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一章 醒亦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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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之铠就象长在了我的身上,这本来是一件让我苦不堪言的事情。
没有了星光般的蔚蓝色的灯盏,没有了宽敞明亮的冰的殿堂,现在我立足之处,仿佛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曲折的冰面在前后两个方向延伸,各自隐没在一团幽暗之中。
我的手指被他抓得好紧,他一定是触摸到了“生命之环”,所以才首先勾起了关于这枚戒指的所有“故事”吧……
“我只是确定,你并不是维蒂斯……”高炎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谁、象你这样的人物,攻击你的机会实在不多!”
“高炎!……”苏珊妮没有说错,在她牺牲掉自己所有魔力之后,终于让高炎醒转过来。
“怎么?”我心中一紧。
高炎的箭不是射我,而是射向光!
高炎似乎并没有马上响应,光皱了皱眉,手指上随即捻起一个魔诀,这样的手法我闻所未闻。
我看不出她正在用怎样的手段,但我感觉得到身上的每一个关节边都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一个照面的交锋之后,隐形的铠甲又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别逼我杀你!”我全力刺出的剑被光闪开,但她的表情并非十分轻松。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苏珊妮?”她真地有些把我弄糊涂啦。
“我现在还有耐心,我会继续等你!”维蒂斯森然道,“可是如果你终究做不到!——我说过,我会剥夺你的一切,让你一无所有!”
红光!一圈暗红色的光环正从“维蒂斯”的身畔扩开。红光从林木间无声地透过,茂密的松林间顿时荡平一片,倒下的树冠沉没在血一般的红色海洋里,随即没有踪影——
或许,她不想再见雪儿?……但高炎和我决不会勉强她去冰魔堡的,这件事情本可以从长计议,她又何必一走了之?
周围真地很冷,这并非心情的作用。我额上的汗水迅速冷却,而我混乱着的意识,也被冻得恢复清醒。
“认出这戒指,我就完全清醒,”高炎说,“苏珊妮已经解开我的诅咒,同样的诅咒,我没有第二次上当!……”
眼部,是奇迹之铠防御最弱的地方……或许抵挡一般的攻击仍不成问题,但如果是他,如果是光之射手的神箭!……
只在这一瞬间,暗红的光环如同一片锋利的巨刃,已拦腰切向我们。
“高炎!……”我在迷茫中大喊,但这时候,就连我自己的喊声也似乎相隔千里。
“戒指给我!”杀昏了的我这才省起雪儿留下的咒语。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我才重新遇见他;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高炎才即将从遗忘的诅咒当中清醒……可这个“维蒂斯”!……她一出现,就把我再一次打落到看不见光明的深谷。
怎么……高炎现在是不是真地恢复清醒?我可想象不到,这会是他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光毫不掩饰对我的蔑视和敌意,但她偏偏不伤害我,她执意要继续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么……
我的抢攻让光有些焦躁起来,一般的攻击不能穿透我身上的奇迹之铠,而光的反击,似乎也并不是直接攻击我,而仅仅是攻击铠甲!
“噢,我为什么会这么想?!”高炎就要醒来了,他不可能把我忘记……可刚才苏珊妮的话却一道蛛丝萦绕在我的脑际,讨厌、却又摆脱不掉:苏珊妮为什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既然她读过高炎的梦,既然她能够知道海莉、米兰达、京和维蒂斯!?……
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等他的神志恢复清朗?我稍稍有些赌气地甩开高炎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轻轻地笑声。
她又是用“心灵震荡”,连同红潮一齐夹攻我们!
“维蒂斯——?!”他在迷迷糊糊中先吐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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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的好象不是时候啊?”光带着嘲弄的口吻说道。
“那末,这能够说明什么呢?”我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如果你真地能够‘控制灵魂’,为什么不连我的灵魂一起控制?!”悲愤已让我失去了克制,“如果你不这样做、只要我还有灵魂在!——我就一定要打倒你,让你不再害人!”
高炎呢?他没有和我在一起啊!……我再一次大喊,我抓狂得想哭,可我听到的只是长廊远处的回音。
“怎么回事?”我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但这决不是利箭刺入眼睛的感觉。
她已经没有魔力护身,离开了我们,万一再遇到哈德她该怎么办?……不,即使只是遇到什么毒虫猛兽,现在的苏珊妮也很危险啊。
无论如何,先找到雷;找到雷,只有靠他的帮助,我才可能去援救高炎、解救我所有的朋友……
光大叫一声,飞烟一般地从我身边退开。
我大呼着她的名字,但这个空荡荡的林子里似乎空无一人。
“你们做梦!”光一声断喝,我刚刚接过的戒指几乎脱手。
“我只是想说,见到你之后我很困惑,”苏珊妮幽然道,“刚才你为了高炎,可以拼却性命……你和他的关系,难道不该在他的梦呓里显现么?……”
“怎么办?——现在是怎么回事?!”我扶住一面冰墙略略喘息,我要克服住心灵震荡残留的痛楚并迅速找回冷静。
高炎手中的弓断成两截!这不是他惯用的铁弓,在这间不容发的关键时刻,它终究承受不住光箭的力量和能量……
当初她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轻松解决了披甲的绯红!……可是今天,光的伎俩似乎遇到了困难!?
