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北漠(番外:下)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兵车行》
含沙而语,疼痛万分。舌下龙泉,畅所欲言。几声清脆之语日日不绝:
“阿娘……阿娘……阿娘……我会说话了”
“听到了……!”
“今日我会说话了,为了庆祝,阿娘应该给我礼物啊!”
“为何?”
“以前的阿娘见我做事努力,做成之后,总有礼物的,如今的阿娘也该给我礼物的”。男孩眼珠一转,信信言道。
“你这蛮童,刚会言语第一句便是礼物?倒是会趁火打劫”
阿茶遂是心中欢喜,思道凡为父母者,必有礼物与爱子,如今来着漠城身紧,却无像样物件,却是有些过意不去。
那小男孩于阿茶眼前周旋,亦是兴奋,欲语不断,舌下越发灵活,亦可顺言顺语。
不过阿茶方是瞧见他发乱,小小脸蛋上不知何时涂一层沙土,指间污秽不堪,方是身上虎皮布衣着成灰黑色,隐约一股味道,如同那冥界饿鬼道的怜怜小鬼,无人顾及,方是计上心头。
阿茶皱了眉头道:
“小屁孩,阿娘欲给你礼物,却是身无长物,见你身中污秽,便携你去柳林洗浴,当做礼物,方是如何?”
“阿娘莫恼!不管干什么,我都高兴”
男孩轻声道,却是生怕阿茶生气。
去往柳林池泽中,男孩与阿茶话语无数,跑跑跳跳。
此日若龙虎之日般,柳林之中,群鸟翔空、柳新池醉、虫蝶鲜艳,方是一片世外之地,亦像是为阿茶得子而乐。
男孩此间兴奋非常,引蝶而追,环池奔跑,口中不时言道:“我有阿娘了……”
似是成了有娘的孩子,幸福极了,阿茶亦是慢追其后,不声言道:
“小屁孩,莫要乱跑,快些下池水洗浴”
嬉戏半晌,阿茶将那顽皮孩童拖入水中,口中喃喃道:
“你这身懒,水性如此之好,却是不爱干净,还不脱衣”
那孩童浸入水中,方是盯着阿茶迟迟不动,小脸突然一红,支吾道:
“阿娘是女的,我是男的,阿娘方是转过身去才好”
“你如此小小年纪,竟然还知羞耻,好――我不看……”
男孩见阿茶转过身去,才慢慢褪去衣物。
“阿娘,你额上为何总戴这面具遮住脸,害的我都不知阿娘何时高兴,何时悲伤呢?”
“因为阿娘是冥王啊!地府的老大。”阿茶不假思索道。
“冥王?冥王是什么,地府……地府是阿娘的家吗?地府又在哪里?”
男孩方是学会言语之后,小小心灵中疑问方是全部涌了出来,穷问不舍。
“嗯!地府是阿娘的家,在一个黑暗的地方。”阿茶轻声应道。
“我观阿娘一身漂亮白衣,亮丽无比,方不是寻常之人,定是美若天仙,不过我却没了眼福,那谁才可以见阿娘容貌?”
“你这小顽皮倒是嘴甜,要揭下阿娘面具,方的是阿娘夫君才可?”
“阿娘为何至此啊?”
“那阿娘会带我去地府吗?”
“好了……别说话了,快些洗浴。”
过了些时间,只见垂柳之下,和煦微风干了男孩的湿润发髻,阿茶手持木梳缓缓滑下男孩发间,极其仔细用心,不过须臾,方是梳理完毕,还添上一洁白骨钗,阿茶绕到男孩前面,仔细打量。
“原是脸脏些,瞧着不爽,洗浴一番,发现小屁孩竟然如此好看”
“阿娘过奖了,不过阿娘总是唤我小屁孩,觉得不好听呢,我自幼便是在这了,不过原来阿娘死了,方是再无人唤我,忘了自己的名字。”
阿茶听罢有几分道理,冥王之子若是没了正经名字,方是惹人笑话,看了看小男孩无奈的表情便言道:
“嗯!不如阿娘予你个名字如何”
小男孩闻言两眼睁圆,遂是点头。
阿茶便踱步来回,若有所思,不禁自言道:
“你方是我夜色时所遇,不如便以天色为性,唤作暮,然则小小年纪,长的好生秀气,此处又群鸟所及,翎于大泽,就以翊为名,叫做暮翊如何”
“暮翊……暮翊……好听,阿娘好厉害”
男孩将脸映入池泽,一番自恋,手舞足蹈,阿茶见状会心一笑,牵着小暮翊的手步入柳林深处。
“翊儿,阿娘忘了问你,你自记事便在此地,可知漠城白日为何会成为一坐枯骨之城?”
