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身相许
“放开她吧。”
小侯爷突然开口下令，紧接着时玥立即得到了自由。
她立刻捡起掉在地上的信封，继续罩在燕于飞的口鼻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无患视线停留在对方的手腕片刻，又转而询问时玥。
“救人。”
“捂住口鼻也是救人？”
“自然。”
周无患不再多言，看这个青楼女子用奇怪的方法来救燕五郎。
女子气度沉稳从容，拿着信封的这双手很是赏心悦目，手指纤长，莹白如玉。
其他人见小侯爷都未反对，也都不敢再阻止时玥。
捂了一会儿，燕于飞的呼吸渐缓，四肢也开始放松了。
众人开始啧啧称奇。
看来这个女子精于医术……周无患目光在时玥身上转了一转，似在想到了什么。
“小侯爷，实在对不住，让燕公子受惊了。大夫已经在路上了。”
鸨母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她连忙向周无患致歉，又转头对时玥低声喝道：“玥娘，不要胡闹！”
周无患眼角余光斜向妇人，鸨母急忙住了口不敢再说。
终于，在众人将信将疑中，燕于飞悠悠转醒。
“我这是，怎么了……”
一睁眼就看到围在身边的一圈人，让他一时有些糊涂。
“你昏倒了。”周无患回道，随即坐在座位上慢悠悠喝起茶来。
“哎呀，燕公子，你醒来了！”鸨母连忙上前，边扶边用手帕拍打不存在的尘土，表现极为殷勤。
“玥姑娘，救了我？”燕于飞被扶到座位上，惊魂未定。
周无患嗯了一声。
钱妈妈顿了一顿，接话道：“玥娘博采多学，呵呵。对医术也略有研究，略有研究。”
燕于飞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已经不像鸡爪子那般挤在一起了。
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是听到玥娘所说之事感觉心神激荡，忽然一阵心悸，接着呼吸费力，便不禁加快了呼吸。谁知竟渐渐的口唇发麻，四肢也开始麻木，他越来越害怕，以为自己会一命呜呼，接着人事不知了。
本来今日特意穿着红衣，显得本公子风流潇洒，翩翩少年郎的。
唉，谁知在佳人面前，却当众栽倒在地。
不过得知是玥娘救了自己，便也不觉得难堪了。
打发走了一堆仆从，燕于飞坐下喝了口茶，朝周无患问道：“周二哥打算如何了结此事？”
周无患不甚在意：“不如按律法报官。”
“报官？这……这可不行啊！这事儿一报官我这惜春楼可如何开得下去？”
“那人眼看生命垂危，这可万万不能报官啊！周将军，小侯爷！求您了……”
鸨母闻言又是跪坐在地，扯着周无患的衣衫一角开始哭诉起来。
“周二哥，”燕于飞没有理会哭嚎的鸨母，却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时玥，“若是报官，那玥娘……”
周无患却好像已经明白他心中所想：“你不必担心。这人冒充王侯之罪已是极大的罪过。量他也不敢说出强迫玥娘的事情。”
“何况他骗人的事儿肯定不止一桩，这会儿人还躺着呢，不如……”
鸨母止住了哭声，竖起耳朵想听下文。
不料周无患声音低了下去，只看见燕于飞听完连连点头。
时玥亦未听清小侯爷说了什么，但她听两人言语之中并无恶意，心中已是有了猜测。
这二人应是相信玥娘所作所为皆为自保。
目前看来，她至少不必有杀人偿命的担忧了。
只是那个骗子昏迷不醒，还需找个好大夫来尽心医治，若是死了反倒说不清了。
正想到此处，却听小侯爷朝鸨母道：“钱妈妈，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是是，谢谢侯爷！您请说。”
“务必找个好大夫医治那位侯爷，好生将养着。其他的，你不必管了。”
周无患抛出这句话后利落出了门。
燕于飞随即跟着离开。
鸨母哎呦一声站起身，朝时玥没好气道：“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去收拾一下，待会儿继续接客！”
又命人打扫房间。
接着扭着身子飞快的出门了。
时玥揉揉发痛的额角，陷入了沉思。
眼下托那位燕公子的福，小侯爷相信她是无辜的。
只是这个点花牌……
还是逃脱不了吗？
她想起鸨母前些日子请人写诗绘画，宣传造势。这会儿楼下宾客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仍是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不，玥娘不愿留在这里，她亦不愿。