没有回应、没人回应!——身边骤然变冷,仿佛置身在冰渊深处,而我心中的焦虑,却烧灼得我满额汗水……
其实,这样一次见面,我何尝不是期待了很久很久。
心情逐渐放平,处在战斗状态的奇迹之铠也随着它的重量一起回归无形。这神奇的铠甲甚至有抵挡寒气的作用,当我真地用心适应周围的环境,我的手脚也逐渐灵活、不再僵硬。
在大陷阱边上,光·奥德丽就用过这恐怖的伎俩!
……不,现在该叫她,光·奥德靡丽尔斯才对。
“苏珊妮?……”
说真地,光实在太强,现在我已无暇去考虑,我的攻击是否会伤到女孩维蒂斯的身体。
不知在何时,他竟然拾起了我心慌意乱中遗落的戒指,现在戒指的光芒,正连同他搭在弓上的利箭一齐闪亮。
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呢……
“兰!……”高炎一把拉住几乎栽倒的我,但更有好几重红色巨浪当头卷来。
“你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维蒂斯”冷眼看着我们,不知为何,我依稀觉得,她这时候的神情,恍然真地就是那个女孩……
“谁——”我随即辨认出了这个声音,在我转过头之前,我的脊柱已惊得发冷。
正面对抗光·奥德丽已无可能,只有退,凭着戒指和咒语,即刻退到冰魔城堡再作打算。
我说不清楚,在那慌乱的一刻,我是否念完了咒语。但绿光的确又一次闪过,空间传送的魔法发挥了作用,一时间我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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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雪儿说过,你现在就在这城堡之中,她说,你一直在等待同我见面;
“射手高炎!”光厉声叫道,“用你的神箭,瞄准她的眼睛!”
我的剑向地面垂落,我靠着剑的支撑维持站立,但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出其他动作,光也在瞬移中稳住身形,好整以暇地踱到我的面前。
“差点忘了,你好象也学过凌的本事!……”光恨恨道,“这么说刚才你并没有被我控制!——这么说刚才你的作态都是伪装?!”
高炎长啸一声,这一箭的光芒如此耀眼,仿佛整个太阳落入松林,投入我的怀中。
光并没有招架,我的剑眼看就可以刺在她身上!……可我的后心却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到?!我的动作随即失去了准头,连人带剑栽倒在生铁一般冰冷的冻土中。
我不明白,她为何这么依恋维蒂斯的身体?在这个女孩的躯壳里,她似乎并不能充分地发挥自己的实力。
“一千年来,我从未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光苦笑道,“我居然会被一个精灵普普通通的弓箭击中!……这险些把我的整个‘计划’断送!……”
“高炎身上的‘遗忘术’是我亲手布置,那个苏珊妮真是不自量力!”维蒂斯摇头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控制灵魂的奥秘——兰若,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死心?”
“或许……什么都说明不了吧。”苏珊妮笑了笑,“每个人的内心是如此不同,有的梦是真实的,有的梦什么都不是……”
又是靠翡翠戒指的瞬间移动,我们才千钧一发地避开光环的威力。
“现在是你自己求死,怨不得我。”光侧过头说道,“既然你一定要死,我倒为你想到一个最妙的死法……”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有的事情说清楚并不容易……”苏珊妮犹豫了一阵子说,“照料他的这段时间里,我并非没有窥测过他的回忆……是的,就象一个酣睡中的人会有呓语,高炎在蒙受诅咒的时候,我也能从他的‘梦呓里’感觉到他内心世界的一点一滴……”
可是现在,光也没办法对付我身上的铠甲,她一面应付我的攻击,一面又没有决心真地伤我性命,她多少有些狼狈地利用瞬间移动和我周旋,恍若一只面对刺猬的狮子,团团乱转却无处下口。
在恶斗的仓足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刚才那一幕有点类似我们在异度深渊中初遇哈德时的局面——高炎……不!他一定能够脱险……
“可惜你的箭,没有尽出全力!”光还是笑,但现在她是冷笑。“光之射手?——你的心里还是顾念维蒂斯的!即使你明知道不能有丝毫犹豫,可你还是有了‘保留’啊……”
我没有倒下,我知道,若是寻常人的身体,早就被这看不见的惊涛骇浪撞得心胆破裂。
翡翠的光骤然罩住我的眼睛。
“射啊,高炎!”……难道你真地还有“保留”么?——光虽然厉害,但现在的她似乎还顾忌高炎的箭!刚才那一箭既然可以射伤她,我们仍然有一线可能把她射倒啊!