“翊儿也不清楚,那些城中之人不理会我,我却能听他们说话、讲故事,方是前阿娘死后,却是他们陪我,不过每逢黎明时便有着盔甲怪物满城食他们,前阿娘便是如此死的,食完之后,城中便是到处枯骨,说来奇怪,晚上城中又人满了,不过再也寻不回前阿娘了……”
显然,暮翊还不知城中并非是人,而是游魂,定是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已死之人。
“盔甲怪物,你可曾见过它们食城中之人”
“见过,可是害怕极了,不过幸好,我多时藏在洞中,它们没发现我,那次阿娘突至在此,理会了我,我还以为是那怪物呢,所以阿娘也要当心呢!”
“嗯!阿娘知道了――”
阿茶抚了抚暮翊的头,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柳林之中,生机勃勃,暮翊追蜂引蝶,东西乱窜,不时栽几个可爱跟头,惹得阿茶一阵狂笑。
此时不远处一对扶地啄食之雁吸引了暮翊,原是其他大雁均是沙黄色,惟有此一对翅为别色,好生奇怪,暮翊见着漂亮,思道要是捉了去送给阿娘,阿娘定会欢喜。
于是暮翊便向着雁谨慎移近身子,蹑手蹑脚,只看几尺之余,那雁似毫无感觉,一动不动啄食,暮翊见时机已到,一个扑身,手疾眼快,手中触得一毛绒之物。
“阿娘,看我捉了何物,可漂亮!”
阿茶应声看向这边,见暮翊怀中一大鸟,一番惊讶,向这边走来。
“翊儿好生厉害,你不会飞,如何捉得它”
“嗯,说来奇怪,它平时灵活极了,今日在地上却被我轻易捉了,还有一只……咦!那只飞了?为何我没感觉到呢?”
阿茶细细瞧了瞧那雁,却是感觉不对,一对红翅,且是在暮翊怀中不曾挣扎,安静异常,抚摸了几下,未见它受伤。
“阿娘,我把它与你好不好”,暮翊在那雁身上摸来摸去,甚是喜爱,阿茶也便没在意,转过身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痛苦底吟:
“阿娘……我好难受”
阿茶应声转了过去,还未看向暮翊,便是一道黑气化来,阿茶遂是向后腾空一番,虽是躲过,却闻了个满鼻,瞬间思道,是尸气。
“翊儿……快些扔了它”
此时暮翊身体被那黑气绕遍周身,黑气之源,方是怀中之雁。暮翊面露痛苦之色,听阿茶之语方是狠狠将那雁摔与地上,随后径直朝阿茶这边慌忙逃去。
那雁未触及地面,化为烟云散去空中,不曾消失,方是越散越浓,不过片刻,整个天空从白昼化为黑暗。
阿茶攥紧暮翊的小手,看向空中,原是一片翠绿柳林瞬间化为地下深渊般。
须臾之间,电闪雷鸣,天空化为混沌漩涡,千万柳絮飞舞,群鸟嘶叫,阴森无比,一股阴风袭来,夹杂厚重腥味。
“阿娘,好难闻,难不成怪物来了”
“虚!莫要言语”
只听远处柳林似有陆续拔地之声来,“嘣……嘣……嘣”,那是柳树根断裂之声,应声之间周身几丈开外巨大黑影连续倒下。
“咯吱……咯吱……”接着传来一阵生骨摩擦之音,夹杂着碎肉的咀嚼之声。
不久周围一片白哗哗之物匍匐而来。
“阿娘,看――那…好多白骨妖怪”
