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四章 末日之墟
接近山脚的时候，我已经把达斯的剑擎在手中。
死了？！这几个人，难道会是末日魔法直接攻击的目标！？……
怒火中烧的苏珊妮已做出施法的准备！见识过她魔法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最高法师的力量非同小可。
我几乎想提剑冲出去阻止这惨景，可那一缕银色的声音，却比我的念头更快！
可他们没有回应我，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这难道不是星光！在一个多云的晚上，星星怎么会怎样明亮？
然而这片触目惊心的水晶岩地仍然一直向前蔓延，好象根本没有尽头！
“布拉卡达人？”我率先搭话。这恐怖的末日魔法就是他们释放的吗？或者，他们只是和我一样事后赶到，正在进行调查？我很关心他们的反应，他们或者可以同我相安无事，也可能，在一句回答之后就翻脸动手的……
义愤填膺的我决心追寻这琴声的方向！我忘记了、我不是她的敌手，但我一定要把她的面目再看个清楚！
难道，这里曾爆发过末日审判魔法？！这星星点点的刺眼光线，就是哈米吉多顿留下的余晖？！
我没有在无意中触动它们的埋伏地点，到现在为止我还能置身事外，这倒真是有些侥幸！
这里，就是破坏力的中心？——隐没在暗影里的“弹孔”深深地凹陷在地底，周长甚至超过一座普通的城堡。除了水晶的沙砾，这里再不剩任何东西。
在爆炸中央的另一侧，恰恰是乐声传来的方向上，地形却不象我走过的路那样平坦。这里也被末日的威力波及，但原本就高低不平的地形只是被高温燃烧成了水晶的“森林”。我借着林立的水晶巨岩的掩护小心前进——苏珊妮并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如果我能幸运地、在她警觉以前接近她！——或许我们之间，就可以更加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些问题了。
现在，我离苏珊妮应该很近了，我先放慢了脚步，寻找附近可以藏身的岩石。
如果哈德的背后是琼斯菲尔而不是光，那末，难道这两派恶魔是同时对布拉卡达产生了“兴趣”？！……
苏珊妮正缓缓垂下手中的银琴，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我？
我想起她在悬崖边突然反常了的举动，我想，这些布拉卡达人的死多半同她有关的！
“你们的领袖是谁，带我见他！”苏珊妮手中的银琴似乎在略略颤抖。
苏珊妮，那把神奇的银琴又操在了她的怀中。
更宽广的范围，更彻底的破坏——山脚下的世界曾经在没有灰烬的“火焰”里燃烧，不，这毁灭一切的燃烧早已超越了火焰的威力——那些原本棕色、黑色或褐色的岩石，已经被骤然掠过的高热烧成透明的晶体，魔法的能量残存在这些诡异的晶石缝隙之中，造成了那明亮“星光”的真正来源。
是的，这窒息的空气！虽然眼前的场景无比陌生，但这空中漂浮着的气氛，却勾起了我最惊悸不安的回忆。
这些暗杀者们的口气！仿佛最高法师苏珊妮，只是他们的一个仆役，一个卑贱的只能服从的家犬！
“法王的密令，已经沉默了很多年了，”她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说，“我的父亲，我父亲的父亲都一直在等待它，但我本人却从来没见过法王，没见过琼斯菲尔，更没见过你们的光·奥德丽……”
隔得尚远，我看得并不真切，但这并不是人类的城市习见的灯火。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见，这光线……难道是、难道又是……！？
现在，钻石人象一堵墙一般纷纷坍塌，片刻之间，仍然直立的傀儡人已经所剩无几。
我暂时冷眼观望，我原本以为，效忠法王的苏珊妮多半会同“暗杀者”恶斗开来，但现在他们只是对峙着，情形有些古怪。
“铮”地一声，苏珊妮拨弦的动作却突然凝滞住。
“可恶，现在你操什么心呢兰若！”我自己骂自己，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迷路的人，我只是茫然地站在末日的荒原之上，我希望能找到一个方向，只要有出路就好，至于它通向何处，我根本还来不及想呢。
