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五章 放虎归山
“苏珊妮……”我环顾四下，可我看到的，却只是一点碧莹莹的萤火。
那一点萤火，是魔杖顶上闪亮的宝石；光芒一闪，她的身影就如露珠般浮现在我们眼前。
“用翡翠戒指解救被光诅咒的灵魂，需要牺牲魔法师大部分元气。”一提到雷，流萤的语气也是钦佩而神往，“雷为了救我们至今没有完全复原。”
已经获得部分天使联盟力量的光，就无法得到泰坦之雷的最终承认。
他缓缓地张开双臂，凤凰之火登时蒸腾而起，灼|热的魔法火焰立即团团包围了海莉。
如果我能够眼睁睁看海莉去死，如果我能够违背自己的心……我恐怕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与光抗争，巨人首领亲自考验她，而她也通过了考验。
或者，琼斯菲尔和光根本就是两个人，他们的势力也没有关联，原先我们的种种推断、我们获得的关于法王和光的种种讯息和情报，都被我们自己的判断混淆了……
“请先告诉我使用翡翠戒指救人的办法！”我忽然感到海莉的小手在逐渐冰冷。“其他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海莉已经没有时间！”
在光从海莉身上消失之后，在短短片刻之剑，云界的“地震”正无形中愈演愈烈。魔法城垣中仅存的部分建筑正如积木一般四分五裂，这个平静了千万年的云中世界，仿佛被滚水泼入积雪，仿佛顷刻间就会冰消瓦解……
海莉已经被光的灵魂手术蹂躏得面目全非，这次我们就算“驱逐”了光，也不能说海莉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如果我们把一个随时会变成光的替身的海莉放在身边，简直就象抱着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坐在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上。
“然而，很奇怪。”巨人首领沉吟道，“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那次测试之中……”
不，我并非善良软弱，我只是害怕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象光那样，只剩下一个名字，甚至，忘记掉自己的名字。
她是“强占”了泰坦之雷，她就象用灵魂魔法控制海莉那样，用某种更为厉害的办法控制了各件宝物的“意愿”么……而强行拼合在一起的泰坦之雷，自然不会有真正的灵性！？
泰坦之雷的提前苏醒大约抑制了她的直接攻击，于是她想到借助海莉……利用海莉从内部攻击云堡——她的企图很有些冒险，但却几乎得逞。
这么一来，一切都合乎道理了……我唯一感到费解的，还是关于光本人……
“要烧死她，先烧死我。”我忍着伤痛挡在艾瓦塔和海莉之间。
“茵迪雅·流萤？”我感到有些愕然，她是光的手下，又背叛了光而被雷收留……她怎么也到了云界？
光·奥德靡丽尔斯，她一定是从追杀者那里获得了情报，知悉我们退入云界，于是她发动能量攻击云界，想在泰坦之雷的力量被我们开启之前，把云中堡垒彻底毁掉。
“于是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蹙起了眉头。
我原本以为，云界的动荡是因为这些巨人的到来而造成；而巨人首领或许以为，是泰坦之雷本身的觉醒造成了魔法结界的波动——但现在大家可以冷静下来，面对面地讨论形势，我们就发现了更多的不妥：
然而光始终没有来。
几个巨人从几个不同方向朝我们奔来，他们用那种特殊的吼声向首领汇报情形，巨人首领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有这样的本领。
“你这是何苦来！”艾瓦塔愤怒地一跺脚，我们脚下的魔法云层如同荡过一片闪电般微微摇曳。“这一次再放过光，她不会再轻易犯险了！——下一次必是决战，最惨烈的决战啊！”
※※※
多半是为了这个……她在千年之前就寻访云界，而也是为了这个，她的暗杀者和魔翔军在千年之后横空出世。
几千年来，云中堡垒是连接巨人位面的秘密大门；本来，只有手持泰坦之剑的英雄，使用阿玛迪罗家族世代秘传的咒语，才能把这扇大门打开——事实上，这扇门从未有人开启过，而苏珊妮也就从未遇到过守护泰坦之雷的巨人——
奇迹之铠抵消了灭绝之火的绝大多数威力，但这是艾瓦塔处心积虑对付光的圈套，它的杀伤力虽然被防御，但余热仍然渗入我的铠甲，烧伤了我持剑的手臂。
“所以，你们见到我握有泰坦之剑，就把我当成了光？”巨人们把我当作了光的继承者或是光本人的化身，他们料定我的出现，将让埋没千年的泰坦之雷重新找到主人。