暮翊将头藏入阿茶腰间,不敢乱看,方是害怕。
阿茶冷笑一声,却是戏道:
“翊儿小小男子汉,原是怕这些,怎做的冥王之子”
只见那白骨压来,气势似要撕破天地,阿茶双眼放光,两手一伸,取来巨大冥力,从掌中直击打将去,一声巨响,那千万白骨方未近身便化为碎片,散落空中。
“何处杂碎在此猖狂,还不献身……”
说罢不知何时周身浊气布满,迷了阿茶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觉暮翊紧紧贴在身上,方是一手护住暮翊,一手凝力……
果然,浊气之中附一金色利爪,疾如闪电,破气撕向腰间暮翊,似取心肺般阴狠,阿茶且是蔑笑一声,转了疾身,将那利川抓住,转了个轮回,一掌击出,毫不犹豫,接着又有几只利爪再来,阿茶纷纷折了回去。
此时浊气慢慢散去,阴风小了许多,地上躺有两个将士容貌的妖物,一身殷红盔甲,各有一手臂断去,断处无一丝血肉,另一只手臂发黑坚硬,其下之爪似无常鬼所持利钩般,只一爪便魂飞魄散般,毒辣无比,怕是那罗刹夜叉也惧上几分。
只见阿茶疾步上前,双脚利利抵过那妖物头颅,只见此妖物容貌尽毁,其上血肉凝作一团硬物立于颊上,且与那盔冠生在一起,口中两颗烁烁獠牙锐亮,一双诡异紫眼直勾面无表情,勾盯着阿茶。
“尔等不是妖物,到像是生前征战四方的士兵,果然戾性未改,化为恶尸,亦或尔是何方尸族,竟是在此作祟偷食游魂”
“阿娘,你……你好厉害,对!就是它们食人,凶残无比!”
暮翊不知何时看向这边,眼中泛出羡慕之光,手指向那两具僵尸。
阿茶再三逼问,却未见那僵尸回应,其中一尸此时似有动作,却被阿茶瞧在眼里。
就在此时,那二尸翻身而起,各举独爪刺去,动作迅猛,阿茶退开一旁,怒道:
“尔等尸族在此作祟,便终究是饶不得”
话音未落,只见两枚尸颅抛向空中,身体化为一抷黄沙。
阿茶见状蔑笑两声:“自作孽不可活!”
“阿娘好生厉害呢?竟然打倒妖物,刚才我以为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休要胡说,此等杂碎,阿娘不放在眼里”
阿茶拍了拍身上沙土,眼中一股得意之色。
一切又恢复如初,不过几处柳林毁坏,阿茶不禁思道,这北漠到底为何地,怎会有将尸出没,难道曾几何时,此处起过战争,这黄沙之下才有如此之多枯骨。
“我便早说过,阿娘不是寻常人,虽是纤弱,却如此厉害,阿娘刚才如何打败那妖物的,只可惜刚才一战,翊儿且是没看清楚。”
“嗯――阿娘用的是冥界法力,称之谓冥力”
“冥力?阿娘,你何时教我冥力”
“嗯!等你长大了!”
且是缓缓至洞室,阿茶走的有些口渴,却是身懒一些,靠在一旁言道:
“翊儿,阿娘口渴,你且煮点柳叶茶来”
暮翊听罢,忙去将那木桌踮起脚尖,取下骷髅头上挠了几道,一脸无奈。
“阿娘,没有柳叶了。”
“那便算了,几日未休息,今日有些困了,你自行玩耍,只是莫要出去。”
阿茶叮嘱了几句,便是睡了过去。
且说这阿茶,到底心实了些,贪睡了些,一觉便是至夜幕,起身未睁眼便直唤:
“翊儿……翊儿……你茶水烧好些了没!”
