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狭路龙吟
“哇……”蓝光深处传来石像鬼的惨叫,半空中所有那些灰白色的影子,顷刻之间都被包裹在内,然后,就是许多沉重物体撞击地面的声音,轰隆隆乱响一片。
我从没见到过一种绿色会这样刺眼!……这一次茵迪雅的魔杖徐徐抬起,有如抬起一轮绿色的太阳!
这个显得胸有成竹的家伙是谁?……我的心忽然不由自主地狂跳。
至少我闻不到自己的味道?……可就算流萤不说,我也能回味起来格拉切长老说我“特殊”时候的表情。
我对不起这个灯神的苦心,我直到这最后一次还在求他帮助,可他拜托我的事情,他留在戒指上的“回忆”,我至今还一知半解……
“为什么她的力量比你还强,对吧?”那个仍躲藏在黑暗里的声音,挖苦似地续上话说,“你别硬撑啦,你根本打不过人家……”
然而克莉穆丝和维蒂斯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她们之间的敌意是怎么搞出来的?……我真是一头雾水。
“这是红龙的鳞甲研磨的粉末,配上艾里的红松树的叶汁。”克莉穆丝静悄悄地把一些什么东西送到了我的唇边。“这东西味道很坏,不过能提神镇痛。”
“放弃”?
“我确实想用剑砍你!”维蒂斯平静地说,“你要我现在就解释理由么?!”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愤怒的阮达尔忍不住脱口质问。
“什么?!”我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这点术法何足为奇,”茵迪雅·流萤轻描淡写地应道,“其实对付你,应该用其他办法……我用这一招攻击你,只是想证明我的怀疑吧。”
一阵奇寒直刺入我的骨髓,不但熄灭了火焰,甚至令我麻木的神经也有了些许知觉。
“我们竟然用一样的招数!?”那个石像鬼大叫道,“谁,谁给你这种力量的?!”
※※※
脚底一空,等我回过神来,我和那几个孩子似乎已下降到另一个地穴中。
克莉穆丝……绯红!
“这里安全吗?你们是怎样脱险的呢?”忍受住那“药”让人作呕的怪味道,我缓了口气继续追问。
然后周围奇迹般地变得宁静。
出人意料,流萤的“暗杀术”没有一击杀我,但它似乎完全摧毁了我的行动力,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混乱的黑暗和被活埋的垂死恐惧之中。
我原本一直以为,这些“暗杀者”很可能同德加的死灵法师一路。高炎说过,除了暗杀术的“技艺”,黑暗精灵本不该有太深的魔法造诣,所以我一直在猜测,是因为同死灵法师的联合,才让这些家伙变本加利地厉害起来的。
“怎么……”我隐隐感到一种不安,我记得格拉切长老包扎绯红伤口时的郑重其事,他明明说过,克莉穆丝不能受哪怕一点点惊动,不然就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小片火苗点燃了我的衣角,然后蛇一般窜到我的身上。
维蒂斯到底做了什么?
但那个石像鬼的力量又从哪里来?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生物懂得学习魔法,可就在此刻,它却分明在使用同凌一样的魔法向我进攻?……
是的,原先的兰若早已死去,现在的我,全靠朋友们的生命力和魔法力维系。我不很自在地用手指按住“生命之环”,被茵迪雅的“死亡凝视”冲击之后,我分明能感受到这枚指环的动静——一丝丝热流正从我的指根注入体内,说话之间就流遍了我的躯壳。
这个情形我当然清楚,但当时的我却选择了自己入洞,留维蒂斯他们在外接应。我这样选择,因为当时队伍中已经没有人熟悉周围的地形,我们的撤退毫无成算——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队伍中有昏迷不醒的克莉穆丝。我们可以退,但我们很难在敌人的埋伏和追击中保护她。
只是一闪念,我的心意已经决定。
绿色的光线照亮了整个甬道。现在我看清楚了那“萤光”的来源。茵迪雅·流萤手握着魔杖,那形制古怪的魔杖上镶嵌着一颗珍珠般大小的宝石。这细小的石头却如同萤火一般闪烁异彩。……不!这不是萤火,这光芒如呼吸般一张一翕,仿佛是一只神兽的灵眼被安放在魔杖之上,而整枝魔杖的杖头,就宛若游蛇一般活动起来。
“大敌当前,我不想多说了。”克莉穆丝语气黯淡得如同这里的光线,“如果我们过得了这一关,我会同你计较的,无知的女孩。”