我一再不忍，放弃了毁灭敌人的最佳时机。我的一念之仁救回了海莉，却换来一场荼毒亿万生命的浩劫？！……
她究竟了解云界的秘密多少呢？……如果她千年之前就掌握了泰坦之剑，为什么这把剑后来却流传他人，而她的“化身”琼斯菲尔，却对这个渊源毫无所知呢……
“该让一切结束了。”艾瓦塔似乎胸有成竹。
我向艾瓦塔挥剑！泰坦之剑穿过凤凰的腋下，轻轻托住他下沉的手臂。
在光之后，再没有任何人类与巨人族沟通，云界的通路也逐渐成为隐秘。
唯有雷激发出了隐藏在翡翠戒指中更深一层的奥义……他救了茵迪雅，但也因为使用戒指而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
巨人们从千年的沉寂中归来，但他们并不是被泰坦之剑的主人直接召唤而来，他们也没有料到会遭遇如此局面：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崩溃中的云界；这是怎么回事，泰坦之雷的主人又在哪里？——他们彷徨不安，四下搜索；在同法师军团的混战之中，他们发现了海莉。
这么多年过去，巨人首领一直在等待光或者光的继承人；他知道人类的寿命无法和泰坦相提并论，但光从来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她即使不能亲身归来，也一定能“以某种方式”归来。
艾瓦塔瞒着我，在海莉身上埋伏了魔咒！我的心中一阵发颤。
那时候的光，莫非就已经能够发挥“天使联盟”的力量！？
“我已经说过，那个叫作光的女孩曾经来过。”巨人首领神色庄重地说，“她就象刚才的你一样，手持泰坦之剑站在我们面前……”
“只怕，那并不是她真正的能力吧……”艾瓦塔犹有余悻地说，“我想，那时候的光并不是真正得到泰坦各装备的‘承认’——她是利用了其他不明的力量‘强占’了那些装备……”
为什么会那样呢？如果光确实有能力支配所有的泰坦之雷，还会有哪个环节出现问题呢？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光自己发生了什么变故。”艾瓦塔说，“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人类，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艾瓦塔，你在做什么？！”光可能已经离开海莉了，心灵震荡已破坏了她的灵魂魔法，我们没有必要伤害海莉的身体啊！
“可我，还是不明白……？”了解到这段过去，我反而对于眼前的事情更加迷惘了。
“你是说，有一支敌人正企图破坏云界？！云界方才的动荡，是这些家伙的力量？”巨人首领皱了皱眉头，“那么，什么样的人类会有这样神奇的威胁力呢！？……”
照巨人的说法，光本该早就了解云界的秘密，她应该知道有关泰坦之雷的所有，远远超过我从苏珊妮和达斯那里得知的一切事情。
“可我必须这么做。”我只有苦笑。
本来仍对海莉怀有敌意的巨人们立即蠢动起来。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能确定，那么她“忘记”了原先熟知道一些秘密，倒也情有可原。
我错了么？……
于是一切都反常了，苏珊妮原先告诉我的那些秘密，那些唤醒泰坦之雷的常规程序都被打破，在一片混乱之中，我的部下和敌我不明的巨人之间险些爆发恶战。
泰坦族期待的“英雄”并没有产生，光几乎得到了巨人族的拥戴，但她却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
“我们很为那个女孩惋惜，”巨人首领说，“于是我们允许她继续保有泰坦之剑；我们告诉她云界之门永远向她敞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或者她的继承人做好了准备，泰坦族都欢迎她的归来。”
“不……我从未见过你，甚至也没听说过你。”寻思良久之后，巨人首领的语气略带失望。“我原本以为，你或许会是哪位上古英雄的后裔，或许你和泰坦之雷有更多渊源……”
“或许，这其中的蹊跷只有好好研究一下才能解开光的底细……”茵迪雅的目光投向我怀中的海莉，“我们把海莉困在冰堡，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光一定是想追求另外一种力量，一种不来自索默尔·凌的力量和知识，最终能够战胜这个不再属于自己的灯神。
“有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足够解释。”我微微苦笑，“但我相信，刚才控制海莉灵魂的人，一定就是用魔法攻击云界的人。”
