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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紫玉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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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宝仪摇了摇头:“我与二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所差的不过是缘分命数而已。二郎从不曾负我,我自是不愿负他。还请陛下成全。”

    萧远也不介意,只是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待得皇帝渐渐镇静方才上前行礼请示道:“太子并无子嗣后代,若是陛下不介意,臣愿以弟礼戴孝。”

    太子薨了的消息是第二日才从宫里传出来的。

    紫玉浆正经说起来也就是马奶酒也可以叫酸马奶,是用新鲜的马奶酿出来的酒浆。对于大部分戎族人来说这东西倒是珍贵的很,盛夏之时总是会摆出来招待贵宾。行军作战之时,这东西亦是可以作止血药用。

    皇帝听了这话倒也干脆,颔首道:“无妨,迟些时候朕再下道旨便是了,总也怪不到他这个小辈身上。”至于过继一事,他这关头却是半字也不提。

    萧远沉默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太子待我恩深情重,此等大事齐光自不敢缺席。”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许多事还需先问过陛下才好。大人只管去办自己的事便是了,陛下都在上头看着呢。”

    这种时候,郑宝仪和长平公主,自然也都守在一侧。

    萧远也不在意,点头谢了恩又站到一边去了——他早就已经不对皇帝的“父爱”有所期盼了,对皇帝来说他本就只是无可奈何的选择,真论不上有几分真心。

    李大人能生下李从渊这样的儿子又做了一辈子的官,虽面上瞧着庄正但心里还是明白的很,先是领情的谢了恩又问萧远:“不知殿下是否要参与丧礼?”这话却也是提点萧远了。

    先太子还未婚配亦无子嗣,萧远要以何种身份参与丧礼,这里头就有许多文章可做了。

    戎族认真论起来不过是几个边外部落的联盟,大汗则是势力最强部落的族长,一如狼群中挑选头狼一般。故而,他这些年来亦是忙着整合各个部落,倒也抽不出身去管大越的事情。

    他这是让李大人别为了筹备丧礼的事情来宫里请示,惹得心情不好的皇帝发火撒气,直接按照最好的办就是了。

    这样一想,大汗心里大是畅快,不由得取了系在马上的皮囊,喝了一大口紫玉浆,看着落马城的目光更是志在必得。

    一夜没有休息的皇帝扶着萧远的手一起出面把事情交代给了礼部和太常寺,然后就一刻也没多留的就匆匆的赶回去陪皇后,留下的事倒是叫下面的人好生为难——太子年岁尚小,虽有过婚约但到底还未成婚,更是没有子嗣,认真论起来确实有些难办。

    皇后确实是还未醒——那日太子方才没了气息,皇后就也跟着昏了过去。皇后的身子本就不好,当时急匆匆的赶来便吹了不少凉风,之后急痛攻心,自是受不住。还好后头太医赶来,戳了几针,暂时救了皇后。皇帝自然也为爱子的死而悲痛欲绝,但到底一心挂念的皇后也只得暂收了悲痛之心,守在皇后床边看着。

    自她重生以来,一直都想着要改变命运。可是到头来,大势一如江流之水滚滚而下,势不可挡。萧远还是回来了,萧天佑还是病逝了,姑姑还是病重垂危,郑家亦是扶不起来……无论她如何挣扎,她还是什么也没改变。

    皇帝最疼这个女儿,虽前头因着她淘气出宫没能赶上时候回来生过一场气,这会儿听着她哽咽哭泣,早就软了心,一时勾起愁肠,倒是抱着女儿抚了又抚。

    皇帝面上僵了僵,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你有心了。”语气里面还带着些许僵硬。

    “二哥哥最疼我,有了好吃好玩的总会给我送一份来。以前我去东宫玩的时候,他就坐在榻上看着我,等到跑出汗来了就把我叫去,让人给我倒茶擦汗,还给我吃海棠糕。我小时候,还常趴在他榻边看书呢……”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怎么的,竟是叫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

    李大人这才行礼退了出去——他也是明白人,知道这事若是做得好了,说不得来日就能得了圣心入阁封相,必是要好好对待。

    长平公主哭得差点儿背过气来,发髻散乱,可怜的就像只刚刚断奶了的小猫,湿漉漉的眼睛就看着皇帝,可怜巴巴的问他:“父皇,母后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皇帝把她招到身前来,颇是唏嘘:“哎,你小小年纪的,说起话来倒是有条理的很,怪不得你姑妈最是疼你。”他为人父的,自也不是不愿见着儿子喜欢的姑娘另许他人,郑宝仪有此意他也是高兴的。

    她简直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何重生?

