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然后是稚嫩的女童声音:“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为期学得很好。”云弥蹲着身,捉一捉为期的小辫,“昨夜睡得香吗?”
是城南田庄里,夸过她是最漂亮小阿姊的那位小茶。
“香。”为期点一点头,“昨夜下雨哦。”
“是呀,昨夜下雨。”
云弥将垂落在颈后的发丝绑定:“今后,阿姊每旬来教你认字好不好?”
“好!”为期大声应,“我要学为期怎么写。”
她的父母,正是丁善意提过那对被皇庄庄宅使赶出来的夫妇。原本有一个阿弟,前年冬天因饥病交加过世。
她只有一个极轻贱的市井小名。月底云弥过来时,由她牵着手介绍田庄内各处方位,田地如何划分,耕作何类,又带到住处去看。
“阿姊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云弥拿手帕,擦一擦她脸上的脏污。
她连忙点头。
云弥想一想:“为期。”
“就是……”她同小茶手勾手,“这叫约定。”
“为期就是,约定实现的时间。”
为期歪头:“小阿姊同谁有约定吗?”
“有的。”云弥摸摸她的头,“小阿姊同阿姊的娘亲有过约定。”
“是什么?”为期蹦了一下,“小阿姊的娘亲,是那位美丽的夫人吗?”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云弥颔首:“阿姊曾经同她说好……”
她笑:“要长得高高。”
丁善意捧着水袋在另一边,笑声招呼:“三娘子,来喝些水。”
“多谢阿嬷。”云弥牵着为期走过去,“阿嬷,午后我带为期去街市一趟,换一身衣裳。庄上农户家里,应当还有几位小女娘?”
“十岁以下的……”丁善意数一数,“应当有七个。”
“小郎君呢?”云弥补充,“郎君八岁以下吧。”
“八个?或九个。”
“我记下了。”云弥轻声道,“便不一个个认了。回头我给阿嬷一笔绢钱,领他们各做一套新春衣吧。”
丁善意将她拉到一旁。
“娘子心善是好事。”阿嬷压低声音,“但三娘子每月零用也是定额,这样用掉,怕你也不方便。”
世家女郎相邀,踏青也好,吃茶也好,寻一地打双陆也好,或多或少要用一些银钱。多则几贯,少则几十文,只要出门,身上总归要有钱。
“够用的。”云弥低头,“母亲给得不少。”
丁善意想一想:“娘子快要定亲了吗?”
即将出嫁的女郎,的确会更着急学习家中庶务,生怕婚后手忙脚乱。谨慎些的,还会顾忌夫家横生枝节。
这小娘子像那种审慎再审慎,先入为主默认所有人有坏心的。
云弥忙摇头:“不曾。”
“那不急在一时。”丁善意柔和道,“三娘子放心,田庄诸事,我会一一替你打理好,不会叫小娘子吃亏。”
“多谢阿嬷用心。”
云弥牵着为期向外走,见寻春忽然往这边跑。等不到她出声,老远已经听到一声:“檐檐!”
一道明黄身影兴奋疾驰而来,于一丈处不踩镫即纵身下马,从半空中划过落下。
衡阳一大步迈近,将她抱起来,激动道:“我回了!不慎将述而篇背串,阿耶臭骂我一顿,逼我回来读书了!好险,差点挨板子!”
……这也值得这么高兴吗。
寻春气喘吁吁追上来:“公主!庄子里不能这样打马!”
丁善意一惊,立刻就要跪。衡阳放下云弥,一箭步将她扶起:“不需要。”
又示意为期:“这是谁?”
云弥扯平襦裙:“我庄里的孩子。”
衡阳就懂了,这座庄子是郑夫人安置给她的:“叫阿姊,给你糖吃。”
为期摇头,依到云弥腿边:“小阿姊说,要换牙。”
衡阳中气十足:“谁说换牙不能吃糖?”
“我要带她去添置些衣物。”云弥耳朵疼,“没有时间陪你玩。”
“我同你一起去。”衡阳将缰绳扣好,束在手边,一脸八卦,“我告诉你,齐荆溪和我小五兄大吵一架,不小心给他推河里去,然后我小五兄也不高兴了。”
……我也和你阿兄大吵一架。
“游回来了吗?”
“水面都不没膝。”衡阳戳一戳为期,“我叫静言,你叫什么?”
“为期!”
“一听就是你取的。”衡阳促狭道,“得一条新的马鞭,还叫什么纤刃。太乐了。”
她嘎嘎大笑。
云弥涨红脸,牵着为期快步往前走。为期头一回坐碧油车,开心地一直拿手指碰车壁:“马车!”