“请您原谅克莉穆丝首领,”阿尔维斯为维蒂斯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这里比甬道更加黑暗,现在我真有点怀念自己能够暗中视物的“亡灵之眼”,当一个纯粹的死灵,似乎也不是绝无好处啊。
“他们要花一些时间才能突破到这里吧……”黑暗之中,我又听到她那独特的漠然语调。
“维蒂斯也觉得,留在原地必败,我们若败,必全军覆没。”阿尔维斯继续解释说,“所以她想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她想只有我们也在暗里,才有机会生存……”
这是法术?黑魔法?还是暗杀术?!我心中发毛,只是本能地举手掌遮挡这可怕的“阳光”。
“嚓!”两道神秘的蓝光在半空中相撞,一道发自石像鬼的身体,一道发自我手中的“生命之环”。
“怎么回事?!”对面的敌人仿佛比我更加诧异。
凌的回忆在我身上若有若无,我可不敢说能一直驾驭这奇怪的戒指法术。如果我不立即打倒石像鬼,逼另外这个神秘的家伙走到前台;如果我磨蹭到戒指上的法力失灵,我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仓皇之中我的肩头似乎被什么人推了一下,我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开几步,然后我才看到阮达尔,萤光一闪,让我正好望见他背朝着我倒下去时的情形。
——敌人呢?现在敌人呢?!虽然地震会带来混乱,可茵迪雅·流萤这样厉害的角色,怎么会任这几个孩子来去自如?!……
是的,我只是要震毁甬道。
“这边,走这边!”一个大嗓门从一侧飞传过来。
现在我究竟是谁?我往往不愿去想,除了偶然从戒指上传来异动,我觉得我可以正常的生活,我不愿去想这个状态能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可是,仍然有很多“有识之士”能看出我的“身份”。
隔着黑暗,我根本看不到这两个女孩彼此的表情。克莉穆丝那冷冰冰的语气,维蒂斯那若有所指的说辞,让我的思维也跟着四肢一起有些“麻痹”起来。
我曾经在石城附近的地穴中使用过“地震术”,我的力量本不足够造成太厉害的地震。但刚才同那个石像鬼交手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这个年久失修的召唤之门远不如地下世界的其他部分坚固结实。
“这里……”维蒂斯的语气,却不知为什么带着犹豫。
但我的魔法并不是为抵抗她而准备。
“你现在就去印证一下吧!”
茵迪雅·流萤!……她只是举了举魔杖,我只看见杖头一纵即逝的“萤光”……
啊——我垂下头,然后我发现更强烈的蓝光。
“混蛋。”我咬着牙,对于敌人的怨恨,暂时压倒了我的悲伤。“对付地精,你用的就是这个伎俩吗?!”
乱石飞坠之中,我猛然又看到那一点萤光!
“兰!”身边的阮达尔忽然大惊失声。
流萤的暗杀术很接近黑魔法,我想,流萤一定了解黑魔法。她熟悉黑魔法,她用比死灵法师更残忍的手段来杀人,可她却声称,她讨厌死灵……
“为什么?”茵迪雅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这样的问题回答起来太麻烦,我怕你是没有机会知道啦……”
“怎么?!……”我一阵惶惑。
所以我选择了冒险。如果我的对手只是那些石像鬼,我或许能赢的!但我赢不了那个可怕的茵迪雅·流萤。她似乎不仅仅是一个暗杀者,而且有很强的魔法力。至少她的魔杖能够释放具有神秘魔法属性的攻击,那种攻击之下,就连凌附在指环上的力量起作用,也不能保护我周全。
“先别动!”一只冰凉的手掌把住我的手腕,似乎在验看我的脉搏。
绿光闪过的同一瞬间,我对着戒指也在念动某条咒语。我不知是否有效,我只希望它会奏效。
报信,至少,给高炎一个讯息,让他觉察后方的危险!
茵迪雅·流萤?……是这个隐藏者的名字?!
我对不起和我在一起,听凭我调遣的伙伴。我们当中好象一个人也没有脱险,连一个回去给高炎报信的人都没有?……
※※※
其实那时候我们不该再留原地,我们也应该撤退,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们也应该努力先摆脱敌人的埋伏圈。
“可恶!你竟然在敌人面前报我名字!?”那个隐藏者这下发火了。
没有痛楚,我的左臂完全麻痹了,我甚至不能肯定,我的左臂是不是还连着身体。
维蒂斯!……我认清了他们的声音,现在抱我起来的人是正是维蒂斯啊。
随即绿色的月光弥漫四处,这光线淹没了石像鬼们的翅膀上蓝色的火焰,片刻之间,魔翔军的惨叫声就平伏下去。
我自己的整个身体,此刻也象那些石像鬼那样蓝得发亮!?
