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龙的怨恨
定了定神，我才仔细去打量这条龙，它赤红色的双翼正被火把映亮，一片片鳞甲上闪烁着点点磷光，它的头颈只是在微微晃动，但即使是这样的小动作，也让那几个孩子心悸不已。
“维蒂斯？！”这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会这样做、这样想？
“暗！——”克莉穆丝轻叱了一声，移步到那三个孩子与红龙之间。
这些可恶的敌人，就是我们正在面对的敌人。
一只火把随即点起，我久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被照得眩晕。
这一次茵迪雅·流萤来不及闪避了，她半侧过身去，手掌之间闪出一小束耀眼的白电。
“可她现在是真心同我们联手吗？”维蒂斯叫起来，“她决不是什么好人啊！海莉遇到危险时她见死不救，我们自己出来接应兰若，她又推三阻四！”
可是……这不是维蒂斯的声音啊……
“操心你自己吧，黑暗精灵！”克莉穆丝厉声喊出，一片匕首的寒芒向流萤飞射过来。
整个地下世界与敌人“同归于尽”？！
“不，高炎师父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维蒂斯情急泣下，“高炎决不会死，决计不会！……那一次师父卷进漩涡也没有事情，这一次也不会，不会！……”
“暗！……”绯红也不得不放弃进攻，她倒纵一步，身形随即溶进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那些敌人可以穿行泥土地下，就像潜水一样吗？”绯红苦笑道，“我居然还想同他们决一胜负……其实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太少，实在太少了。”
而一旦启动了这个机关，一切已没有生机、没有退路，不能转还！
“你一直没有用暗杀术，为什么呢，茵迪雅？”绯红提高声音问，“你是舍不得用吗？还是已经元气大伤，无法施展？！”
一股硫磺燃烧的刺|激味道传来，然后我看见两盏灯笼般的昏黄光芒——我知道，只有一种生物有这样的一双巨眼。在我们附近仿佛有一座山移动，那“风”一般的呼啸声，正是那庞然大物的呼吸……
※※※
“刚才你可以杀我们的，你为什么磨蹭？！”我感到屈辱，死很简单，但我不愿死前象耗子一样被猫戏耍。
“我不是要救她！”克莉穆丝加重了语气，但她的身体仍然挡在我们前边，而我和维蒂斯，其实已经没有自卫的能力。“我只是想，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已经试出你现在的状况了，茵迪雅·流萤！……”
我适应了绯红手中的火把，并借着火光观察她的表情……可是我一无所获。不知是什么原因，克莉穆丝似乎在回避我的眼神，她把自己的整张面孔藏在厚披风的暗影里，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的眼睛，绯红色的眼睛。
“什么！？”我愕然，火光之中，那双绯红的眼睛却掠过一阵寒意……她俩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什么秘密？
“不好，”克莉穆丝凝想着，“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很了解那些敌人，但那些敌人，却好象对我们这里的所有情况了如指掌。”
“小心……”我惊得眼冒金星，可我来不及做任何事情来救身边的朋友。
那头叫暗的红龙，忽然显得骚动不安。
“京是我的姐姐，”茵迪雅承认道，“我们先前约定，由她从正面吸引你们的注意力，而我和魔翔军包抄后路……”
“它叫‘暗’，”克莉穆丝对我的态度，比对维蒂斯平静得多。“这里，是它的家。”
“就算你象狗能靠气味辨别方向，”克莉穆丝迅速地恢复了镇静，又开始用她特有地漫不经心的语气来讥刺眼前的强敌。“……我奇怪的是你象鼹鼠一样会钻！——不论是召唤之门还是这里，都暗藏着许多魔法陷阱，这陷阱就算是魔法师的传送术也不能顺利透过的！——如果你不是鼹鼠，不会来得那么安静吧……”