“小茶,”衡阳在找自己身上有没有小物件好当礼物,随口道,“家中几位兄弟姊妹啊。”
云弥面无表情,踹过去一脚。
“原有一位阿兄。”为期反而还好,“去年冬天太冷,病死了。”
衡阳默然,拿左脚踹了自己右脚一腿。
“我娘亲说,”为期小声,“人什么都不怕,草根也能吃。但是人怕生病。”
“只要不生病,就是被老天头等照顾的人了。”
公主愣一愣,隐隐约约记得,望夏和檐檐从前讨论过此事。
争的是,“平安就好”是否是一种虚妄安慰。
檐檐说是,因为老天只在这一件事上公平。富甲一方的商贾也会突然病逝,留给贫户安慰自己“至少我还活着”的机会。
望夏反驳,这种安慰原本就没错,死亡是万事终结。
檐檐小小年纪想法就很古怪了,她说:并不,对有些人而言,死亡是唯一的出路,活着才很艰难。
望夏迟疑很久,摇头:艰难也比没有希望好。死亡绝不会让令你苦痛的人苦痛。
那时候,月圭一边吃饼一边睁圆眼睛。衡阳掰掉一半,为彰显自己很懂,强行插话:“这不简单?富贵过二十年,破落过到花甲,你们选一个。”
“这二者甚至需要你用四十年来反衬,还不够说明答案吗?”檐檐争辩时一句都不让她,“何况王公贵族当然更容易活到花甲。民间夭折婴儿几何,你不算吗?”
“听檐。”望夏还是摇头,“你有些消极。囿于任何一种不公,世事永无出路。”
檐檐说了什么呢?她那时说了什么……衡阳盯着云弥接为期下车的动作,费劲想起来。
她说的是,感受和纵观。
感受是唯一或许有一丁点公正的权力,人人都有灵魂,世事亘古变迁;纵观是唯一或许有一丁点平等的出路,人人都有双足,而高山流水永恒。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写行纪吗?衡阳还在出神,云弥回头叫她,一脸郁闷:“我竟然买不起。”
“怎么?”
“我买不起那么多绢帛。”云弥叹气,“这太贵了,从前不这样的。”
为期晃一晃她的手:“小阿姊,那我不要了。”
“我先替你选一匹。”云弥摸摸她的脑袋,“你回去后替我同善意阿嬷说,待我购齐,再让人一道送到庄上。记下了吗?”
她选出一匹青绿印染绢,比一比为期的身量,还算合适。为期抱住时,双眼明亮。
云弥握住她的肩头:“回去后让阿娘好好裁,穿得漂漂亮亮给小阿姊看。”
“好!”
此处离永宁坊不远,半柱香就能走回随国公府。云弥嘱咐寻春坐车带为期回去,就在朱雀街旁,将钱袋倒转:“一匹绢布要一两,这世道。”
只剩一些铜钱。
“我有。”衡阳大方道,“我还有些飞票,去柜坊换出来给你用吧。”
“以前东南商路通畅,国家富庶,商贾贸易往来不绝时,扬州最华美的织锦也不过卖一两半。”云弥有些不平,“自东南永王、刘展、李锜之乱后,京中的东南物什就越来越贵。”
“商队少了嘛。好啦,如今已经算很安定了。”衡阳不好多说,只是问,“你缺多少?”
云弥垂首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道:“无事。我有法子。”
衡阳瞪眼。
“寄附铺?”她不可置信,“你的法子就是,当东西换钱?”
“正好有用不上的。”云弥提裙走进去,到柜台边。
老板迎上来:“小娘子!是当还是赎?”
“当。”云弥抬手,将发间那枚玛瑙簪取下来,“店家看一眼。”
衡阳伸手抢:“你不至于吧?这么漂亮的成色,怎么当都是你亏的。”
“不想要了。”云弥握紧,“太过贵重,戴着心慌。”
“这么漂亮的首饰,是舅母送的吗?生辰礼?”衡阳问完就觉不对,“噢,肯定不是。是谁?闹翻了?”
云弥递到店家手中:“都不是。”
见她执意,衡阳也就不管了。
“真是漂亮!”连店家都连连赞叹,“小娘子当真舍得?”
云弥没有吭声。
“是要开绢,还是银钱?银钱更值些,就是市面上不太好花。”
“银钱吧。”
换到三锭银,云弥收在袖口,同衡阳往外走。
衡阳没太当回事,拉着她一直说深山猎物同围场的不同。说到兴奋处,已走出寄附铺半条街。
云弥忽然收回手:“你在此处稍等,我忘了一件事。”
她转身,提起裙裾就跑。
步子算小,但每一步都跃动极快,头也不回,向长街来处狂奔。
云弥一步不停跑回寄附铺,店家正同小厮一道欣赏那枚玛瑙,见她回来,了然道:“小娘子后悔了?”
