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一章 残月惊云
“不可能……”坎辛挣扎着想爬起，但他却更重地摔倒在地。他更是想不通，那寻常的一剑自己为何不能闪避。
“你要插手阻止我！？”他哼了一声，“云堡真地打算和精灵王国为敌？！”
“滚。”我对坎辛说，“滚出云堡！”
坎辛的箭，莫非是“魔力燃烧”！？
可它刚才分明还在！我分明记得，刚才坎辛·月的邪恶之箭发射之时，我还靠翡翠戒指的瞬间移动躲过一劫啊。
我挥出沾血的匕首，仓皇之间坎辛只有用弓来格架。“噔”地一声，我的匕首先斩断了弓弦，然后势如破竹地把铁弓的弓脊砍作两段。
“哗——”周围的众人一片欢呼，刚刚目睹过绯红和黑暗精灵的恶斗，几乎没人敢相信，坎辛·月会被我这样简单明快地击败。
“他们的对手是我！”克莉穆斯傲然说道，“今天，这些黑暗精灵不过是遵从他们主子的命令来追杀我，这不是你们议论家事的时候！”
“站住！”坎辛振了振手中的铁弓，他的弓上看不到箭，但弓弦上分明闪过一点类似金属的光泽，“呼”！我随即感觉到，我整个身体象被裹在了一股阴悚悚的风声中。
“你在做什么，兰若？！”克莉穆斯诧异地望着我，见我走过她的身侧面朝敌人走去，她想阻拦我，但她的伤一定比看起来更加严重，只是在强自支撑。
“奇迹铠甲！”黑暗精灵失声叫道。
“你不代表艾里，我也不代表云堡、不代表旁的什么人。”我说，“我只是我自己，我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人。”
“滚。”我尽量地让自己说话简短。“我不再多说一次。”
“是奇迹之铠……”雪公主叫道，“现在奇迹之铠在排斥你了！”
“时间到！”黑暗精灵冷冷地说，“吸血鬼小姐，我知道你不会投降，那么我带回你的尸体也是一样！”
巨人和法师不由自主地收缩向殿堂的四角，他们只看到无数兵刃的寒光此起彼伏一片缭乱，克莉穆斯和黑暗精灵的身形在朦胧的暗影中绞作一团，金属的交格和刮擦声如雨点一般绵密，但旁观者却根本没法分辨出这场剧烈厮杀的情势——帮手？就算我们想插手相助克莉穆斯，也根本无从帮起——我们仿佛面对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敌我不分的巨大漩涡，哪怕踏向这漩涡一步，任何人都要粉身碎骨。
那些黑暗精灵，曾经是艾里王国的反叛，曾经为了天使联盟追杀京和流萤，后来却被光所剿灭——大部分投降的黑暗精灵，被训练成凶狠的“暗杀者”。
坎辛·月和少数族人在恶战中下落不明，而黑暗精灵余部都被光所收编。
我在朋友的簇拥下缓缓平躺下来，我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更胜过肉体承受的压力。
“有些事情和你们根本无关，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克莉穆斯一字一顿地说“一旦你们之间动手，就是人类精灵联军和云堡联军关系彻底破裂！”
“那时候我很恨你，我们只有投向光，而她答应帮助我们完成复仇……”流萤停顿了一下，黯然说道，“但是……我和小京姐姐都没有想到，那一战会是那样结局。”
“我猜你们代表不了精灵王国艾里，”我冷冷地回应坎辛，“黑暗精灵会心甘情愿地投诚艾里王国么？——我亲眼目睹了你们刚才的手段，我看你们的底细可不简单！”
坎辛的铁弓终于张开！
※※※
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淋漓四溅的血光之中，仍然屹立着两个身影，绯红！——我看到浑身浴血的克莉穆斯，她大口地喘着气，她手中的短剑仍直指着前方，绛红色的血滴正从剑锋上缓缓滑落。
难道，是这个家伙射出“魔力燃烧”！
泰坦之剑并不在我手边，我就在满地狼藉之中，拾起一柄血迹斑斑的精灵匕首。真是奇怪，我的身体应该已经极度衰弱，但现在我意志愈发坚定，动作也愈发稳定。
“就凭你！？”坎辛·月愕然，然后放声大笑。“你自己也不过是个有气无力的半死人，你也中了箭，没有魔力也没有体力——你凭什么阻止我！？”
克莉穆斯说是“不让我们帮手”，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帮她。雪公主和艾瓦塔都只是刚刚被绯红救起元气尚未恢复，现在是云堡战斗力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我们不帮手，这些黑暗精灵或许尚不知情心存顾忌；而如果我们真地投入战斗，就自己暴露了底细。
时过境迁，如今的流萤再次面对伤害兄长的凶手，双方的新仇旧怨、眼看便要重新挑起。
坎辛摇摇晃晃地撑起了身体，然后他的身影就在我的剑尖底下一闪消失。
坎辛·月仍在一片血腥中挣扎，我的双足也踏在同一片血腥之中。我逼近了坎辛，我只要刺下这一剑，此时的他完全无力抗拒。
我知道，在刚才剑击的那一刻，没有旁的什么力量在帮助我，因为我有太多“旁的力量”，它们帮助了我那么多次，我已经太熟悉它们起作用的方式。
但我没有感觉到被击中！坎辛嚣张跋扈的无形之箭这一次真地彻底“无形”！？
克莉穆斯和坎辛他们的格杀，让每一个旁观者深深震动。