然而克莉穆丝现在却言语如常了?——真是不可思议——是她及时醒来,她熟悉地形更有类似黑暗精灵的“潜形本领”,她引领着维蒂斯他们几个躲过一劫,迅速转移到这个隐蔽所?
“味道……”我苦笑。我忽然觉察到,自从高炎和凌助我转生,我自己对死亡的嗅觉,已渐渐薄弱了许多。
可我的注意力全在那魔杖上,我一直地端详着魔杖顶端那枚奇怪的宝石。她显得再柔弱,也决不会令我忘却那“萤光”的力量……
“呼”地一声,我忽然感到一股焦味,然后迅速变成灼痛。
是啊,谁给我这种力量?我暗暗纳闷着。我料想这自然是凌留在戒指上的法力,那个高深莫测的灯神总在出乎我意料的时候指引我手中的戒指。
我看不到克莉穆丝的脸,我在猜……现在的她,大约比我的视觉更敏锐清晰些。
“真丢人,就这样完蛋了么?”我对自己说。
“我宁愿我没这样做过。”克莉穆丝冷冰冰地说,“我没能拯救我的人民,但我却救了这几个让人讨厌的天狼族后人。”
“杀死格拉切的部众的人就是我,”茵迪雅淡然一笑,仿佛谈论的不是杀人,而是晴朗的天气,“是我,还有我的一个朋友。”
这个地下世界与尼根废都连为一体,这里的震动,一定会引起高炎的警觉。
“因为我没有这个义务。”克莉穆丝有些生气地说,“因为我曾经想善待你们,你却有心害我!”
那天崩地陷的声音,那石像鬼的怪叫,还有那萤火一般的魔杖,那个叫茵迪雅·流萤的“暗杀者”——这一切都被这忽然的变故隔断了。
“维蒂斯……她碰了躺在担架上的克莉穆丝……”艾克斯吞吞吐吐地说。
“谁再多说一句,我让他比兰若先死!”
“你的疑问,带到地狱好了。”茵迪雅·流萤摇了摇头,“差点忘记了——死过一次的不死怪物,是不是去的地狱也会同常人不一样呢……”
我努力欠起身,但我仍浑然无力。维蒂斯欠缺火候的冰魔法造成了轻微的冻伤,但这无关紧要。可流萤的那猛烈一击却让我无比苦痛,我不知道这伤害是暂时的麻痹,还是已挫伤我的神经和骨髓。
“我的力量是伟大的首领给我!”两股法力对峙片刻,那个石像鬼已经有些喘息,“这个人类女孩的力量又是谁给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几乎在同时发动法术,那个矜持的黑暗精灵或者根本没把我的魔法力放在眼中,才给足了我准备的时间。
※※※
既然他们幸存下来,我只盼望他们快点逃脱,干吗又回头来救我?——
“是,就是那戒指!”耳边传来那个肥胖石像鬼的叫嚷声,“刚才害我打败的一定也是这玩艺!——茵迪雅·流萤,我们要把这东西带回去向首领报告!太奇怪,这东西的力量很象我们的……”
“我的心还在跳!”温热的心口让我手掌一暖,窒息竟消失了!?“怎么搞的?”一度要昏厥过去的我飞速地恢复着清醒。
“肥石像,肉傀儡!”流萤的话放出来老半天了,那个缺乏聪明劲的石像鬼才回味过来。“你骂我,你诋毁首领的得力干将,诬蔑魔翔军的大队长,哼——!”
明亮的萤光再一次如灯一般悬在我眼前,我知道这一次不是攻击,而是那些敌人想把我观察真切。
“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阿尔维斯大概想用转移话题来打破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僵局。
我见过这神秘飘忽的“萤光”,就在不远处的海岸边,在格拉切的地精战士覆灭的那一夜!
※※※
克莉穆丝刚才那一番话,似乎是针对着维蒂斯所说。
所以那个色厉内荏的石像鬼立即噤声,在那可怕的绿光笼罩之下,周围顿时死一般宁寂。
这一招有点象巫师迪米尔的黑魔法“死神之手”,可它的威力却比迪米尔的手段更厉害百倍。这就是“暗杀术”?!它竟然能够在一瞬息间,将千军万马杀于无形!?
“艾克斯,先到艾克斯那边!”阿尔维斯和维蒂斯合力把我架起来。
克莉穆丝?她的手?为什么……我忽然有些怀疑。
“就算是面对死人,你的话也太多了。”流萤不高兴地说,“我可不想为了灭口,哪一天连你也杀掉!”