“不,没有。”云弥微微喘气,“但是,我能否拜托一件事?”
她低着眼睛:“我日后……我不知……或许……”
店家失笑:“小娘子到底想说什么?”
“能否不要轻易转给旁人。”云弥头埋得更低,“就留在此处。”
“这……”店家迟疑,“金银首饰一类,都是每月十五一道转卖的。小娘子这簪子好,卖价也会好。”
“我……”云弥语无伦次,“我想着……我怕……”
“说实在话,瞧小娘子衣着,不像是缺零用的。”店家忍不住,“若是私底下闯了什么祸,就同你阿耶阿娘好好说道说道,不必非要自行弥补。”
是闯了祸。弥天大祸。
她站在一旁揪手,无声无息。店家叹口气,想起自家女儿委屈时的情态,摆一摆手:“好吧好吧。我给你留三个月。”
“七月初七,你有钱赎,再来寻我。”
云弥一怔:“乞巧节?”
“噢,还真是。”店家笑起来,“看看那时身旁有没有小郎,带他帮你赎。”
她并未回应这句调侃,转头走出几步,又折身恳求:“拜托你,一定要留着。”
“放心。”店家拍拍胸脯,“我这是寄附铺,丢了信誉,往后还怎么做买卖?任是皇亲国戚来,也绝不卖。”
回到朱雀大街。衡阳正一边咬冰糖山楂,一边凑热闹看人家做冰糖山楂,余光里见云弥慢慢走回来,就跳两步过去:“怎么失魂落魄的?是觉得亏了很多吗?”
又道:“十几匹绢布,我想想办法能弄到。你如果真的很想送,我帮你办。”
云弥还是摇头,她就开解:“我撞翻人家水车那次,毁了一果摊好几架蒸笼还有好几辆马车——当然我觉着马车洗洗还是可以用,肯定是讹我!可是阿兄非要我照价赔给那户人家,大半年攒下的零用都没有了。钱花出去,再攒就会有的。”
云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赔不上。”
“那我说帮你弄你又不要。”衡阳推推她,“你是还欠了旁人银钱吗?不够我们绕道去房陵郡公府,问齐荆溪再讨点。她玩双陆,赢我足足一贯。”
云弥再次摇头:“我想回家了。”
怎么突然心情这么不好。衡阳摸不着头脑,徒手把山楂掰下来一颗,塞进她嘴里:“吃。”
送到疏影院门外,又叮嘱寻春多留心些,趁机打听:“她是不是闯祸了?”
嫁妆日后是她的家业,用心照顾些是应当的,檐檐本就心善。但送礼量力而为,不至于这么较真。
寻春也不知情。
那日归家后就不对劲了。
看着还好,平静躺回被衾里,安安静静睡去。
但倒茶倒了满手,写字写着出神,针线做着戳手,同二娘子对弈,大输。
二娘子兴奋地将手一举:“呀呼!”
而后就凑近问:“妹妹心情不好吗?得是多乱的心思,才会输给我。”
今日又是。收了几封邀帖,兴致寥寥看过,丢在一边,就躲回卧榻里。
寻春隔着轻纱帷幔道:“小娘子有心事,要说出来。”
“无事。”
“小娘子……”
“让我自己待一会。好吗?”
云弥翻了个身,躲进最里面。
但她的卧榻不够宽,怎么躲都没有用。不像在他的寝阁,她蜷在最里,他的面容就能变得模糊。
那时她睡得很好,没有噩梦,也没有惊悸。虽然睡醒后感到身旁极冷,提一提小被子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床尾坐着人。
那人一边小腿曲着,曲起腿时,膝盖的高度恰好挡住她试图找他眼睛的视线。
一只手放松垂在膝盖边,正在转着一件东西,疑似卷轴?她不确定,因为他迅速向后一收。
开门见山:“我差一丁点被你气晕。”
为什么能有人这么说话。云弥警惕后靠:“寻仇?”
李承弈乜她一眼。
再换一边膝盖曲,以指节敲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说话时,可爱很多。”
“没有。”她拿食指交叉,“她们都说,我怎样都可爱。”
“谦逊些吧。”
她才不屑于同他争执此事。
他也点到为止,目光移向一侧。又想一想,重新开口:“我没有同任何人相看过。”
云弥安静。
“我知道阿耶属意过几位,近来频繁接见一位。我猜测是你友人,所以你忽然发作。”
她怔一怔,他颔首:“猜对了。”
“我已明确回绝,一面没有见过。”声音倒是挺平淡,“不只为你,也为尊重旁的小娘子。我不是柜坊里的飞钱,无论是或不是你我好友,都不该成为你我龃龉的缘由。”
她知道自己开始揪被角。
“没有、没有、没有,凡涉“其他”“旁人”事,全都没有。”他抬一抬下颌,“你再污蔑,我要写状子诉告。”
胡搅蛮缠。她揪得更紧。
“我的事说完了。”他又道,还是很平静的口吻,“说回你。”
云弥艰难开口:“我有什么事?”