“翊儿……翊儿……”
暮翊未应,阿茶方是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忙睁眼扫视了不大的洞室,方是没有暮翊影子。
“我道是除尽了尸族,原是没有,坏事了――翊儿……”
阿茶一边自言一边要离去,方瞧到一道锦书安然躺于木桌,其上寥寥几字:“柳中大泽”
阿茶闻言,疾步奔去,御风而行,所过漠城,却未闻其中繁华,依旧枯城一座。
片刻,阿茶落定柳林深处,一方大泽依旧平静非常,却也没了莹虫乱舞点光。阿茶早已感受到周身弥漫强烈尸气。于是拂袖蔑笑道:
“我既至此?尔等杂碎还不献身”
遂是阿茶言语过后,原本空荡荡的池泽之畔瞬间黑压压一片,皆是身披战袍的僵尸,称之为将尸,足有千余众,皆獠牙利爪,手持清冷兵器,气势磅礴,当真是冥府镇十万阴兵,北漠藏八千将尸。
此间便有数十只将尸持戟扑闪而来,阿茶站于原地,只手下猛一挥,那些将尸瓦解为粒粒沙土。
“好……好……这位蒙面姑娘手段好生厉害”
只听那音浑然有力,似凌空袭来,又源于那千军万马之深处。阿茶远远看去,从其中炸出一将,身体魁梧,手持灵光铜剑,着一身黑甲,一方红披风遮天蔽日,驾一凛冽黑龙而来。
“姑娘何方生魂,为何闯我北漠死地”。
那将尸不过片刻临于阿茶面前,将铜剑还入腰间剑鞘。阿茶定睛一看,那将尸面色金黄,眉心处一血红歃印,赤发棕须,口边有獠牙霍霍,倒是活像一界龙王。
“莫要废话,还我翊儿来便是”
那将尸仔细打量阿茶一番,轻声道:
“姑娘此番冒犯我北漠,屠我手下,便是理直气壮讨要其子,方是仓促了些吧!”
阿茶听罢冷笑道:“那你说如何?”
“老夫生前喜好比武,前番你灭了我两个能征善战之手下,方是有些道行,若你今日赢我,便还你子,放你出此生天!”
“阿娘……阿娘……救我……”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叫声,方是暮翊的,阿茶瞧到暮翊无事便是心中一安。
“翊儿莫要害怕,阿娘这就救你。”
“翊儿不怕……阿娘放心便好!”
阿茶遂是转过头,打量了一凡眼前老将尸,不禁言道:
“看尔死寿方是久远些,便不知还有没有气力,方是老鬼力大,尔且先出手!”
“放肆,你这姑娘口出狂言,念你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出手吧!”
“不……不……是我先冒犯你的,理应你出手”
老将尸见阿茶言语轻薄,于是心下怒火中烧,厉道:“好生胡搅蛮缠,看招!”
老将尸将那背后披风撤下,凌入空中,盘旋一番,天昏地暗,撕裂天地,气入九霄,化为烈焰巨龙挥舞双爪,甚是嚣张,长颈一伸,取道前来。
阿茶微微一笑,纵身一跃,入的数十丈高空。
“老头,龙尔可比不了我,你这炎龙气势汹汹,方是力道弱了些,可是这点本事?”
阿茶捏诀一道,掌中灵光聚集,方在空中舞出一冰龙,鳞甲透明,阴寒至极,数丈开外皆化为冰物。原是八千将尸霎时冻的瑟瑟发抖。
只听“噗嗤”一声,天空一升上腾气,仿若云状,二龙逝去!
老将尸见状惊讶一番,方知轻敌,纵身跃入云头,借手中阴风炸响,灌入法力,那风凛冽如刀戟,钻入地下,遂带起无数黄沙,聚集一处,化为无数沙土兵将,持兵而向。
阿茶见状夺身而起,周身一道灵光护体,将那沙土兵将封于数丈之外,却不想那兵将为沙土实物,冥力方是对其弱了三分,片刻便冲向咫尺。
“小姑娘,如此便可知道厉害”
老将尸本想嘲笑一番,话音未落,只见阿茶向外突了一掌,方是戾戾沙将散为沙土。
“尔等身手不假,不想尸族有此等人物,方是比孟婆还厉些许!”
“废话少说”,老将尸似是恼怒无颜,持了金光铜剑冲将上去,阿茶遂是疾步换影,几番闪躲,苍穹之大,其上招式疾快,比那塞外流星也要快几分。
老将尸剑锋直劈裂长空,方到九霄,步步紧逼,阿茶镇定自若,作节节败退状,见老将尸心急火燎,方是时机到来,一个迅猛回身,脚尖正点了正舞动的铜剑剑锋,跃了老将尸几丈之高,一个“猛蛇出洞”,向老将尸迎面劈出一道□□血光。
老将尸方要闪躲,却是迟了,方是太疾,转不过身,被打落九空,铜剑散落。
此间不容阿茶松口气,其下数十将尸冲将上来,阿茶有些不耐烦,遂借了大泽池水,化为冰锥射杀空中,只见空中将尸体触冰锥却烈焰焚身而没。
阿茶俯冲其下擒住老将尸,想到食游魂,遂起杀心,便要出手。
“阿娘――小心”
只听暮翊大叫,阿茶闻言只觉背后一股凉意,翻身一看,方是老将尸坐下黑龙闪来,长颈一蜷,露出血盆大口,哈出寒气,似要吞噬阿茶。
只在一瞬,阿茶放了老将尸,直入池泽,那黑龙托着老将尸落入池畔,未追来!