    郑宝仪此时方才起身,郑重一礼道:“陛下,我愿以未亡人的身份参与丧礼,还望陛下恩准。”她一贯都叫“姑父”,这时候说起“陛下”二字便显得格外认真。

    萧远心里念着李景行倒是叫了他上前说了几句:“皇后这会儿病得厉害,昏昏沉沉,至今未醒。故而一时也离不开人,陛下心里自也是放不下的。”他稍稍抬了抬眼,仿若漫不经心的提点道,“值此非常之际,大人很是不必时时入宫请见。父母之爱子,总是会想着把最好的留给子女。”

    再说,贾先生本就是落马城人,他这一去还能带回个人才。这本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皇帝这时候却是比方才听到萧远所言更为感动:“这是何苦?二郎原就是为了不耽误你才不愿成婚,你这般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礼部尚书李大人这头领了圣旨,虽面上显不出什么,心里头倒是有些无奈。

    长平公主一夜之间失去兄长,母亲亦是生死不知,早已吓呆了。现在的她只是缩到皇帝的怀里,不断地流泪哀泣。她自小也没正经和躺在病榻上的亲兄长玩过几回,不懂事的时候更是讨厌满身药味的兄长,可这时候却也抽抽搭搭的和皇帝说起旧事来:

    郑宝仪本还是怔怔坐在一边,见了这模样只得上前劝慰。她已是活了一世,如今再来却是沉稳了许多:“姑母说不得正听着呢,姑父和长平这般模样,她心里头必然也是要跟着难过的。”

    郑宝仪默然不语。

    “好孩子,还有父皇呢……”皇帝被她看得心痛不已,念及已逝的太子和如今病势沉重的皇后更是满心悲痛,一时不能自持,眼一红,父女两个便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郑宝仪满心怀疑重生的意义,而另一位重生者则是壮志酬筹的想着他的大业,只觉得这是长生天赐予他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一劝二劝,倒也劝住了皇帝和长平公主。这三人凑在一起,真有些一家人的模样,倒把刚从门外进来的萧远给比成了外人。

    可是,直到今年,他左右等不到那位前世投奔自己的贾先生,心里犹豫了几回,干脆清点了自己部落的人马往北疆的落马城去。

    那位贾先生乃是大汗心中或不可缺的人才,几乎引为臂膀知音。前世李景行在嘉涵关设了埋伏,他一意赴战,帐下那些人也都被怒火和前面的小胜冲昏了头脑也跟着起哄,唯有贾先生一板一眼的向他谏言,可惜他没听,最后中伏重伤,只得无奈败退,没多久就因着族中大乱而死了。

    虽然如今的戎族还未到能够对抗大越的时候,但也正好借着这机会叫底下那些人也见一见血,正好试一试那位大越的重生者到底是谁。大越这时候也是上下一团乱,哪怕是真的事发了,大不了送些东西上去认个错,大越那边自持是上国,总不会与现在的他计较的。

    如今重新来过,他自然要把前世那些没用的、作乱的家伙给一个个处理了,也早就打算好了要好好对待贾先生这位忠心对他的大才。只是不知怎的,这一世的贾先生却没来。大汗想起这一世萧齐光的意外提早回京,虽知道大越那边没人会知道贾先生的来历但心里还是紧了紧,也不好再傻等下去,直接便往落马城去。

    郑宝仪听在耳里,心里想了想,觉着这也不是个事,这时候便跟着劝了一句:“我知道荣郡王也是好心,但此时行此礼怕是会招人非议。”皇帝还未明旨过继萧远,若是萧远真的以弟礼戴孝那就未免有些太过尴尬了,少不得要有人在后面说酸话。萧远本人自是不好提这事,他若提了说不得皇帝还要觉得他居心叵测;皇帝本人心情不好另有打算,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提这事,郑宝仪此时提起这话也算是帮了萧远一回。

    萧远独自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理了理袖子,径直往皇后的寝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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