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四章 法师军团
灰色！灰色的云雾正弥漫整个天空，而这种奇怪的云彩，我在克鲁罗德和布拉卡达已不止一次见过。
紧抱着海莉的我又一次霍然抬头，但我的眼睛却不能象艾瓦塔那样望穿那冰火交织的漩涡。隔了好一阵子我才分辨出那些逐渐移近我们的人影，他们如同一群白鹭般翩然飘过火光笼罩的冰流，转眼间停落在我们面前。
“这里不可恋战，”塞德洛斯镇静地说，“凤凰艾瓦塔，你先带两个女孩飞走，我们魔法学院会合。”
我轻轻放下海莉，把达斯的剑托在手中。
“我也认得你这个‘家伙’，”艾瓦塔笑了笑，“塞德洛斯，你这个法师头子还没死么？”
我能做什么呢？……我甚至没有答应达斯·索兰最后的遗愿，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的立场在哪一边，我什么都做不到，达斯怎么可能把这样重的“托付”，不加解释就交给一个身份特殊的“半死人”呢。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艾瓦塔追问塞德洛斯，“这个‘末日审判’的威力不小！——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受伤？”
“关键就在于，验证兰若是不是一个真正具备资格的继承者。”艾瓦塔解释道，“如果她的资格是真的，她的话也就可以相信。”
“是这样么……”我略略松了口气。
艾瓦塔的话语中陡然充满了惊疑，暗杀者们在凤凰的火光中向后退却，但已经燃烧的艾瓦塔怎能善罢甘休！
“可惜我驮不动你的整支军队啊！”艾瓦塔反倒降回地面，重新变幻人形。“少逞强了老塞德洛斯，在这种局面下你还能战斗吗？”
即使没有其他附加的力量，这几十个暗杀者的威力也决不是寻常的军队能够招架。
水银的光环确实是一种特殊的保护，完全是凭借它的缘故，暗杀者们才避过了布拉卡达人突如其来的魔法齐射。他们当中没有人被击倒，但他们显然受到震慑，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我只听说她是一个堕落的骑士，”塞德洛斯说，“我听说她被自己的祖国追杀，然后消失在尼根的禁区里……”
“这其中确实象有蹊跷，”塞德洛斯脸色略沉道，“你尽管能支撑这铠甲和剑，但你似乎也并未达到一个‘支配者’的程度……最恶意地揣测，也可以把你理解成一个早有预谋的侵夺者——你或许原本就是同亡灵法师合谋，你们一起谋害了达斯和苏珊妮，再虚构法王和光的故事转移我们的视线，你们只是勉强掌握住了剑和甲，但如果你们以此为信物赢得我们的信任，就可以编织更大的阴谋……”
魔法箭爆炸在水银色的光环之间，如同两道瀑布涌入同一道深涧，灰蒙蒙的天幕间顿时沸腾起一连串光的波纹。
※※※
“法师头子”塞德洛斯是一个须髯皆白的布拉卡达人，但他深陷下去的眼窝里却透射出比雪鸮更锐利的光芒。
现在法师军团莫名其妙地陷入诅咒之地，只有艾瓦塔的凤凰翅膀还能自由翱翔。
※※※
暗杀者，是光的暗杀者！此刻他们灰沉沉的铠甲上竟闪烁着一层水银般的光泽——莫非又是什么特殊的祝福魔法？
“海莉没事！”我看见一道凤凰的火影正从雨点般的光线中闪出。艾瓦塔！化身火凤的艾瓦塔，正把昏迷的公主翼护在双翅之下。
“布拉卡达的魔法军团，怎么会害怕这小小的骚扰？”塞德洛斯怒道，“——但这究竟是什么人物，什么人能够在我们推动魔法阵的时候干扰我们？！”
“握住我们的手，我们带你离开。”他们的话很平常，但我总有些放不下戒备地忐忑。
我亲眼看到海莉在冰魔城堡遭受的虐待，可我直到刚才也没有太怀疑雷，我仍然以为雷值得相信，至少，值得我求助；而这些布拉卡达的魔法师，在我面前一旦提起什么“奇迹之铠”、“天使联盟”，我却条件反射地“多疑”起来……
“放轻松些吧，小女孩。”艾瓦塔从我手臂上抱走了海莉，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之火”慢慢缓解海莉身上的冻伤。“你的遭遇让你变得多疑了，兰若——但是至少，布拉卡达人不会比德加的死灵更不可靠吧？”