“我和你一样感到意外，”流萤的声音按捺着激动，“坎辛·月！……你还没有死、你回归了艾里？！”
“绯红！？”一截断臂掉落在我的身侧，看得出那是一个黑暗精灵，但绯红、绯红呢！？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激得我萎靡已久的身子霍然站了起来。
是达斯·索兰让奇迹之铠和我结成一体，从而留住了我原本崩溃的生命。这段时间以来，这身铠甲我不敢卸下也不知如何才能把它卸下——它的“重量感”一次次折磨着我，但它也从来没有真地把我抛弃……
※※※
他们的行动显然另有目的的，不论他们用意如何，城外的狮鹫将军只怕未必知情。
坎辛·月却象是被我出乎意料的“冒失”打乱了方寸，他的眼角仍然在看周围，看那些巨人、法师和我身后的伙伴，他仍然不相信这是我和他一对一的决斗——这根本不可能，他认为、我这样做一定是另有伎俩，他提防旁人的暗算，只怕更多过我这个眼前的“对手”。
我没有体力、没有魔法、也没有克莉穆斯或者坎辛那种神秘的杀手本领，但我却怀着极大的决心，带着沾血的匕首向可怕的对手走去。
怎么回事？我的躯壳早已透支虚弱，我身上的多件宝物也蛰伏了许久——但就在我铤而走险的这一刻，那些好象已经不起作用的神奇宝物，竟然也“活跃”起来。
在我们一片狐疑之时，这些黑暗精灵也注意到了流萤。
我知道，在刚才剑击的那一刻，没有其他力量在帮助我，因为我有太多“其他力量”，它们帮助了我那么多次，我已经太熟悉它们起作用的方式。
“雪公主、艾瓦塔，你们让我先和他们做个了结吧，”流萤提高声音说道，“坎辛·月！……是我的族人先背弃我和哥哥，我的哥哥，也是被你的暗箭杀害——”
来者不善！艾瓦塔和雪儿都在这魔箭之下受过重创，他们此刻的深情都变得十分凝重。
可是现在，这件有灵性的神器却要挣脱我——它是不是，不再“承认”我了？……
坎辛却被我误打误撞、不伦不类地回击震怒了：
我看到茵迪雅·流萤的眼中闪过一丝怯意。
“这怎么可能！”坎辛慌忙撤步，他手中的铁弓再次张开。
然后，我的精灵短剑也跌落在血泊当中。
“真有你的！”坎辛·月的声音里带着诧异和恚怒，“我料到你会垂死挣扎，但你中了我一箭，居然还有力量伤我许多弟兄！”
真难以置信，谁能象克莉穆斯那样深入这场厮杀——如果这些黑暗精灵的攻击目标不是绯红、而是我们，我们自己有本领应付他们么？……
不由分说，克莉穆斯的身影电一般射出！
但我已经接近，我怎能再给他机会射出那恶毒的箭头！
这些黑暗精灵使用的伎俩，也有七分象是“暗杀术”，如果他们不是光的爪牙，还有谁能教他们这种本领？
绯红中箭了！克莉穆斯全身都是血迹，我也看不出她是何处负伤。
※※※
黑暗精灵们齐呼一声，他们的身影立即雾一般隐没。
克莉穆斯的短剑仍然高举着，但我看得见，她的剑尖在微微地颤动。坎辛分明已经击伤了她，但他为什么却突然停下了行动，退到一边和绯红对峙！？
然而，克莉穆斯一个人，难道就能够应付这些追杀者么？
坎辛话里带着恫吓，脚下却稍稍退缩。他也许不在乎我，但却担心我周围的伙伴。茵迪雅、雪儿和艾瓦塔——他或许猜得到他们都有伤在身，但坎辛并不知道，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战斗力。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坎辛的反应，没想到，我的话仿佛真地道破了他的心思。
“你要放走他，兰若？”我的伙伴们无不感到意外。
不，这一次铠甲不是在挤压我，而是反方向地剥离……这个金属的壳似乎是想挣脱我的身体，可是，它每一下“剥离”，都会让我全身撕扯般地痛。
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尸体，才是抵挡坎辛的暗箭最有效的东西。
“他要射你眼睛啊！”雪公主大声提醒，但虚弱的她没法帮我，坎辛的箭要比声音的速度更快。
这是悄无声息的一箭！它是隐形的、但我却分明感觉到它诡谲地飞行轨迹！？
我无暇再想，条件反射地拾起脚边的那截断臂，朝坎辛·月和克莉穆斯之间飞掷过去。
是京和流萤“说服”族人向“仁慈的领袖”投降，但他们都料不到，这个光后来会带给他们那样残忍无情的桎梏。
是奇迹之铠……现出真形的奇迹之铠，它那可怕的重量感又在折磨着我。
可我现在，却用一把寻常的匕首、凭借自己的意志和决心，击中了坎辛·月这样的强敌！
可现在！生命之环还在我的手上，翡翠戒指却已经不在我指上。
隐形已久的奇迹之铠，现在完全呈现！这件无法卸下的铠甲折磨了我许久，隐形的铠甲并不能完全抵御“魔力燃烧”——现在的奇迹之铠终于重新焕发真正活力！
我忽然听到一声负痛的呻|吟，那是绯红本人的声音！转念之间，一道暗红色的血光忽然从漩涡深处炸开！十几个人形的轮廓从一团暗影中四射飞出。
“神使消失了，它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消失？！”艾瓦塔连忙叫法师们搜检血肉横飞一片狼藉的殿堂——坎辛·月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带走那枚戒指的，可它却的的确确消失了，就在我手上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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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的朋友们忙拥上来扶我，我用力挽住了克莉穆斯的手，不让自己倒下去。
