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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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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笄礼后,鲁元遍集张氏宗族少女,并择美貌家生侍女,在其中挑选侍婢滕女,备张嫣大婚后带进未央宫。

    张敖要去新丰请的,便是这位展夫人。

    秋七月辛酉,太后吕雉遣长乐少府吕奉,宗正刘礼,少府阳成延,以玄纁雁璧乘马束帛纳彩,一如旧典。

    张敖看着那个玲珑精致的女儿,想着多年前的那个春日,他抱着新得的女儿,心里想着,她那么小,那么小,会不会长不大?他对这个女儿有愧,于是加倍疼爱,“父盼你一生顺美,心事达成。”

    为她充当赞者的,是张氏的一名美丽出色的堂姐,单名一个皎字。上前朝她笑笑,将她头上的双鬟发髻拆开,轻轻拢起,挽成一个圆髻,置象牙梳篦于席子南侧,退开。

    “知道了。”她笑笑。

    “请一个人。”张敖言简意赅道。

    而第一年在离宫试行中验证得到成功的一些技术,在皇帝以及曹相国的审慎考虑下,鼓励督促关中平民在新开垦的土地上试行。时至盛夏,虽这一季的植黍尚未收上来,但从各郡县长官的上奏看来,其治下百姓所植新地黍苗长势比未使用新技术的旧地要好上至少三分,可望秋季大收。

    张嫣抬眉,凛冽一笑,“儿虽不敏,敢不祗承!”郑重拜下。

    对合阳侯在手札中所表露出的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农事器械以及理论,农学传人按冠称奇,直言匪夷所思但若施行起来,很有可能卓有成效。

    第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六礼文皆封之,着箧中,表迄题赞文。

    曰:舍利为兽,廉而能谦,礼义乃食,口无议侃。

    “嗯。”展夫人点点头,“侯爷去后,我也就老的很了。宣平侯虽然说是天子姐夫,又即将为皇后亲父,但若这皇后不是你,我未必会愿意走这么一趟。天下人如今说起侯爷,将他捧的高,但我心里知道,他不过是个鲁钝勤憨之人。嫣娘的人情,我代他谢过。”

    从此后,她便不再是父母膝下受人庇护的孩子,她要自己去经受风与雨,自己去选择进与退,自己去承担苦与乐,自己去品尝爱与恨。

    曰:雁侯阴阳,待时乃举,冬南夏北,贵有其所。

    正殿之中奏起丝竹管弦,清明低缓,族老念完祷词。张嫣着采衣缓缓从东厢步出。面南将右手压着左手,俱藏于袖中,举手加额鞠躬。转向西跪于笄者席。

    曰:金钱为质,所历长久,金取和明,钱用不止。

    二人对坐饮茶,“世事真是奇妙。”展夫人感慨道,“你出生的时候我也曾随侯爷到贺,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你会嫁给陛下。”

    于是拢袖加额拜之,“小女不敏,谨记不忘家育师恩,惶恐受名终身莫怠。”起身走到父母面前,屈膝跪下,等待父母的教诲。

    时人女子一般在十五岁及笄后择人而嫁。张嫣成婚的时候年幼,即将嫁入的又是未央宫。虽然鲁元与太后,皇帝都是至亲,彼此极为亲近,但到底,规矩礼仪所限,有些事项不宜再由娘家人去做了。

    因为年纪尚小,她的身量还有些不足,但眉目清洗,颜如冰玉,已是长开了的美人胚子,九成半的随她的父亲。说到她的父亲,鲁元侧眸觑了觑身边的夫婿,随即气闷的转了回去,她还没有原谅他。

    “夫人。”张嫣叫道,面上困窘。

    赞者上前正簪,张嫣起身,回到东厢,换上素衣襦裙,再转出正殿,步向东阶之下,拢袖加额,双膝着地,跪拜三次,行了最贵重的拜礼。

    于是转而面东,有司奉盘,托盘上放置一根朴素的木簪,展夫人步下阶来,将木簪簪入蓬松的发髻之中,笑意温和。发簪摇曳,玲珑玉致。

    展夫人回过头来,唤道,“嫣娘。”笑意慈祥。

    回东厢换广袖大礼服,色泽明丽,雍容大气,向天地行拜礼。三拜结束,笄礼成。

    曰:嘉禾为彀,班禄是宜,吐秀五七,乃名为嘉。

    曰:卷柏乐草,附生山巅,屈卷成性,终无自伸。

    曰:女贞为树,柯叶冬生,寒凉守节,险不能倾。

    西阶设醴酒席,揖请张嫣入席,张嫣一笑,走到席西,面向南。

    一时间,关中百姓俱都跃跃欲试,打算来年按新法种植黍米。已逝的合阳侯的威望也达到新高。多年前匈奴袭击代地,他弃国星夜奔回洛阳的旧事,再也没有人提起。

    正宾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张敖阅后,将帛书收在书房之中,吩咐道,“张曹,明天随我去一趟新丰。”