“我亲眼看见，亲眼看见……”维蒂斯一语未竟，那道闪亮的魔法“鞭”忽然半空折向，打到她的面门！
一连串的“魔法箭”连缀如一道长鞭，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不断传来长鞭抽|动的噼啪作响。
“可是……我的地震术决没有这么厉害的啊。”我不相信，我的魔法不可能牵动起这么大规模的连锁反应。
“是……刚才我是几乎死掉。”流萤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她再保持不住刚才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但即使我带着伤，我一样可以杀掉你们的！”
只怕塌的不止是召唤之门，而是整座废都！
“是啊，问题就在这里……”绯红忧心忡忡地说，“兰若你们从地下城一路走到召唤之门，那条唯一的甬道是秘密的，而且你们并未发现异状……”
埃马原本介绍说，“召唤之门”是古代尼根人召唤强大生物来帮助自己的奇妙设施，但这个设施久已荒废，废都的尼根人也再不掌握生物召唤的技术。
“我怕你，我打不过你，但我还是要说！”维蒂斯提高了声音，“克莉穆丝！——你是个诡异的坏蛋，我亲眼见过，我亲眼见到你……”
“说得没错啊……”一个声音冷不防从我们身后传来，“消灭我？有那么容易吗？！”
“只怕什么？”我心中狂跳不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情？”克莉穆丝故作姿态地说，“你是尼根人和龙族的仇人，我们之间只有怨恨！——你同我说这么多以前，就该明白我们之间本没有条件可谈的！”
高炎！……他现在是不是正在同那些“谜”的敌人殊死战斗啊！？
“你竟然真地会为她们现身啊……”茵迪雅居然格格地笑了起来，“——没听见刚才那个傻丫头怎么说你的吗？——我只是姑且试一试，没想到你还是会冒出来啊……”
可是流萤呢？流萤竟忽然消失了？——
※※※
“暗！”克莉穆丝断喝一声，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红龙立即向流萤飞扑过去！
手脚仍然麻痹，但绯红的药是有效的，我总算能勉强自己走动。
“嗷！”红龙“暗”也长啸一声，龙翼和龙尾瞬间横过我的头顶，向流萤横扫过去。
“啊！”随即我听见一个女孩负痛的叫声。
我稍稍松了口气，我想我或许可以在维蒂斯和克莉穆丝彻底闹翻以前，了解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我们眼下的处境。
我的情绪逐渐控制下来，我知道这样做的话徒劳无益。这样我找到高炎，自己就被活埋了……更何况，这一路上还有那些石像鬼，还有那个茵迪雅·流萤。这次大地震启动的时候，他们刚刚还被我的小地震绊在召唤之门附近——这些家伙本领高强，又远离震源；如果高炎没事的话，他们也未必那么简单就被消灭。
“维蒂斯，别这样！”我也很难过，但我要想办法让她也让自己振作。“先起来，为他们报仇！——克莉穆丝一个人只怕是敌不过流萤的，我们帮她！……”
“维蒂斯！”阿尔维斯连忙打断了她，“先别说这些……我们说好了等事情过去再说的啊……”
“莫非先前用石兵和幻影同我们恶斗的那个家伙……就是你说的‘小京’？！”克莉穆丝沉吟道。
“这样啊……”我吸了口气说，“原来，号称已经荒废的召唤之门并未荒废？……”
“你做什么，你要去哪里？！”克莉穆丝惊疑地盯着我，我正挣扎着爬起来。
“别听她的，兰若姐姐！”维蒂斯从沉默中蓦地戳出这句话。
“魔法箭！”流萤现在使用的魔法我也识得，这是几乎所有恩洛斯的魔法师都会使用的魔法箭。
“不！——”维蒂斯却用力地按住我的手，非常非常用力，“我们不要去管她，她不是好人的！”
那个家伙凭一人之力就把整座地下城搅得阵脚打乱，那个家伙好象原本就认得高炎，那家伙……叫什么“小京”么？……
“比如这个召唤之门，”她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区域，可我们的人事先隐蔽在这里的，竟然被偷袭以至于全部覆没……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利用秘道象我们这样逃出来？”