耳畔忽然响起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我本已深深震动的心情更被它荡漾得起伏不定——“我听过这声音，我听到过！……”
“我收到指令，我把最高法师带到这里！”苏珊妮的声音激烈不已，“可给我指令的人，有资格给我指令的人！——他决不可能下格杀最高法师的命令的……”
“杀！”暗杀者竟率先发难！——一声号令，苏珊妮立足的岩石周围，忽然有无数异光闪动！
她也在这里？！她就在这附近，在她的同胞遇害的现场附近！
又一束光线掠过我的身畔，击中山脚的一块岩石！这块岩石竟然如黄油一般从中间断开，瞬息之间，分开的两半又各自炸裂，形成了一堆晶石一样的透明粉末……
周围没有地方可以先作隐蔽，我只有横着剑继续向前。
前不久，在“诅咒之地”向布拉卡达蔓延的时候，苏珊妮还曾经出手阻止过他们——没想到这么快，这些家伙又胆敢深入到布拉卡达的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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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块晶体跟前，我想用手臂去试探它，可这块晶石！这块比战马更高大的晶石，却先在我的脚步声中应声倒下，散落作一地晶莹的尘砂。
……或许，只有使用末日的人才能做出解释，或许，我该尽快再找到他——雷……
不，破碎的不仅仅是一片衣角，而是他们的整个身体！无数闪亮的电弧在他们的身畔回转，这情形，竟然有些接近雷鸟筑濒死之前的惨状……
我挣扎了一下才爬起身来，如果没有奇迹之铠的保护，真不知道冒失落魄的我刚才已经是怎样地命运？
“有人！”我甚至以为这是我一厢情愿地幻觉，就在这里，就在这末日爆炸的核心！——分明有几道淡淡的人影，在水晶的沙砾中浮现出来。
他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象几座雕像那样伫立着，任凭我的剑接近他们的衣角。
这是琴声，这是那闪亮的银色和弦，没错——这一定是苏珊妮·阿玛迪罗！——
我并不指望在被末日席卷而过的土地上发现生命，但既然有人在这里使用过魔法，那末，穿越这片狼藉的土地，我或许就能追踪到那些施法者的线索；抑或是，他们的法术所攻击的敌人的踪迹——如果他们用末日对付的敌人，强大到能够从末日的威力下逃生的话。
我曾经认定这把银琴来自高炎，但现在我的判断却动摇了……高炎的银琴虽然美妙，但我想象不出，它凭什么会显现这样的威力。
那乱迸的射线频繁滴在我的铠甲上跳跃，奇迹之铠的保护相当完美，而我能做到的，只是不让强光直接射入眼睛。
“啊？……”我不由自主地被击倒在地，这无声无息的光束，却比一支撞城槌来势更猛？！
“因为领袖要防止你们这种叛徒！”暗杀者得意洋洋地答道，“钻石傀儡人几乎不怕任何魔法，用他们对付侥幸脱离末日的最高法师，那是再好没有了！”
“我发过誓遵从这密令的合法主人，”苏珊妮肃然道，“但是！——如果这中间有什么意外——如果法王的秘密竟然被不相干的人窃夺掉！？……”
我的眼睛霎了几下才逐渐适应那种突然出现的闪光，这光线似乎没有水晶岩石上的光泽那样明亮，但却出奇地刺眼——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些人形，那些人形似乎通体透明，身上更透出触目的光芒！？
“你们的领袖是谁，光·奥德靡丽尔斯到底是谁！？”苏珊妮厉声问道。“他为什么懂得法王的密令！？”
“看来，你是早有异志了！”那几个暗杀者森森然道，“怀疑我们领袖的命令已是死罪！”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苏珊妮的语气显得很犹豫，“是不是你们传递的指令，要我把最高法师们引到这里？！”
“你既然遵守法王的密令，就应该知道——你只有执行命令的资格，没有刨根问底的权利！”
前方的地形终于又起变化，布满结晶体的地势正从几个方向朝那里在逐渐倾斜，仿佛指向一个爆炸的中心。这里仿佛是被一枚巨型的弹丸击中的弹孔，弹孔周围的土地如同涟漪般泛起一道又一道水晶的波纹，扩散成整个哈米吉多顿造成的荒原。