不,这些“手”似乎还没有碰到我们的身体,我就已经体会到仿佛被扼紧咽喉的窒息,我想挥剑抵挡,但这种无形无质的“死亡之手”,又该如何才能抵挡?!
无论如何,这里应该还是在召唤之门附近啊,以敌人的本领,找过来或者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的。
这魔杖吸引了我太多的注意,以至于我稍后才想起去留意茵迪雅·流萤本人。银白色的长发,同萤光一样碧绿的精灵斗篷。这就是高炎所说的黑暗精灵么?——除却手中的魔杖,还有那惹人注目的银发,她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精灵女孩,美丽,美丽得甚至有些孱弱。
然后我才真正恢复了思考,才真正有面对敌人说话的气力。
那一夜我曾怀疑过差点刺伤我的“绯红眼睛”,但当时那一闪即逝的“萤光”却毫无线索。
“你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你其实就同那肥石像一样,只是用魔法维系的肉傀儡罢!?”茵迪雅·流萤冷冷地对我说,“所以我的‘死亡凝视’杀得了其他所有人,却对你无效!——我说得对不对,兰若?”
“是的!”维蒂斯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我只想丢下你不顾,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
“凌?……”我下意识地扬起戒指,然后我听见如同山洪般的声音,闪亮的蓝色如同波涛般涌过我的眼睛。
“糟糕……”我想是艾克斯方才那情急的喊声,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个声音终于不再伪装,现在说话的人,的确像是一个声音婉转的女孩了。
再加上凌留在戒指上的力量!——圣王泰泽利用天使联盟的碰撞,完成过割裂世界的魔法壮举。而我只是借用敌人对我和戒指的冲击,引导出一场小小的坍塌。
凌的“回忆”是不是又在暗中影响我呢?——我其实并没有把握引发这样一场地震,这场坍塌虽小,也足够让这个战场上的一切同归于尽!
“那时候我已经醒了。”克莉穆丝苦笑一声说。
“天,快结束啊……”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些不断砸下来的石块和泥土。见鬼的运气,我知道自己已几乎被灰土掩埋,但那致命的一击迟迟未来。
“什么理由?”我有些不安起来。坦白地说,我不是很喜欢维蒂斯的做事“风格”,但她是高炎的好徒弟,她决不该是忍心杀害无辜的人啊……
“再来!”茵迪雅又举起那柄无情的魔杖。
“我遇到过你的!”我吐了口气说,“我们遭遇过一次,对不对?!”
我叹了口气。看来又是凌留在戒指上的力量替我抵挡了一击,但看来即使是那戒指的力量,也无法承受敌人接下来的攻势了。
两个人,仅仅是两个黑暗精灵,他们的魔法和所谓“暗杀术”,却在一眨眼间就杀害无数生灵!?……
“够了。”克莉穆丝冷冷地说,“当她打算‘碰’我的时候,我知道她不仅仅是想‘放弃’而已。我说得对不对,维蒂斯?!”
“阮达尔!——”我的惊呼声竟惹出一片回音。刚才的格斗声、呻|吟声、怒喝声、呼吸声,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片黑暗中戛然而止。
“这里?!”克莉穆丝干笑了一声,“你们很快就不用问我了……”
然后整个地穴都在剧烈地震荡!尽管四际黑暗,我也无暇细看周围怎样地翻天覆地。但我看得见一幕幕尘沙在两道蓝光之间扬起。无数溅到蓝光之中的石砾,忽地一下就被绚丽的魔法光焰烧化,变作青烟逆向飞散开来。
“在海边遇到你时,我就在怀疑。”流萤说,“你身上的味道,我只在死灵法师的身上嗅到过……”
“我们只撤退了几步,周围就有动静。”艾克斯接着说,“然后……维蒂斯忽然决定放弃担架!……”
维蒂斯……
随即,我的眼前仿佛有一点萤火流动!那一枚碧莹莹的光点从虚空中飘忽而至,轻快地掠过我的身侧,然后凝在了烧伤的石像鬼跟前。
绿色的光墙把我的身体严严实实地罩住!仿佛有无形的绳索束缚了我的行动,我听到我的剑坠地的声音,但我已看不见,现在我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失去了。
“哈……一个快死的人么?”流萤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石像鬼的问话,“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个兰若不是快死的人,而是‘已死’的人吧?!”