“我知道你那个姐姐的下落！”克莉穆丝忽然提高声音说，“但是茵迪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敌强我弱，惟有知己知彼，方能有取胜希望。而现在的情况，敌人却完全象谜一样。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护身，就算你可以无视一般的魔法机关，”克莉穆丝说，“但我料想你躲不过刚才那一次的！——格拉切长老发动的最后陷阱，有‘魔力漩涡’的全部力量……”
“……可是……最后，我们见到了那些敌人，”克莉穆丝淡淡的语气里也不免流露出一片伤感，“……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幸存下来。”
没有退路，同归于尽……茵迪雅却尚未明白，这个可怕陷阱背后有这绝望的后果啊。
“危急之间，我发现召唤之门下面的秘道，我想小京如果能脱险，也只能依靠这些秘道。”茵迪雅有些不安地说，“方才我并没下杀手，你们应该明白……”
片刻之间，这个黑暗的龙穴简直就像勒穆利亚海船颠簸的底舱，一阵来历不明的“风浪”席卷过来，这摇摇欲坠的舱室过了许久才消停下来。
“所以你现在反而想从我们这里，探探京的下落？”我问。
在那惨淡的萤光之下，茵迪雅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颤！她果然已经受伤了？
克莉穆丝也使用了暗杀术的“潜形”，她并没有逃，而是隐在暗处打游击。茵迪雅·流萤大约能够看见她，但仅仅依靠魔法箭，这个黑暗精灵一时间却奈何不了克莉穆丝，两个人一时间斗成僵持局面。
这种魔法比较简便易行，但也威力有限。用它来对付红龙？只怕它至多只能擦掉几片龙鳞吧？！
而只要茵迪雅·流萤不掌握召唤之门的秘密，她要发现那些秘道的洞口，再在那些迷宫一般的洞口中甄别出某一处通向我们这里，确实就要花一些时间了……
刚才她的从容只是硬撑么？难道刚才把我们逼得喘不过气，把红龙打得人仰马翻的时候，茵迪雅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地震，好强的地震……”克莉穆丝喃喃道，“如果连我们这里都能感应到，只怕……”
那条红龙似乎被维蒂斯的话激得有些不快，它闷吼了一声，翅膀作势振动。
从这处龙穴到召唤之门，有不少机关封锁，有更多的迷宫般的岔路！……可是茵迪雅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此前竟没有任何动静引起我们警觉！？
“刚才的情形，不适合救人。”她截然道，“海莉自己不幸退错了方向，我们在那个地方附近出现的话，不但自己有危险，还会暴露整个‘召唤之门’的暗道系统……”
“什么？！”我大惊失色地转过头，然后我竟又看见了那柄诡怪的魔杖，还有那杖头上绿惨惨的萤光。
茵迪雅似乎只顾得说话，竟然没来得及躲闪？！……“忽！”地一声，红龙的前肢已重重地踏在流萤方才站立的地方！
刚才那场地震，并不是简单的地震。那是守护地下城的魔力漩涡的爆炸！就算流萤如“鼹鼠”一般巧妙地躲过崩陷，就算她当时离地下城中心较远，但还是免不了被爆炸的威力波及……
流萤现在的状况！是的，我也在怀疑，我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黑暗精灵虽然还是很厉害，但毕竟远不如她在召唤之门的表现……我原以为她是故作姿态，但刚才绯红硬碰硬抵挡她的攻击，探出对手实力深浅了！？
流萤追杀过来并不是要“灭口”的，她或许先前是想把我们制服，再细问京的安危去向。所以她本已成功偷袭了我和维蒂斯，却只是瓦解了我们的抵抗能力。
“我可不是想救她！”绯红说话时虽然略带痛苦，但刚才那一击看来并不足够击倒她。
“我最后再陈述一次，”克莉穆丝淡淡地说，“虽然我做的事情没必要向天狼国的人解释，虽然我迟早要清算你们！——但我答应同你们先联合对付那些暗杀者，我不会反悔。”
“现在，我可不止有‘十个圣骑士’……”克莉穆丝冷冷一笑说，“如果你还有暗杀术，我不会放他们出来徒劳送命，但如果你现在要用‘魔法箭’继续打下去的话！……”
无论如何，我这才有机会喘了口气，试着麻木的肢体。“维蒂斯，阿尔维斯，艾克斯？！”我伸手去扶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孩子。