阿茶再遁出池面,疾步移入老将尸面前,再要杀去,
“且慢――”
阿茶收手,狐疑半晌,盯着老将尸笑言道:
“莫是要求饶……可不是个好元帅”
阿茶松了手,落定一旁,众将尸都是一脸吃惊,不知言语!阿茶看着暮翊得意一番,却闻背后言出
“老臣北漠将臣叩见吾主阿茶”
“叩见吾主阿茶”
身后燃起此声,阿茶向周身一瞧,只见八千将尸全部跪倒,有些惊讶!
“阿娘……阿娘……”
暮翊见无人再按住他,便是穿过林立将尸,朝阿茶身边跑来。老将尸闻言马上又道:
“见过公子”
“尔等如何知晓吾是冥王”
老将尸嘴角上扬,微笑应道:
“吾主瞧得,这泽立于北漠中,唤雁柳池,其中之水为忘川河水渗入,刚才老臣瞧得分明,吾主入了忘川河水,发肤无损,且以面具示下,种种迹象表明,便是吾主降临!”
阿茶此间惊讶道:
“忘川河水?怪不得如此甘甜,这样啊!念尔慧眼,及时停手,不予追究,我来问于你,这雁门北漠为何处,怎生藏有虚光,会渗入冥河之水?为何我不记得”
老将尸迟疑了一下,遂言道:
“回吾主话,忘川河源于泰山,此地便在那源头之畔,为冥界与阳世一处交界处,一直处混沌态,外物本无法进入,而泰山通阴阳,故而此地尚有虚光,才有昼夜,臣便是此地守将!”
阿茶这才记起冥卷似有记载:泰山汇处,以北有虚界,黄沙无边,无门。若无阳光普之,方不可入!
“吾道是此话有假,不想却有此地,那在酆斗引吾前来光原不是虚光,而真切阳光”
“吾主所言不错,雁门北漠,无边无际,老臣在此几万年方是未寻到尽头,怎奈太阳日日移动,便是许久才射得雁门”
“几万年……倒是长久了?”
阿茶狐疑看向老将尸,突然冷哼一声。
“将臣,尔有几万岁寿,方不知冥界大忌,为何在此作祟,猎杀游魂?”
只见老将尸作疑惑态,遂是不语。
“吾主明察,此方便是冤枉将军了,”旁出某将尸忙禀道。
阿茶摔了袖袍,厉声言道:
“原是吾在柳林遭袭,方是为何,尔且慢慢道来”
“对,阿娘,就是这些妖物猎杀城中之人,翊儿瞧得仔细呢”暮翊看着阿茶喃喃道。
“小公子又何出此言诬陷?”
“他方是从小生在此处生魂,尔等罪行,他亦看在眼里”阿茶厉道。
“这……原是此处生魂,老夫竟然从未发现,真是惭愧,即是此处生魂,又为何唤吾主为阿娘?”
“是我认得,方是我儿”
将臣听罢点了点头,没在言语。
“回我之问,为何噬魂?”阿茶大怒言道。其下一将尸又忙言道:
“禀吾主,冥历十八年,忽有大批游魂迷途,入雁门,不得投胎,气息微弱。将军见此状,心怀慈悲,便是立了北漠城做游魂安身之所,每逢到白昼,我们吞之,至生门,吐之,游魂化为沙雁流浪于阳世间,只至死去,方再回此,再化为游魂,藏于漠城,将阳世间所闻现于鬼市,守岁三百年,再入阳世!”
“那漠城白日枯骨又作何解释!”
“那……那骨是我们的……”
“尔等的!”
阿茶思忖半晌,便是毫无头绪,但听此一言,细想之下,却似真切!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吾主不相信老臣,看来是什么都忘却了,有必要时老臣想讲个故事与吾主听!”
阿茶看见将臣眼中似有些道不尽沧桑与无奈,虽是直勾勾盯着将臣片刻,突然言道:
“故事?阿茶最喜听故事了,即是这样爱卿起身娓娓道来”
“阿娘,翊儿也喜欢故事,”
阿茶抚了暮翊的头,便一起看向将臣。
“老臣想……想跪着说完这个故事”
“都随你,道来吧!”