“我可用不好冰魔法。我的魔法没伤到兰若姐姐吧?……”
那末,她本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暗地里研究这些恐怖的杀人手段,组织秘密军事力量的这派势力,究竟来自哪里?……
他们都还活着!刚才留在洞口的他们几个,是怎么躲开敌人的……
天啊……这绿光射透了我的手掌!绿光罩住我的双眼,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闪啊,闪啊!”石像鬼失措地怪叫着,他们尖厉的呼号声有如锋利的铁器在花岗岩石上剧烈地削刮着。包围我们的不仅仅是一块块碎裂的巨石,还有那绿色或蓝色的致命魔焰。我的双眼已经被流萤的魔法刺伤,一时间我看不到她的位置,周围一片混乱,所有敌人都在疯狂地寻路奔逃。没人顾得上追击我,可我也只能摊倒在地,动弹不得。
“是!我是得罪你!”维蒂斯应道。“当时我这样做是不得已!……我以为这样做可以救其他人……”
这时候那微弱的萤光忽然变亮,如同一枚绿色的星星——如同一轮绿色的月亮!
“你和你的杂牌军都到一边去!”茵迪雅·流萤略带轻蔑地呵斥着那个石像鬼。
“没错。”茵迪雅目光平静地望着我,她深蓝色的眼睛里依稀也有那“萤光”闪动。“你已经知道我名字,这样一来,我更不可能放你逃脱了……既然你很快要死,告诉你多一些事情也无所谓。”
现在看来,把几千地精一举残杀的敌人,就是我们面前这个人了!
我的心不是在跳么?我的灵魂不是还在我心中安居么?为什么他们还说我是死灵,还把我当怪物样看待?
当时敌暗我明,贸然入洞的埃马又生死不明。
“你也有机会救海莉和阮达尔叔叔的,”维蒂斯有些不满地说,“但你没有。”
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精灵女孩的名字啊,或者……一个黑暗精灵?
在这危急关头,我即使有怀疑,也无暇深思细想。
“碰”了?——我皱了皱眉头。
茵迪雅·流萤?!
※※※
“呀!?”流萤竟然也惊呼一声。“你的手掌竟然挡住了这一下!?——你的手指上戴的到底什么东西!?”
龙!克莉穆丝,把我们带到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那一瞬间之后,茵迪雅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惊慌,“你挡不住我的魔法,却借用我们斗法的力量震毁甬道?!”
“冰,用冰魔法!”另外一个声音传来——仿佛是阿尔维斯!
我不明白维蒂斯他们几个怎么能从那样强的敌人眼皮底下全身而退,而那时候克莉穆丝还昏迷在担架上。
说话之间,茵迪雅手中的魔杖再次发生变化,当那一点萤光再次炸开,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仿佛有千百双无形的手向我们身畔探出,“不好!”大家知道不好,但却不知如何是好。身边的人一个个哼都不哼就倒了下去。
“茵迪雅·流萤!”那个石像鬼在地面上继续翻滚着,他的翅膀上还燃烧着蓝色的火焰,他肥胖的身子如同磨盘一般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几个和他一起落到地上的倒霉石像鬼竟然被他压得粉碎。“茵迪雅快救我!”这个刚刚痛失威武形象的石像鬼大声地呼救着。
“我的天,那不是风啸!”我回味着刚才那阵若曾听过的“风声”,“那是龙,那是龙吟的声音啊!?”
“兰若姐姐!”在绝望和惊恐中,忽然有人伏在了我的身上。然后我的身体被推着在碎石砾中翻滚,那已经烧痛了我的火蛇却不能熄灭。
这或许不全是虚言恫吓,茵迪雅……她有这样的能力,看来也有这样的“心情”。
“什么证明,什么怀疑?!你既然占了上风,就干净利落点下杀手吧!”一边观战的肥胖石像鬼按捺不住说,“对于一个快死的人,你磨磨蹭蹭做什么!?”
茵迪雅·流萤……?!
“帮我一下,凌。”我默默祷告。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身边的所有伙伴都失去了声息。
话音未落,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风啸,这个洞!这个洞或者比我原先估计得要深,在那黑暗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下来!”一声轻呼,从我脚下传来。
“够了,我没兴趣同傀儡说话。”茵迪雅·流萤的秀丽脸庞上笼罩着一片寒意。“傀儡有好多种,行尸走肉也有好多种,但同死灵法师有关联的不死怪物,恰恰是我最讨厌的一种。”
我倒了下去,不过我还是清醒的,我清醒地感受到天地旋转。是的,那不是我的晕眩,那确确实实是天地在旋转,在崩陷。
※※※
于是在我们向洞外示警的时候,维蒂斯他们已经在转移。
“这是哪里?”我低声问,“……那些家伙没追过来?”
萤光散去,我的眼前又只剩下无尽黑暗。
窒息,窒息让我的意识逐渐变淡。我的剑垂下来,我的手按住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