“暗，暗又起来了！”在流萤和克莉穆丝针锋相对之际，维蒂斯发现刚才那条碰壁的红龙也恢复了行动，“一头受伤的龙胜过十个圣骑士”！……在恩洛斯以往的战役中，流传着这样的谚语，虽然这句话在埃拉西亚并不受欢迎。
“这里……”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她说话的地方离我那样近，她说话的呼吸已吹到我耳后的发丝。
“是的，我想问你们知不知道京在哪里，她安全不安全？”茵迪雅终于掩饰不住神情间的焦急，“你们的人发动这样大的陷阱，自己不可能不留退路——退下来的人，有没有同你们联系？……”
“因为她暂时没把握杀我们了，”克莉穆丝说着望了维蒂斯一眼，似乎很鄙夷这个女孩子的迟钝，“而且对她来说，救姐姐比杀人灭口更重要吧……”
我的心情变得很重，我并不希望京真地没有生机，因为高炎同她的处境，差不多是对等的。
“让它们燃烧的不是伤痛，而是怨恨！”面对被龙围困的茵迪雅，绯红的话语里也燃烧着那样一股怨恨。“这些龙都是被你们的‘魔火’攻击的幸存者！我把它们收容在这里，我想它们一直都在等待向你们复仇的时刻！”
“不要太相信她，我才不愿意相信她！……”
“现在并不是你行凶的最好时间和地点，”克莉穆丝又用她讥刺的语气说话，“作为一个黑暗精灵杀手，你怎么连这个局面也看不清么？……”
“不……”维蒂斯哭喊着，“不……”她的声音里满含着不愿相信，但悲伤却让她说不出多一个字来。
龙穴里的硫磺味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重，四面八方都在传来那特殊的“风声”……那是龙的呼吸！现在不仅仅是暗，黑暗之中，正在同时燃烧着十几双龙的眼睛。
我有些黯然。我自己居然侥幸脱险了，但其他人呢……绯红再没提到其他人，即使是留在洞外的人，连同她和维蒂斯在内，一共也只有四个人安然退了下来。
“小京”？
“你的意思是少数知情的几个人首先就被杀了，所以没人带路撤退……”更何况，那个茵迪雅·流萤的“暗杀术”和魔杖上的魔力凶狠诡异，她如果是自己亲自动手，很可能所有人都是在同一瞬间被害，也就没有人有机会奔逃了……我们没法子回头去调查现场，不过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嘭！”地一声巨响，红龙仿佛一辆失控的战场撞到了某处洞壁，“暗”受伤了！？区区一支魔法箭，竟然打得这个大家伙呜鸣不已。
“不……”茵迪雅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们之间确实无法和解，但眼下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换……你就当，是一个交易好了！……”
“——这段路是有些小麻烦，但是——”茵迪雅轻蔑地哼了一声：“就算隔着百八十里，我也能嗅到那让人恶心的死灵味道……”
同一瞬间，维蒂斯他们几个也发出惊呼，“啪啪……”那是他们手中的弓和刀剑被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摔得脱手。
“你没注意吗？”维蒂斯恨声道，“刚才流萤同我们打的时候，她就只是在一边看！——她的红龙想攻击敌人，她却叫住它！——流萤偷袭我们身后，她甚至没发一句话来提醒我们！……”
“长老他们……”克莉穆丝沉吟着，忽然摇了摇头，“我只怕，这一次真地不好……”
“可是，敌人是怎么进去的呢？”一边细想的阿尔维斯忍不住插了进来。
“这是……你驯养的龙？”我小心翼翼地问克莉穆丝。刚才她同维蒂斯那样针锋相对，我丝毫不明就里，不知她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你说了要杀我们灭口，现在又是为什么，却连同你姐姐的名字也告诉我们？”维蒂斯问。
然后我才看清楚了克莉穆丝，她烟一般的身影忽然出现，替维蒂斯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我下意识地想按住腰间的剑，这才想起我的剑已经失落在了召唤之门的坍陷之中。雷送我的剑这一次终于是找不回来了……我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而我方才也查看过暗和他的几个伙伴……”克莉穆丝说，“敌人也不可能利用我们的秘道，象我们一样从龙穴反回召唤门……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