但我的心丝毫没有因此轻松，因为我看得懂塞德洛斯强自支撑的神情，就算他们的魔法力量没有完全消失，显然也是大打折扣，暗杀者们想到这一点，不会需要太长时间的犹豫。
什么人？——魔法阵的爆炸停止，现在包围着我们的，只是万籁俱寂，一片昏暗。
我感到无比震动。
然而雷并不在他们当中，他们并不是冰魔城堡的人，他们身上的装束和达斯师徒相仿——“布拉卡达人？”艾瓦塔大声询问。
“菲尼克斯？！”暗杀者们仓皇倒退，他们当中依稀传出一声惊呼。“菲尼克斯的神使还在？！”
“火凤凰”艾瓦塔也不敢直接飞入末日的火场，我们只好远远地降落；消融的巨冰化作沸腾的河水四下奔流，顷刻之间，我们的降落地四周也被滚烫的浊流包围。
我原本最担心的是，雷和这个塞德洛斯带领的法师们斗得两败俱伤，担心这记末日魔法是冰魔城堡最后的孤注一掷……现在看来情形并非如此。
在我误入冰堡之前，高炎正和光在一起……这才是我最最担心的事情。
惟有艾瓦塔振翅而起，在这严峻关头，仿佛只有他烈火凤凰的翅膀，未曾受诅咒影响。
然而艾瓦塔的凤凰一声清啸！凤凰的双翅陡然挥出比太阳更绚丽的光芒，成千上万的幻影被这神光射透，随即杳无声息。
“你们又是谁？”这些白袍法师打扮的布拉卡达人带着几分警惕。
在水银光环的掩护下，暗杀者们逼近的速度并不快。他们大约也不敢轻视眼前的这几百名布拉卡达法师，在他们全力进攻之前，一定是想确定诅咒之地是否已经“奏效”。
“你们都准备好了。”塞德洛斯只是略略点头，看来这突然出现的法师团队，是他一早的安排。
“诅咒！这里是诅咒之地！”我情急地喊了起来。
的确已经是入夜时分了，但周围的夜色却黝黑得有些诡谲。我仰头看天，头顶上却没有哪怕一丝星光。
“不，他们来了。”艾瓦塔平静地说。
我叹了口气，现在的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消片刻，我们就能返回魔法学院！”塞德洛斯对我说，“你且不必焦虑，一旦核实达斯留下的讯息，我们就去寻找汝斯和法王——”
被艾瓦塔这样“关照”一句，塞德洛斯的脸色铁青得难看。
“准备战斗。”塞德洛斯脸色铁青，他手下的法师原本威力强大，但现在不能使用魔法，更和辅助部队失去了联络，布拉卡达的法师军团还能剩下几成威力？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望着瑟瑟颤抖说不出话的海莉，我这才发现，不仅仅是雷、就连我自己的心，也开始变得捉摸不透……
可我现在却走不开，就在这个时候，海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还需要照顾，可我现在却无力照顾她；现在我又和雷失去联络，我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眼前的这些陌生人——我只好先耐心地说服这些布拉卡达人相信我的话，达斯也说过，只有联合到元素人和魔法学院的力量，我才有可能寻找和营救那些受困的朋友。
数百名红袍的法师忽然迎住了我们，他们象一道道霞光一般忽然浮出僻静幽暗的山脊，片刻之间就在我们眼前形成了某种奇怪的队形。
塞德洛斯家族也是魔法学院当中宿有名望的世家，他们的影响力只怕更在达斯·索兰和阿玛迪罗之上。现在，塞德洛斯俨然就是这群白袍法师的领袖。
在勒穆利亚，我见过米兰达指挥的巫女，我隐约猜测得出，这些红袍法师布下的魔法阵，应该也是类似“回城术”的空间魔法。
不容分说，昏迷的海莉回到了我怀中，艾瓦塔已变成一片燃烧的火焰，飞扑向暗杀者的阵列。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塞德洛斯笑了，“回到布拉卡达魔法学院，我们就有办法甄别你的剑，以及和你相关的所有故事……事关重大，你所说的一切果然都是事实的话，也要尽快交最高法师会议商量对策才好！”