他忽然沉默。
她也只反问了这一句。滋生更加漫长的沉默。
他在想什么呢?她偷偷觑一眼,只觉得像出神。
直到回过神,目光落回她身上,捉到她瞬间游离的眼神:“是要回到那一天的前一天,重新结识你,才可以吗?”
她猛地将手心里的被衾拧成一道。
“没有办法了。”他继续道,“但是……”
“不是!”她仓皇制止,“我不曾因为这个怨恨你!”
这一点上,她还算坦诚:“我怨恨的不是你,毕竟是我先……”
他来打断:“没有一个让你感到放心的开始。我向你致歉。”
“你能否向自己致歉?”
她不明白地看着他。
“别再说昨夜那些话了。”说到这里,才终于撇一撇嘴,露出平日里常见的傲气表情,“媵妾二字,比耍赖打挂而后故意推翻棋盘还要羞辱。”
打挂,指在棋盘旁放三颗棋子,示意此局暂停,以后再下。输不起的人,有时就会想强行挽尊。
这是什么比喻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比喻啊。她发誓她是绝无仅有的伶牙俐齿,愣是一时失语。
“不过,光说也无用。”他低下头,拿出方才藏在背后的卷轴,“两个选择。”
她想也不想:“我不选。”
“那就自动第二个。”
“……第一个是什么?”
“我给你十日,两候。”他将卷轴丢进她怀里,“将你正在顾虑的事写下来。别骂我先祖,我一一回应。待一一解决,再成婚。”
补充:“期限,今岁中秋前。”
云弥已经麻木:“第二个呢?”
“你犯你的倔,我成我的婚。”他无所谓的语气,“你说得对,我二十一了,懒得跟十七岁的人吵。”
她猛地抬高音量:“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这样!”
“哪本书规定过,反悔就要被处以极刑?”他甚至笑她一声,“礼记?道德经?帝范?你这脾气,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她握紧手。
“不过还是那句话,除了脾性不太好,你没有任何不好了。”他起身跳下榻,扯过木架上的圆领袍穿衣,“没有什么事你做不成,也没有什么位置,你会无法胜任。”
他扣好最上方的那枚盘纽。
还是那样高高站着,如果不是接下来的话,仍然没有一点柔和迹象。
“最后,”他说,“我有些喜欢你。”
“我知道你知道。如果你是不敢细想,那我今天说了。”
“如果你是不愿意细想,”他顿一顿,突然又一傲气,“反正我说都说了。”
“上值去了。”
她呆在原地。
他头也不回走到屏风外,静候心脏最蓬勃的时刻过去。
想要抬手捂住它的跳动,又觉傻气。
她是从心里长出来。在外遏制连杯水车薪都不能算,要算倒行逆施。
但这不行。自十一年前册封,他就知道,天纵英明有时可遇不可求,但绝不能倒行逆施哪怕一次。
寻春关紧寝房门扉时,发出轻微一声叩响。
云弥慢慢展开卷轴。他已提前写下四条。
飞白笔法。
“一,畏惧他待我不好。”
换逆锋笔法。
“不会”。
回飞白。
“二,畏惧他忠贞有失。”
再逆锋。
“不会。”
最后一次交替。
“三,畏惧他佑护落空。”
“不会。”
飞白是她最喜爱的笔法。逆锋阻力最重,但也迎难而上,力透纸背。
而后是留给她的大半空白。
唯独纸面最下端,用回最常见的、最板正的中锋。
“令长安回到一百年前的长安。”
这一行下,画了一左一右一高一矮两只粗糙小人。
一边说,“道虽远,行或将至”。
另一边回,“雨滂沱,道虽迩,无檐难至。”
她又从第一字看到最后一字。
想起那日归家后,第一回读完此页的心慌。
她在寝房内打转,在小院门徘徊,在树下蹿跳,在庖厨外踌躇,在田地侧踱步。
又恳请车夫挥鞭快些,径自跳下车辕,一路狂奔至阿娘侧窗后。
慢慢蹲下,抱住自己。
娘亲,我遇到危险了。
娘亲,我曾经许诺,一定会带你回到你那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娘亲,方寸宫阙之间,是否永远不会再有山高水远。
娘亲,我多么希望你能教教我,该怎么做。
没有人应答。
窗下只有轻轻拂起的风,和好事探出脑袋的柳梢。
柳梢向左,仲春已尽;柳梢向右,季春将至。
今年春天开得晚,但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