绯红真地知道小京的去向？！小京如果有“去向”，这么说高炎他们也不会有事了！？——我惊奇而兴奋地抬起头，然后我立即意识到克莉穆丝说这话的大概用意了。
上一任首领已经掌握了驯养红龙的本领，在绯红的帮助下，召唤之门和野外的红龙巢穴之间，正在重新营建秘密的通路。一旦这些红龙成长起来，这个封闭衰落的地下城市将会重新获得发展的强大动力。
“然而我们的野外龙穴忽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克莉穆丝说，“红龙原本不畏火焰，但我们赶到的时候，找到的却是它们被烧焦的尸体……”
“罢了！……”我接过了阿尔维斯递过来的一柄短剑，打算最后一搏。
“等一下！我有话说……”茵迪雅整个身子愈加明显地颤抖起来。她手中的魔杖一端用力地驻着地面，现在她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只是，流萤为什么放弃她自己威力强大的暗杀术？！
“啪！”短剑坠落地上。射手团的短剑比雷送我的剑要轻得多，可我现在就像废人一样，连这样的剑也无法使用。
“我真混！”维蒂斯咬着牙骂自己，“我明知她是什么人了！为什么我竟然听阿尔维斯的，同意和这个坏蛋一起行动？！……”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克莉穆丝叹了口气说，“已故的几代尼根领袖一直想重建召唤门，恢复尼根古都原有的荣誉……在最近的变故之前，其实我们正逐渐接近这个目标……”
“怎么不好？”我和维蒂斯几乎同时抢着问。
是怎样一种“强火”，是怎样来路的敌人，杀害了那些红龙？尼根人尽调全部人力前去探查情况。
流萤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来去自如，那是我自己的秘密——你们都是马上要被杀掉的人，这么好有闲情逸致套问我么？……”
※※※
我望了望克莉穆丝，我们几个一时都不知做何言语。
维蒂斯盯着那条叫“暗”的红龙，她的神情仍然紧张，她的身子因为激动地呼吸而颤动。但她看来正在逐渐克服对陌生的龙的恐惧。
同京交手之时，高炎大约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但彼此之间却不知何故讳莫如深；在召唤之门，那个笨石像鬼当我们的面道出茵迪雅的名字，她也当即放言要杀所有人灭口——真不知她们的身世里边有怎样重大的秘密呢？
不久之前她还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的啊……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克莉穆丝是金刚不坏之躯么？
然后才是敌人全部主力的大举进攻！
克莉穆丝有好一阵默然不语，我仍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那绯红色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一股火焰……那是一种深深的怨恨，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能用什么言辞为她开解。
暗……！
“什么声音？！”艾克斯大叫着跳了起来。随即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了黑暗深处传来的震动。“啊！——”这震动竟然把平躺在地上的我颠得翻了个身，我的肩头重重地撞在维蒂斯的膝盖上。
“既然已经伤到这个地步，你又何苦对我们紧追不放？”看着流萤的状况，绯红似乎也受到震动。“你草菅人命，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丝毫不顾惜了？！”
“你……”流萤不自觉地倒退一步。