暗杀者们的领袖自然是光，关于这一点，达斯和汝斯应该向最高法师们汇报过——可苏珊妮现在这样质问，却似乎另有所图？
“哈米吉多顿！”——如果说这也是末日魔法，它也与当时雷的魔法完全不同——雷的末日已经难以置信的可怕，可眼前的哈米吉多顿——如果这确实也是由一个魔法师释放的哈米吉多顿的话——这个魔法师所拥有的破坏力，或许会超过雷十倍、百倍……
“我们只接受领袖的命令，”一个暗杀者冷冷地说，“我们没有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握紧剑，咬了咬牙，我继续深入这片布满结晶的末日杀场。其实，就算我想回避，也很难绕开这片区域，除非我退回山上，回到那黑暗的山坳之中，那里或许没有直接的风险，但是更没有出路。
莫非，就是这什么“法王的密令”，指示苏珊妮无条件地倒行逆施？！
“筑……”我又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雷鸟筑或许就是在高空中遭遇到这可怕的末日射线的攻击？它原本已经受伤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这带有诅咒的破坏力；我没有能及时激发铠甲的力量来保护它，才使它落得这个结局么……
长时间的攀援已经让我疲惫，但莫名的紧迫感驱使我继续追寻这“星光”。还好山脊的另一侧坡度平缓，又是走下坡路，山脚下的光点看似遥远，但并非遥不可及。
我终于到达了山脊，我终于达到那被星光照耀的高处。雪亮的光线立即扑到我的身上，如同在岸边迎到的海潮。
那几道人影就兀立在那里，他们仍然没有移动，但他们应该已发现到我。
人，先让我见到人吧……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只有当面对他们的时候，我才能真正地考虑自己的处境。
苏珊妮果然按捺不住了。
她虎视眈眈地盯住那几个暗杀者说：“如果真地有人敢亵渎法王的尊严，阿玛迪罗家就是粉身碎骨，也必然要他们付出代价！”
“出来吧，你们！”苏珊妮似乎是冲着我喊。
“傀儡人，钻石傀儡？！”苏珊妮似乎有些气沮，“金人和铁人都是法王的仆役——但他什么时候开始制造钻石傀儡了？！”
如果雷的立场果然是同布拉卡达人对立，我这时候这个样子去找他，达斯泉下有知会怎样看我呢。
“我们的埋伏一直没有撤！”一个暗杀者冷笑道，“领袖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原本是想等其他布拉卡达人来这里‘调查’……没想到我们先等到的是你——但不论你是谁，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对后来者格杀勿论！”
可是，哈米吉多顿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又是什么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使用这种凶残霸道的法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山脊的另一侧，山脚以下布满了繁星般的光点，这陆地上的“星光”，甚至比云端之上的星空更加耀眼。
“哈米吉多顿？！——”这分明是末日魔法燃烧之后留下的气息！
我更加小心地观察这片蔓延无边的晶石的废墟，我这才注意到，有不少刚才那样的光束，还在石丛当中不断折射、闪动。这仅仅是哈米吉多顿残存下来的一点点余韵，但它所能够造成的杀伤力，只怕也非同小可。
在凤凰城战场上，我曾经怀着沉痛的心情，亲身回到雷释放末日的战场，可眼前的景象，有三分相似，更有七分的不同寻常……
银色的琴弦发出一连串地颤音，而每一个钻石傀儡的身体内部，似乎也有一种声音同银琴一起律动、一起震颤——在暗杀者们反应过来之前，清脆地爆炸声已经连续不断地响起！——钻石的傀儡一个又一个从躯壳内部炸开，比星星更耀眼的碎片四下乱飞，就连我藏身的岩石也被傀儡的碎片撞得乒乓作响。
是的，我已经看见苏珊妮，她正站立在一丛水晶的高处，这里的水晶似乎仍在蒸蒸燃烧，纷乱的射线在她的足底如睡莲一般绽开，可这末日的余威，并不能伤她分毫。
这几个人，穿着修长的袍服，这副打扮很象是汝斯王子那样的魔法士，或者，他们就是布拉卡达的魔法师？