“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兰若。”苏珊妮的声音带来些许宽慰，“你忘记了么，流萤和京都曾经是光的奴隶，但她们灵魂的束缚，都已经被他破解——”
“或许，还是因为凌？”我轻轻抚摸手上的戒指，刚才的冲突搅乱了我，凌留下的回忆和知识当中，是否能找到那时候光的影子呢？……
“我知道你来了，苏珊妮。”艾瓦塔放低了些声音，“我知道你一定回到这里了——这里并没有布拉卡达人，你要说的话，不妨自己来讲！”
“不过，雷告诉大家不必为他担心。”茵迪雅的话没有对我说，却象是说给我听。“我们必须明白，无论是要救海莉，还是为了救我们自己，我们大家必须通力合作才行。”
“是的，翡翠戒指拥有天使联盟的部分力量，它的魔力足够破解光的灵魂诅咒。”茵迪雅接着苏珊妮的话继续解释着，没有人注意到我刚才暗暗出神，“但是，要用戒指的力量救人，仍然很不轻松……”
苏珊妮的声音，竟然就从流萤的魔杖上传出。
“这一切的确让人费解，”凤凰艾瓦塔这时已完全明白了周围的形势，“请容我先说几句，泰坦族的首领……”
“是的，刚才云界遭到了攻击。”苏珊妮的语气十分不安，“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外部冲击魔法结界！云中堡垒几乎被毁掉，而我和兰若的联系也被打断……”
可是，如果光早就了解云界的秘密的话！……那个琼斯菲尔又该怎么解释？这个神秘的法王很显然也同光的势力联系密切，甚至，他很可能就是光假托的一个身份……可如果琼斯菲尔就是光，为什么他却对云界的过去知之甚少？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莉已经委顿倒地，又回复到漫长诡异的昏迷中。我痛惜地拍灭她衣襟上的星点火花；错过了刚才那一刻，我知道光已完全离开，至少暂时不会再“回来”。
拥有灵性的泰坦之雷，或许是感应到云界遭遇的威胁。于是它不待合法的英雄召唤就提前出现，而那些与世隔绝的巨人，也随之来到了属于人类的世界。
“兰若，你的名字叫作兰若！？”一直静观其变的巨人首领，这时终于发问；不，与其说他在问我，不如说他在追忆；他仿佛正在把我这个陌生的名字，纳进他漫长的回忆里，在这个巨人万千年的生涯中，究竟有几个人类，值得他真正回忆一下？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纯属偶然，我们更是在偶然的偶然中，才了解这整个故事。”艾瓦塔神情郑重地对巨人首领说，“在此之前，布拉卡达人已经同你们发生了一些冲突，但这些冲突，并不是云界遭受震荡的原因——现在我担心有一支可怕的敌人正在觊觎我们，在我们缅怀过去之前，必须先考察眼前的危险了！”
我是兰若，兰若肯定会这么做。
而海莉躯壳中的光，却似乎已经消逝；仿佛被抽取魂魄的女孩，只是象纸偶那样呆呆地面对致命的烈焰，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更无力保护自己。
满腹狐疑的巨人们正在“研究”海莉的时候，就和我发生了冲突。
光本应该是云界秘密的支配者，而不是一个冒失的入侵者啊？
“这件事情有两种解释，”茵迪雅开口说道，“……两种解释，都有可能。”
对于她们来说，这或者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归宿。
“不，我们不是要赶跑光，而是要消灭她！”艾瓦塔郑重地说，“在她上一次离开海莉的身体之后，我就在女孩身上留下了秘密符咒——光既然来了，她就别想再一次飘然离开！”
“这是迫不得已！”艾瓦塔摇头打断我，“不要忘记，这种情况在海莉身上已发生不止一次，我们可没有太多机会，对最可怕的敌人表现仁慈！”
“这点我们也推想过，”巨人首领不很自在地说，“但是，泰坦之雷这样威力强大的宝物，决不是能够‘强占’的！——除非那个人有其他的力量源泉，除非这种力量已接近神祗本身！”
是的，雷……除了索默尔·凌，如果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魔法，能够和光分庭抗礼，那么只能是雷——他曾经借用过我的翡翠戒指来拯救茵迪雅，但在这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现在，苏珊妮也和茵迪雅一样归附于雷了么？
云界的秘密被阿玛迪罗家和达斯·索兰共同保守着，此外已无人知道；光如果早已知道这个秘密，她应该早已染指云界，何苦迟至今日才大费周章呢？……
光似乎已经成功地获得了所有泰坦之雷武装的“承认”，但当她把所有装备集合在一起的时候，预期之中的神奇力量并没有激发。
艾瓦塔不再听我劝解，上一次是我放过了光，但这一次是他掌握主动，他的手臂逐渐下沉，我知道那是引发魔咒的信号，一切将不能挽回……