然后我们才听到火凤翅膀外侧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魔法阵的能量显然已经完全脱离了布拉卡达人的驾驭，只是凭借凤人艾瓦塔神奇的防御圈，我们才侥幸逃过一劫。
但是雷呢？他在哪里，茵迪雅和雪儿又在哪里？昏红的火光刺得我双眼生疼，可我却移不开目光，凤凰城战役那惨烈的一幕又浮上我的脑海，而此刻的我，看到的又是同样惨烈的景象……
“战况不象你们想象的那么激烈，”塞德洛斯的锐目也开始留意到我，“两军根本还没有照面，冰魔城堡中就突然爆发了哈米吉多顿……我们并没有被波及，只是一些派近城堡侦察的石像鬼遭受了损失……”
“他们是有意这样做的，这实在太出乎我们的意料。”塞德洛斯有些疑惑地说，“而在这以前，冰魔城堡的人似乎全都消失掉了！我们为了避开魔法的威力，还没能追踪侦察……”
“最高法师的本领，是一个诅咒就能封禁的吗？！”塞德洛斯勃然道。
周围尽是一片冰与火的混沌，这里实在不是个说话和思量的好地方。塞德洛斯挥了挥手，几个白袍法师走到了我的身侧。
“退！”塞德洛斯企图带领法师们避开这围拢过来的云团，但它已经密密层层地堵住了四面八方。
“魔法阵崩溃了！”我猛然醒悟——“海莉！”
借着艾瓦塔凤翅上的火光，我才定下心神，看清楚那些白袍和红袍的法师，他们也同样在凤凰巨翅的掩护之下逃开光雨的乱袭，他们也同我一样不知所以，惊魂甫定。
布拉卡达人还不甚了解，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威胁。可我认得这些敌人，他们的样子，我就算想忘也难以忘记。
但这些家伙真地会帮我么？我觉得，他们似乎只对我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剑感兴趣！
艾瓦塔……我知道他话里有些委婉的“告诫”。
几十名白袍法师忽然跻身到队列的前端，塞德洛斯微微沉肘示意，数十支魔法箭就织成一片明亮的光网，向逐渐迫近的敌人当头罩去。
或许，也只有哈米吉多顿的火焰，能够把万年的坚冰也象松脂一般烧透。
塞德洛斯的这些推论让我只能苦笑。
或许，认清楚形势的雷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同布拉卡达人正面交锋；他用牺牲冰魔城堡的代价摆脱了布拉卡达人的包围……现在的雷，应该还是安然无恙吧。
“达斯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把剑留给我的！”我有些不平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资格’啊！”万一我被证明没有资格，难道你们就会把我说的一切当作谎言，把我当作魔头碎尸万段？
但愿，那个时候不要太迟……
突如其来地震荡打破了我阴晴不定的思绪！霎眼之间，我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无数片破碎的光线爆炸般散开，一团团缭乱的黑影冲得我天旋地转。
“那些是什么？”见多识广的法师们纷纷交头接耳。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回到魔法学院，塞德洛斯。”艾瓦塔皱眉道，“现在我们落在了哪里——？”
“我也是才见到兰若，”艾瓦塔审慎地说，“但我先前就听说过她……”
“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没被烧死，塞德洛斯。”艾瓦塔带着开玩笑地挖苦，但他显然是送了口气，“在你们找冰魔再战之前，或许你该好好听听这个女孩的陈述。”
※※※
难道进攻冰堡的布拉卡达人……还有雷、还有冰堡中的所有人、难道他们已经玉石俱焚了么？
塞德洛斯其实早已在注意我。看他的表情，大约早已辨认出我身上的“气味”——眼下布拉卡达人视死灵为寇仇，见到我和艾瓦塔一起出现，他一定很纳闷也很警惕。