时玥环顾四周，房间装饰精致典雅，却都是些不实用的东西，更没有什么可防身的趁手物品。
她该怎样逃离这里？
“小姑娘……”
时玥打算问下打扫的丫头一些情况，谁知话未说完，就见她一脸惊恐，提起扫帚水桶等物慌里慌张出了门。
独留时玥一人对着空气发愣。
就在她思索怎样离开的时候，鸨母推门进来。
“恭喜啊玥娘，你今日是得了大造化了！”
她满面红光的告知时玥一个“好消息”。
“什么？纳我为妾？”
时玥听完有些懵。
还有一点劫后逢生的庆幸。
但更多的还是不适感。
一刻前。
燕于飞命人喊来了鸨母，问道：“玥娘的花牌，今晚可是被人得了去么？”
“啊？不曾，不曾呢。”
燕于飞道：“不消点了。玥娘也不要做你楼里的花魁。”
“我要赎她为妾。”
周无患闻言，端起的茶盏又放下了。
鸨母吃了一惊，又接着笑道：“燕公子不要说笑了。纳妾你可做得了主？”
周无患随口接道：“你忘记燕大人已经给你订过亲了？”
“哎呀，是没想起来……”燕于飞挠了挠头，一脸憨笑，“不过本来我也不愿娶那个臭丫头嘛。”
“玥娘救了我，我帮她脱籍，我阿娘知道我是报恩，定会点头同意的。”
“玥娘若是到了我家，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应该是极愿意的。”
燕于飞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之前听书都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今天却是美救英雄，他当然也要以身相许了。
周无患笑眯眯的望着他道：“那也得看钱妈妈答应不答应。”
燕于飞疑惑道：“她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本公子有的是钱！”
说完从怀里东掏掏西摸摸，变戏法似的，竟从身上陆续掏出一叠银票，一沓子金箔，并几个品相上等的珠子来。
“喏，这些，足够了吧？”
鸨母定睛一看，这些个少说也有四千多两，而燕于飞拿出来眼都不眨一下，正想狮子大开口，耳边忽然传来戏谑声音：“哎呀呀，燕夫人的嫁妆果然丰厚啊。”
“想必这些足够玥娘的赎身之资了吧！五千两，都够买你们惜春楼不少姑娘呢。”
周无患笑容可掬，前半句对着燕五郎这个败家子感叹，后半句话却是说给鸨母听的。
鸨母对上周无患笑眯眯的面容却心中一颤，她怎么被这笑容骗了，这位可是曾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主儿啊！
“够了，够了！”
“稍后就将玥娘送到府上。”
鸨母忙不迭回来告知时玥这个消息。事实上，她又何尝舍得这个刚亮相就被人截走的摇钱树呢？
“你是走了大运啦！玥娘，你能入得燕府，别的姑娘想求还求不来呢！”
“何况消了籍，以后便是良民了。如今燕公子又没娶妻，倘若有个一儿半女，一生都不用愁哇。”
鸨母见时玥一时没什么反应，又正色道：“我说玥娘，当年你便说自己爹娘枉死，难道不想去查个清楚吗？”
时玥身形一僵，缓缓点了点头。
当年家中突遭变故，事情确有蹊跷，她是一定要离开惜春楼查个明白的。
只是……
今日不过随手救了个呼吸性碱中毒的病人罢了。谁能想到对方竟想纳她为妾？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如今竟是她以身相许。
她有些理解不了对方的想法。
不过目前能离开这个地方，她自是点头答应。
一时权宜之计罢了。
燕公子不像个跋扈的，待办完脱籍手续再详细说明。
至于银子，大不了慢慢还。
时玥东西不多，一会儿便收拾妥当。
一厚本用蓝稠层层包裹的书籍，时玥没有来得及翻看，约莫着是当初时玥母亲留下来的医书。
一小盒发饰，样式素雅清丽，也是母亲当年的遗物。
还有两身轻便简单的衣物和一些碎银子。
一个时辰后，鸨母按约定将一顶小轿送至一座宅院门前。
时玥下轿。看院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照亮了门头牌匾上书的两个字：晓苑。
不是燕府。
心中正在疑惑，这时哒哒的马蹄声音从远处响起。
抬眼望去，骑马的人渐渐近了。来人一身玄衣，身形颀长，夜风中衣袂翻飞。
是小侯爷周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