所以，雷一时没有能力解救海莉，在外敌入侵之时，冰魔城堡也不得不处处避让。
“原来误会是这样产生。”巨人首领叹了口气，“但那个海莉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云界遭受的攻击和她有没有关联？……”
“可我们不能这么做的……”望着被火光包围的海莉，可怜的海莉，她甚至感觉不到烈火的威胁、死亡的恐惧，灭绝之火将把她熔化无形，但我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待她！？
光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当时已经获得了尘封已久的泰坦之剑；获悉云界秘密的她，更得寸进尺地要求整部“泰坦之雷”的承认。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巨人首领还是摇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是谁都忘记掉，他必然已经是迷失心智的废物——这样的人不可能仍然握有高强的魔法，更不可能用强大的灵魂控制术操纵别人的意志的吧？”
艾瓦塔的隐形符咒是一种死亡符咒，它能够召唤“灭绝之火”，在“紧急时候”让海莉形神俱毁……当然，也连同光的元神一并毁掉！
“那么这敌人究竟是谁？”他的目光猛地投向我怀中的海莉，“难道是她？！——难道又和这个昏迷的女孩有关！？”
“多亏了茵迪雅和苏珊妮暗中相助，布拉卡达人和巨人的相持才没有演成流血。”艾瓦塔简单地解释道。“现在苏珊妮和茵迪雅已是伙伴……关于云界和光，她们了解一些我们不清楚的事情。”
然而，拥有天使联盟的光，又何必那样在乎争夺泰坦之雷呢？！泰坦之雷的威力虽强，但仍不能和神器相较？
“且待片刻！”艾瓦塔提高声音说，“我想有一个人，这个人能向大家讲清楚眼前所有情势……”
“可是你不是，你不是光·奥德靡丽尔斯……”巨人顿了一下说道，“而同你争斗的这个女孩，更加不是。”
但是，如果琼斯菲尔法王和光没有关联，我们就只有这样认定：同时有两个神秘势力都在布拉卡达出现，他们都首脑都一样神秘一样神通广大，他们使用一样邪恶的灵魂控制魔法，一样掌握天使联盟的力量，甚至，一样仇恨灯神索默尔·凌……
“难道我们就毫无办法么？”我到声音焦虑得打颤，“难道我们只有把海莉冻在冰棺材里，直到她再也醒不过来么……”
“我不明白？”我感到迷惘，巨人首领已经好几次提到光的名字，他们和光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不巧，光或许真地拥有这种力量，已经接近神祗本身的力量。
“我把唤醒泰坦之雷的咒语告诉了兰若，”苏珊妮说，“可我们没有想到，泰坦之雷已经被提前惊醒……”
“她仅凭泰坦之剑就能打败我。”巨人首领的语气中仍然带着十分钦佩，“泰坦之雷的每一件武装，在光的手中都能焕发出无比的威力……即使传说中第一个拥有泰坦之雷的人类英雄，恐怕也不过如此……”
“泰坦之雷仍然四分五裂，它们的威力并不能融为一体。”巨人首领说，“光成功地驾驭了所有的装备，但她却没能让它们真正组合起来！？——这个意外，当时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泰坦之剑坠落，我的半边肢体象被滚油灼伤，痛得几乎站立不住。
海莉已经被光改变成一个危险的工具，除非把她重新禁锢在冰的枷锁之中，否则，光的意志随时仍有可能通过她娇小的身体死灰复燃。
那时候的光，应该已接受过凌的指导吧？……这个原本天资聪颖，又屡得奇遇的女孩，原本就不逊色于任何传说中的英雄。
然而魔咒的威力不能逆转！它只是没有袭向海莉，而是被我的剑所引导——一股隐形的热流顿时如毒蛇般游过剑身，透入我的肩肘……
我一直拥有翡翠戒指，但我从来没有成功“驾驭”过它，它只是在多次险境中自动显露灵性，带动我瞬间逃逸……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这是翡翠戒指唯一的作用……
苏珊妮仍然没有现身，她刚刚成为死灵的躯体，禁受不住云界表面的魔法光辉；但我依稀听到那低回的琴音，萦绕在茵迪雅周围。
“是她……”我把海莉抱得更紧，艾瓦塔还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我已猜到是她。
那时候的光，或许正在背弃凌的契约；她靠凌的帮助获得了关于天使联盟的知识，但她正想证明自己，不仅仅要靠凌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