将臣顿了顿,遂开口言说:
“许久之前,这大地曾繁荣一时,有族类无数,老臣便生于东黎族武家,自幼便随东黎帝南征北战,开拓封土,保我黎族一方兴旺,霸于东荒,此间唯一与我黎族抗衡便是有熊轩辕氏,遂二帝决于涿鹿,想要大统八荒。
当时老臣为元帅,不想部中传来家中夫人病重消息,一时之下心思缭乱,顾念妻儿,不想那轩辕族奸诈无比,钻了空子,以寥寥数万人胜了我族数十万兵甲,溃不成军!
将臣那声音时而悲壮,时而低沉!
那场战争只杀的天昏地暗,神鬼来助,涿鹿成了血海,黎帝葬于北荒,血染三千枫林,从此枫叶成了红色,故此恨与天齐,轩辕氏凶残阴狠,老臣无能,逃逸泰山下,亲眼目睹轩辕氏弑灭了黎族,杀我妻儿,毁我家园,却无能为力,来此雁门北漠化为这枯骨将臣。
冥历一年,轩辕氏获神籍,登了天位,冥历八年,天帝竟下令立黎族公主为冥王,三界震惊。吾闻公主未死,想要反上天界去救,却终究抵不过神!
故此天族遂下令永将雁门沦为封地,遗忘于三界。此后之事吾主尽知。
说罢将臣退在一旁,半晌,传来一段诡异笑声。
“哈哈哈,好精彩的故事”阿茶一番诡异笑声,将臣狐疑看向阿茶。
“黎族公主做了冥王?是上一任冥王?我却未从冥卷获知”阿茶狐疑道。
“无上一任,那黎族公主便是吾主阿茶”
“什么……我便一点不记得了”
“阿娘好生厉害,这大妖物原是和阿娘一族的,还是阿娘的臣下,阿娘竟不识得,倒是稀奇呢!”暮翊在一旁听得仔细,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阿茶眼似铜铃,却是无一点记忆,万年来从不知自己身生何处,今日闻言,却解了身世,将信将疑!
不过将臣之语铿锵有力,听得句句肺腑,眼中透出坚定,却不似撒谎乱编!
“如今若是吾主一身令下,老臣带兵反上昆仑,夺回那份属于吾主的天位”
阿茶瞅着将臣,且冷笑了几声。
“即便如你所说,黎族之死,方是长恨于此地万年,方知生灵涂炭,已然顿悟,又何出此言?”
说罢走近将臣身旁,环手抚于将臣背脊,贴近将臣咫尺低吟道:
“若尔再有恨,又如何埋骨于此,供那游魂之雁啖之,体会割肉之苦,万年不悔亦不入轮回……”
“方才你坚持跪言,可是在向我请罪,你的失误,若是这样,却是不必了,现在的我很快乐,早已不喜理会往事,只知尔未食游魂便可,其他不想再多忆”
“哈哈哈,”将臣苦笑几声,缓缓站起身子。
“是啊!吾主便是已将仇恨忘的一干二净,老臣又何坚持于此,既然吾主忘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年月,老臣早已想通,不忍再见当年黎族惨状,家破人亡,老臣以后不在提起,时间可冲刷一切,黄沙迷道,遂无日月,今日能再见吾主,永生不悔”
“所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雁门北漠方是冥界之疆,吾主放心,将臣愿永镇于此,只至消亡在这粒粒黄沙之中。”
“…………”
“阿娘,原是我们错怪将臣了,他便是个慈祥老爷爷,临走之际送我金光铜剑呢!”
“可是那将臣为何不与我们同走呢?”
“他亦是要驻守冥界边疆啊!忘了问于你,为何被将臣抓了”
“翊儿……翊儿与阿娘寻柳叶了”
“以后危险,切莫独自跑了”
“站好了……莫要言语,马上便到冥府了……”
“阿娘方才说冥府有个利齿女人,方是可怕,翊儿忘了她唤何姓名”
“嗯,叫孟婆……”
“孟婆,可是个严厉老婆婆?”
“…………”
《冥卷》如是记载――
冥历正月十五,王至雁门漠,收将臣,得子,大喜。
漠有生门,在柳泽底,可入忘川,曰为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