    鲁元坐在东阶之上,望着清秀玲珑的女儿,感慨万千。

    张敖在堂上答词,“奉酒肉若干,再拜反命。”

    张嫣回揖道,“不敢当。”

    宣平张氏家庙之中,张嫣行笄礼。

    “倒是我的一双子女,”展夫人叹道,“留娘也就罢了。濞虽蒙先帝恩典,受封吴王,但他自幼性戾,他日若有什么不妥之行,嫣娘贵为皇后,望看在今日情分,照携则个。”

    张嫣再度面东正座,展夫人盥手,加第二根青铜发簪,正宾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至此,为第一加。

    于是停下脚步,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侯府的一草一木。只怕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回到这一方水土了,不自觉的伤感。但“人总是要往前看,才能看到更美的风景。”这句话抚慰着她的心,她却渐渐有些模糊了那个说话的人的样子。

    向正宾行拜礼,三拜而起,便是第二加。

    皇室之中,高帝这支,吕后为太后,位高权重,不可能为了外孙女的笄礼而特意赶赴宣平,而且,她也即将成为张嫣的婆母,并不适合。长房刘伯早夭,遗孀为高帝所不喜,独留一个幼子,封羹颉侯。然而到底衰落了。四房楚王刘交,本是极为贵重,但他虽姬妾众多,在发妻早逝之后,并无续娶。于是皇帝亲近长辈女眷中,只剩下了一位合阳侯夫人展氏。

    如果张嫣还是从前那样的列侯之女,那么纵然其母是长公主,她的笄礼倒也容易操办,但既然她已经是大汉的准皇后,那么,在笄礼上为她加簪的嘉宾,便不得不详加挑择。

    “哦,是了。”展夫人谑笑道,“你还是个孩子,面皮薄,也是有的。更何况——”她顿了顿道,“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侯爷在生前,总是说你伶俐,心性淳和,又是少见的聪慧多才。如果,”她若有所思道,“如果这个皇后是由你来做的话,说不定,对大汉来说,也是幸事。”

    张嫣想,我会一直往前看,直到前面再无前路。

    张皎奉酒,张嫣转北,展夫人捧醴酒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张嫣回东厢换玄色深衣,腰系博带,悬玉环,挂丝络,广袖,素颜静立,内敛胜华光。

    曰: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性长生,子孙圆远。

    张曹愕然不解,“看太后的意思,对长娘子的大婚颇急,许不久以后就该行问名礼了,这时候,侯爷还要去新丰做什么?”

    很多时候,宣平侯府的主人都不会待在这儿,因此宣平县的侯府并没有多么繁华绮丽,然而深心里,张嫣喜欢这儿的野趣,远胜于长安城的车马觥筹。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后,心情也就慢慢从谷底回转。也许,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吧。

    从此后,她才真正是她自己。

    张嫣接酒,将之撒些在地上作祭,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置酒于几上。有司奉饭,亦只象征性地吃一点。拜展夫人,展夫人还礼,为之取字:“吉日礼备,笄发成人,昭告尔字,以示先庙,永受保之,字曰孟瑛。”

    然后,她转过长廊的最后一道弯,看到坐在亭中的人。

    乙丑日,晨。

    “侯爷,”家人张曹在纳彩礼后,匆匆上前,道,“适才长公主从宣平来了家书。”

    于是,鲁元欲在张嫣大婚之前,为其在故乡宣平提前行及笄之礼。

    合阳侯病逝之后,汉廷朝臣多以为离宫黍稷种植之事便无法继续下去,不料其后搜粟都尉许襄在新丰城合阳侯故居寻找出其留下的黍植手札,并不知从何处延请来先秦农家许行的传人,一同精研刘仲留下的零散的黍植手札。

    太阳一点点的隐没在西天的山头之下,天光渐暗,张嫣放下手中书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荼蘼嫣然笑道,“娘子明天就要行笄礼了。今晚可要早些休息,明天才有精神。”

    张嫣踏着木屐踩在侯府大气而少曲折的长廊之中,园子在傍晚的暮色中显出一种苍茫的色泽,远不如长安的精致,但胜在有野趣。

    面东正座,正宾盥手,笄者加第三根玉簪,正宾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姐妹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张嫣有些意外,低低道,“合阳侯,是这样说么?”

    言“谒箧张君门下。”奉礼:案吕玄纁,羊,雁,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蓼,漆,五色丝,合欢铃,九子墨,金钱,禄得香草,凤皇,舍利兽,鸳鸯,受福兽,鱼,鹿,鸟,九子妇,阳燧,女贞树。

    宣平。

    “外堂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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