我的手上有两枚指环，生命之环，还有翡翠戒指，自从和高炎失散，我就把神使戒指戴在生命之环下面，要摘除这枚戒指，就要先把生命之环摘除。
但这一箭仍然没有击中，我没有闪避，但我眼前翡翠的光芒闪烁，我知道，那是“神使”的力量让我瞬间移动。翡翠戒指！救过我多次的翡翠戒指，它几经波折之后重新回到我身上，但它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发挥奇效了……
在克莉穆斯的前方，坎辛·月挽弓挺立，他的身上也沾了一些血迹，但显然并没有受伤。
“兰若！”流萤想挡在我的身前，但我已决意行动。“大家都不要动手！”
“呜……”坎辛闷哼一声，他的身影化作一团乌云荡开，但这朵乌云只飘了几步，就倏然四散，黑暗精灵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魔法云上。
可此时的我心中却生出一阵惘然，我的杀意消失了，我本来就不应该喜欢这种血腥。
坎辛·月的弓迅速抬起，他没有死心，他要抢攻我唯一的弱点，奇迹之铠唯一的弱点。
“茵迪雅·流萤！”那个为首的黑暗精灵显然是她的旧识，“你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借着凤凰艾瓦塔重新燃起的隐隐火光，我看清楚了这个被称作坎辛·月的黑暗精灵。他有和流萤一样深蓝色的眼睛，目光竟然比绯红之眼更加刺人。我留意到他手中提着一把微微弯曲的匕首，他肩后背着一张弓，这弓恍如高炎的铁弓那般黝黑沉重——
流萤同我说起过她和小京的身世，流萤已故的哥哥、小京昔日的爱人，也是黑暗精灵的一员！
“他们……坎辛他们，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厉害！？”
“蓬”地一声细响，那支断臂陡然瓦解为一团黑色的粉末，随即雾一般散开。
是的，我剑上的力量……我回想起刚才那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那一击所拥有的力量——是的，我在这段历险当中连续恶战，我也曾经用极大的勇气与哈德、迪米尔这样的强敌对决，我的剑也曾经力拒泰坦巨人如排山倒海的攻击，我能感觉到这是一股怎样的力量……但我一直以为，这股力量是靠我手中的神剑，或者身上的其他宝物给予。
克莉穆斯应该也感觉得到！她移动脚步，但脚下却忽然一软。
只能是“魔力燃烧”，他在等“魔力燃烧”完全生效，等绯红仅存的体力和魔力一点一滴的流失，他料到已经稳操胜券，却在提防克莉穆斯象刚才那样的凶猛反击，同伴的死让坎辛得到了教训，他能等，但克莉穆斯却不可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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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些黑暗精灵，是光的爪牙么？但他们怎么又会和飞马军团扯上了关系？
生命之环、神使戒指、奇迹之铠、再加上泰坦武装的力量，它们迅速帮助我成为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可是，在我身体衰竭的时候，这些神奇的宝物加在一起也毫无效能。
“托你的福，还有那个魔将军小京！”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引来外敌，让我们黑暗精灵几乎族灭！如果我们不向艾里秘密寻求庇护，只怕活不到今天！”
“这并不是寻常的一剑呢，兰若……”克莉穆斯深深吸了口气，她就在我身后、真切地目睹着我击倒坎辛。“……自从我们上次分手，你竟然获得了这样大的力量！”
高炎！……我心中一痛，这痛楚要比身上的撕裂更严重百倍千倍。
不，这些人形早已不成人形，他们是被某种强大力量撕扯碎裂的肢体的残骸，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登时弥漫整个云殿。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切有所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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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止是铠甲！”艾瓦塔忽然叫道，“神使戒指，你手上的翡翠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