我也不知道，我的经历中有太多的谜团，就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而塞德洛斯和其他白袍法师们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达斯曾经告诉过塞德洛斯，这样一个人会成为振兴布拉卡达和克鲁罗德的真正王者！他原本一直在培养汝斯·沃文或者阿莱汀，希望他们达到这个目标，但最终善良的汝斯王子和勇敢的阿莱汀都未能完全继承他的衣钵……
现在在哪里？！这个问题出口，艾瓦塔和塞德洛斯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在诅咒之地的影响之下，对手还能使用魔法！对于暗杀者来说，这或许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情形。
“你们现在只有一些低级魔法可以使用吧。”艾瓦塔转而低声对我说，“兰若，你先照看小女孩！”
我和海莉跟着艾瓦塔和塞德洛斯的法师们一起“瞬间移动”，我们迅速地脱离了冰魔城堡周围的末日废墟，几个“起落”之下又转入了无名的群山。
“不过、布拉卡达人向来严守中立，并不按别的种族的标准判断是非。”塞德洛斯转会头对我说，“你有达斯的剑，一般说来，一个不诚实、不具备相当‘资格’的人根本不可能握住达斯的通灵神剑……”
“艾瓦塔，你相信不相信她的话？”塞德洛斯转头问道。
不……
借着凤凰燃烧在高空的火光，我们的视线勉强望穿灰雾，在那浓浓的灰雾背后，依稀能够分辨一些水银般闪动的影子。
几句寒暄之后，我已经知道，塞德洛斯和艾瓦塔不但早就相识，而且还是相互信任的故友。
“你甚至还披挂着汝斯的铠甲！——”塞德洛斯万分郑重地说，“兰若！你或许还不知道，达斯·索兰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人，一个同时可以托付这副铠甲和这把宝剑的人……”
“塞德洛斯老师，我们的魔法好象失灵啦！”几个红袍法师开始慌乱起来，然后，这种慌乱立刻传遍全军。
整座冰魔城堡都在燃烧。
※※※
然而爆炸声却戛然而止，这个塞德洛斯不知施了什么手段，一个人就平伏了魔法阵的震荡！？
冰魔城堡中突然爆发“末日审判”？！我感到相当意外。
达斯、阿玛迪罗、琼斯菲尔，还有那个高深莫测的“光”……
“你们也知道菲尼克斯的‘神使’？！”凤凰的双翅微微震动，“莫非你们遇到过露娜，祭司长露娜？！”
塞德洛斯在大声疾呼整顿他的部下，他怒发冲冠地从闪亮的凤翅中一跃而起，昂然屹立在熊熊火光之中。这家伙难道不要命了么？
难道达斯师徒原本就看出我拥有某种资格，才会把对他们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
“不必问了，我认得这个家伙！”那些法师的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艾瓦塔！——我们也有十九年未见？！”
“敌人，这里埋伏了敌人！”凤凰在灰色的迷雾中大声示警。
我的“多疑”并不让我惊讶，但我忽然发现，现在的我更怀疑人类，比怀疑死灵更加怀疑人类！？
※※※
说真地，我并不很愿意去什么魔法学院。
难道……和我萍水相逢的达斯那样努力地维护我，并非仅仅是“阴错阳差”？
灰甲的暗杀者们开始发动“暗杀术”！瞬息之间，几十名暗杀者已化身为上千名幻影剑士，把孤独的凤凰重重围住。类似的伎俩，反掌之间就可以消灭整支蛮族军队。
“你是说，在布拉卡达制造祸端的，不是冰魔城堡，也不是德加死灵……”塞德洛斯沉吟道，“你是说有一个叫光的神秘人物，他很可能同我们失踪已久的法王有关？！”
不，不止是海莉。只是在瞬息之间，凤凰的火翼就铺展看两道彩虹般的巨影，把我们周围的空间整个笼罩起来。
难道……汝斯·沃文把奇迹之铠悄悄穿在我身上，也并不仅仅是想救我一命？！
我们的周围似乎从不曾有什么敌人出现过，又是怎样的隐形敌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愚弄了好几百名的布拉卡达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