冲动，crown的引诱剂被曝光过使用靶向物！今天贪便宜用了它以后就要被高价格的引诱剂捆绑一辈子！不死不休！”
江弄神情不避不让，郑重地继续道：“我于今日继任为「crown」集团新董事长。我以董事长的身份向大家承诺，crown将停止向情绪引诱剂内添加靶向物。我谨代表crown集团为之前crown旗下产业的生产不当行为向公众致歉。”
李田看着这一幕想：
「crown」作为昂贵的“贵族”品牌，引诱剂价格和效果同样在行业里超群，大多数的其他牌子引诱剂使用者身体同样可以适应「crown」。
而「crown」现如今价格断崖式的下跌，整个情绪引诱剂的市场必将因为它的降价而发生震荡。
为了防止「crown」抢走客户群体，他们要不解决「crown」，要不跟随「crown」让利于人民。
江弄接手crown集团进行降价确实可以推翻情绪激素漫天要价的现状。
无数已经被昂贵价格逼得停止或将要停职引诱剂的人正观看这场直播。
他们没有钱，也缺少快乐的激素。物质和精神处于双重危机。
这场直播让他们重燃生存的希望。
无数背着每月高昂的情绪引诱剂使用费用努力生活的普通人看着这场直播。
他们如卸重担，心中对美好未来绘制的蓝图似乎触手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