我不知道高炎那一箭是否伤到维蒂斯、伤在哪里?……但现在我依稀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随着光略略沮丧的声音一齐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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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高炎将计就计,让光不再提防自己——这么说,高炎是有意在背后射我一箭么?……是的,不久前他见过我和哈德战斗的情形,高炎有能力估计到,那样的一击并不会真正伤到我。
“怎么回事!”这是光的叫声,她的声音也惊诧无比。
“竟然是高炎……”我的心中仿佛刺入一片冰刀——刚才那分明是高炎的箭射中我的后背,若不是奇迹之铠,这一箭一定是致命的重创。
“你竟然会醒?!”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痛苦,“在我灵魂魔法的控制下,你怎么可能醒?!”
耻辱的感觉涌入我破碎的心,光有耐心等,我却不想再等——刚才她就在我的面前,伤害了我最关爱的人,现在她除非让我死,我决不会顾自走开!
“你是说,高炎从来没有梦过我?”苏珊妮一直在窥视高炎的回忆,如果她曾经在那些回忆之中找到兰若的影子,她初次见我时本不该毫无印象。
“又是你做的手脚么,光!”我的恨为什么不能变成力量,把眼前这个可恶的魔头截成两段!?“——你又对高炎做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
“我甚至可以说得出,一些我从未听过的名字。”苏珊妮看出了我的怀疑,“虽然我不知道,谁是海莉、谁是米兰达、谁是京……谁是维蒂斯……”
似乎有一种怪异的力量在拉扯我身上的铠甲,我忽然醒悟:这是光,她是想把奇迹之铠从我身上剥离开来!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片刻之间,苏珊妮忽然不见了!她走了么?她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
我刚想站起身子,我的手却被紧紧地握住。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有些愕然地问苏珊妮。
维蒂斯的脸色一寒,但她居然没有发作:“我倒是很期待,真地很期待!……”
光的魔法并没有直接摧毁我,但她成功地破坏了我战斗的意志,当我的精力和体力同时陷入低潮,那铠甲可怕的重量感又悄悄爬上了我的肩头。
“嘿!”耀眼的白光却在高炎的弓弦上一闪即没……那百发百中的光箭,这一次根本没有射出?!
我们的身后,沸腾的红光如狂涛般追逐而来。
“心灵震荡”!——光终于使用了这个魔法,这是唯一能穿越铠甲直接冲击我身体的攻击方式。
“但是那个时候……在汝斯王子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还从未听到过‘兰若’这个名字!”
是翡翠戒指的传送出了什么偏差?——使用空间魔法的时候,难免会有不精确的“着陆”,虽然我没有尝试过,使用翡翠戒指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问题……
冰魔城堡很大,或许是空间传送的一个小小偏差,让我落在了某处偏僻的角落?——顺着这甬道的某一端走下去,我总能见到他的……
维蒂斯!真地是维蒂斯!
可我还是感到窒息,我又努力地捱了片刻,终于拿不住达斯的重剑。
光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现身?在她找到我们之前,刚才是不是已经碰到了苏珊妮?我的心念飞转着,现在魔力尽失的苏珊妮尚未走远,而高炎仍然惺忪未觉,现在我必须咬牙支撑片刻,为他们赢得时间!
“这里是……冰魔城堡?!”我的眼睛开始重新适应这里幽淡的光线。周围是冰,层层叠叠的迷宫般的冰墙,可这样一个角落,完全不同于我上一次看到冰堡的印象啊。
她同高炎已经相处了一段日子,莫非她还了解一些关于高炎的事情,却对我吞吞吐吐?!
高炎的眼睛里正闪烁着一种光芒,那是一种翡翠般的光芒!
“高炎……”凭借刚才片刻的喘息,我重新支撑起铠甲和剑。无论如何,只要光再度攻击,我会挡在高炎前面,让他有更充裕的时间瞄准。
“你就在刚才片刻,使用出这样的心机?!”光叹息道,“你还在半梦半醒间,就有这样地决断?!”
我的手抚着冰壁回想上一次来冰魔城堡的情形,虽然我一时没有找到视野开阔的门窗,但我也有七分把握判断我所置身处的确是冰堡。
不……或许她是不愿再见高炎和我?——在失去了力量之后,苏珊妮的想法一定有了很多改变——她做了该做的事情,却不想再留在我们身边,接受我们的“礼貌”和“怜悯”?!
我不放心丢下高炎向远处寻找,而苏珊妮,就这样消失得悄无声息。
苏珊妮的话却让我一阵迷惘。我望着怀中的高炎:万一那是真的?在这个精灵精彩绚烂的生命里,“兰若”只不过是他一时地执着么……
我当即拔剑冲向光·奥德丽!是的,我知道我不是她的对手,但现在我有奇迹之铠和达斯的宝剑,即使是光,也未必一举手就能把我击倒!
“我一直留下你的灵魂,因为我一直很期待你的表现。”她仰着头说,“……当年,索默尔·凌本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我就是要看看,他怎么会拜托给你这样一个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