天啊……现在我到底该先去哪里？筑的死断绝了我直接寻找艾瓦塔的路，现在我该怎么做呢。如果不是误入布拉卡达，如果不是京和绯红发生变故，我本来应该已经在雷那里——可现在，我这样去寻找雷吗，带着达斯的剑和王子的铠甲？
然而那些最高法师却已经死在末日的烈焰中？！——刚才我见到的布拉卡达人的遗体，看来就属于那些不幸的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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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追寻这光线的来源，这的确不是穿越云层的星光，这光线来自山脊的另一侧，它仿佛是从地面低处逆射上来，在黑暗的山坳里，我看到的并非星光，而是这异样的光源映出了山形轮廓！
然而没有惨叫、没有血腥，这几个人类的身躯早在我到来之前已经化作了晶体……我的剑只是改变了偶然维持着他们外壳的脆弱平衡，于是它们在交织的射线之中分裂，如同注入海水的沙塔那样轰然垮掉……
真是难以想象，这是一股怎样的力量？我更想象不出，为什么要使用这种力量——要毁灭什么东西的话，实在有太多的办法，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破坏，制造这形同末日的恐怖？
这些钻石人刚才或许也和我一样潜伏在水晶岩间，它们钻石一般质地的躯体同周围的环境区别不大，再加上“暗杀者”们用潜形术来掩护，即使是苏珊妮·阿玛迪罗也未曾发现。
那是弦断的声音！在这个节骨眼上，苏珊妮手中的琴弦竟突然断绝！
我又咬了咬牙，我要用剑挑动那幅衣角！但那片沉沉下坠的袍袖却忽然破碎——不是撕裂、不是割断，而是破碎！破碎成一蓬尘烟，破碎成无数闪亮的沙砾，每一粒沙砾，都闪烁着水晶般地晶莹……
“苏珊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汝斯信任的朋友，不是魔法学院的最高法师么……”
“这怎么可能……”我冒着被射线刺伤眼睛的风险眺望远处，水晶般的光泽如同海面一直延伸到视平线后——谁可能制造出这样强的魔法，难道，这个“末日”已经把整个布拉卡达吞入怀中了吗……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阿玛迪罗家的琴声来自魔法，但却超越魔法。”苏珊妮正色道，“我只是想见你们的领袖，别指望靠几个抗御魔法的傀儡人就可以阻止我！”
苏珊妮的对面！几个灰色的人形如同从一团雾里呈现出来，瞬息之间飘移到水晶岩上。
他们或许是相当了不起的角色，因为他们的敌人要选择这样恐怖的招术来打击他们。他们竟然能在末日中屹立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单单是这一点已让我产生尊敬。
筑的死，让我感到负疚和愤懑。无论如何，我有责任把眼前的状况探个究竟。
“怎么回事……”这一回轮到暗杀者们大惊失色。
琴声此时却戛然而止。
然而那几个灰甲的暗杀者不为所动：“我们不想把你的举动理解为威胁，苏珊妮·阿玛迪罗！”
再有十步！就算钻石傀儡们仍然不出手攻击，苏珊妮也要被这坚硬的墙壁活活地挤压成肉泥！
失神之间，一束白光突然从晶石丛中飞射而出！来不及闪避的我，立即被当胸击中。
“可是……她说的是‘你们！？’”我差点从岩石背后走出来了，但我还是沉住了气。
一个念头让我心中发毛，我加紧两步凑近他们身边，我的剑朝他们身上徐徐指去。
“他们，暗杀者？！”我的心中极大震动。
这时候我感受到的已不仅仅是越来越强的光，还有那越来越沉闷的空气。在这本该冷得透骨的冬夜里，这片山脚却闷热得让人有些窒息。
我实在不能想象，若换了自己如何面对这些钻石人的攻击！它们如同一堵发光的墙壁环锁住苏珊妮，她在这片刻之间已经尝试用闪电、冰环和火焰攻击逼近的傀儡，水晶的岩块被魔法的冲力撞得象流星飞溅，细碎的水晶尘砂幻化作闪亮的雾团，而那堵钻石构成的圆墙，仍是岿然不动、并且在闪亮的尘烟中慢慢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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