“就算他不会死，你现在出去也是送死。”克莉穆丝似乎也是激动的，但她却继续把她的神情隐藏在暗影里。“难道你想重新钻回召唤之门，再顺着甬道回城吗？……”
绯红漠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法联络格拉切了，在我们的计划里……除非万不得已，决不会走这一步……”
“哇！——”维蒂斯他们几个惊得叫起，他们没见过尼根的龙，而这一头龙，要比勒穆利亚最强壮的双足飞龙更巨型得多。
“这不是你的魔法，”克莉穆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这是地下城最后的魔法机关，这样做的时候，格拉切已经打算同敌人同归于尽……”
除了这两条路？难道还有其他通路进入召唤门？
维蒂斯被我的叫声惊醒，她也挣扎着爬起来，同我一道晃动另外两个孩子，但阿尔维斯和艾克斯却没有醒来。
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黑暗精灵，原来竟是姐妹！我暗暗叹了口气。
格拉切和高炎的安危，我们其实也在担心。绯红说这“最后的陷阱”是没有留退路的……如果那个“小京”和其他敌人一起，刚才一直都在地下城周围的话……
“一个死灵不该是象你这样看待‘死’的，”茵迪雅盯着我说，“真是古怪，除了你的‘气味’，你的想法倒是同活人一样么……”
那一点萤光飞速地围着我和孩子们绕了一圈，然后重新凝在我面前。
“他们中间，也有人知道召唤之门在重建的事情，知道这些秘道？”我问。
“……其实，我不是‘追’过来……”茵迪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地震发动的时候，我自己本来可以躲的！——但我在找小京，我怕她躲不开——”
其实我并不奇怪，让茵迪雅奇怪的，是“凌”你吧……我看了看手中的生命之环，我还想再集中意念使用魔法。但现在我已经太疲劳，酸楚过去，四肢又开始麻痹，唯一清楚的，是指环勒紧指根的火辣辣的胀痛。
“她，什么人？”维蒂斯这煞有介事而又莫名其妙的话，终于也让我心里打起鼓来。
那么高炎呢，格拉切长老呢……？
※※※
“茵迪雅·流萤！”克莉穆丝愕然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
流萤一举把我们制服之后，克莉穆丝才出手的！……她真地对我们毫无善意，刚才就是想借刀杀人么？
“召唤之门并非一条死胡同，”克莉穆丝继续解释道，“其实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后方’……这里有一条秘道同召唤之门联系，据说在尼根王国的全盛时期，有几十座这样的龙穴同时与召唤之门联通，一旦战事骤起，或是要开辟地下疆界——召唤之门就可以迅速调集大队红龙……”
我想去找高炎，维蒂斯不相信的事情，我更不愿意相信。
海莉，还有一直在我身边守到最后一刻的蜥蜴人阮达尔，他们已是凶多吉少……高炎呢，他和格拉切或者已经警觉到后方的危险，只不知他们战况怎样。
※※※
“啊！？——”我慌忙中反手刺出一剑，但我拿剑的手稍为用力，就牵起一阵蔓延全身的酸楚……
“我承认，兰若，我当时也已经决定不救你。”克莉穆丝停了一下说，“是你的造化，竟然想到利用召唤门年久失修的结构制造崩塌……我们才有机会趁乱出来；而旁边那个冒失女孩的‘勇敢’，”她的眼睛瞟着维蒂斯，带着挖苦地说，“你那黄毛丫头的‘勇敢’，才总算没惹麻烦……”
“你说错了，对你兰若而言，‘死’可并不简单。”茵迪雅有些诧异地望着我说，“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方才你在地穴下面已经受过我一击，现在居然这么快又能朝我挥剑？！”
敌人忽然就出现在召唤之门！他们一定是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这样才有可能趁尼根人措手不及一举秒杀他们，让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发出警报，提醒绯红或者埃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