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涛声依旧
我们脚下的整个岛屿，竟俨然是一艘穿越了异度空间的海船！……
可就在此刻，我却觉得脚底下有些发麻。——不，那不是麻痹！……那是整个地面，在越来越急地颤动着。
“那么……那么……”我隐隐感到一些不妥，但这些问题太过离奇，一时之间，我甚至不知该如何设问。
“海啸！”方才还是平静的海面，陡然便如巨龙般腾起。
“扬起帆！”我们的帆桅和桨舵才刚刚开始修缮，可现在我们只有勉强启航，再顾不得许多。
围拢“阿尔维斯”的水手们纷纷散开，几乎所有人都在慌忙溃退，“退！”高炎把我往后一推，但他自己的双足却牢牢地钉住，手中弓箭高举。
尽管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完全弄懂，但我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在凌离开我以前，高炎已经动身来这里找我，在那个“阿尔维斯”的指引下。
“看来我不该多来这一趟，”他淡淡地笑了笑说，“兰若已经找到了你的‘回忆’，她已经能够同你交流了，在你们需要的时候。”
“鬼知道！？”阮达尔背起阿尔维斯，这个刚刚苏醒的男孩对于眼前发生的状况一片茫然。“或许现在这地震，又是他搞出来的？！”
几个水手在奔命中被踏伤或跌伤，然而我们终于穿过一小段地震中的浅滩，平安地回到了甲板上。同那沸腾般的岛屿相比，现在这片甲板反倒显得可靠而宽坦。
“索默尔·凌本人尚且避我，你们算什么货色，想驱逐我离岛？”他大笑着，昂起头不再看人。他的背后是拍岸的海潮，他微微侧身向海潮招手，他只是一挥手，天空中的万点星光仿佛都如烛火一般在风中晃动。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件事情，就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件值得担忧的事。
“你是谁？！”阮达尔已经得到高炎的警示，现在他带着海莉和维蒂斯，带着所有人全副武装地围拢过来。
仅仅是一个魔法师是没有力量驾驭这样大规模的“穿梭”的，要不然米兰达也不会为那个设想中的超级魔法阵而煞费苦心了。可在敌人已经登上回忆之地的危急关头，凌不得不冒险，这样的冒险，甚至已经超过了这个灯神兼大魔法师的能力。
“谁？”周围所有的朋友，都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即使有生命之环，即使有高炎的“普渡众生”，再加上凌自己，也仅仅是能延缓我被诅咒的生命。在勒穆利亚，朋友们找不到最终救我的办法，所以他们才急于送我回来。
“如果露娜未死，我们总能找到线索。”高炎沉吟道。“恩洛斯虽大，能困住露娜这样法师的地方，只怕不会太多……”
“谢天谢地，大家都没有事。”海莉这才顾得上抹一抹头发上腥咸的海水。
“自从我离开恩洛斯，从尼根的禁区离开……”我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不知道我离开了多久？”
在凌的敌人现身之际，回忆之地终于沉没了。我实在不敢肯定，这究竟是凌的预谋，还是他的敌人兴之所至，沉岛扬威。
不，他看见的，是我身上的凌的“影子”、凌的“回忆”。
“当时我并没有把握救出你们所有人，而这枚戒指的决定是对的，”凌声音沉郁地说，“如果当时你们不是果断地驶向漩涡垓心，而是试图离开——那末你们到达的就不是旧世界的海面，而是留在勒穆利亚的海底了……”
可只有真正冷静下来，我才可能在一片茫无头绪中间，找到我该走的路。
※※※
“这些先不必说，高炎。”我一把拉住高炎说，“快，我们快回船上去！”
就算这个“阿尔维斯”想找一个对手，选择我来“培养”也太吃力点啦。
“是的。”我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卡特琳的冠军骑士和尼根大军一场恶战，结果是两败俱伤。埃拉西亚军队表面上把敌人驱逐出战场，但受到严重损失之后卡特琳牧师也再不能向尼根人的老巢推进。
“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吗？”海莉的脸色因为疲劳和惊惧而苍白，“是那个家伙，毁掉回忆之地，毁掉了我的家！？……”
我‘及时’地回来了，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把我准确地从异时空带回来，我即将重温过去的一切……然而那属于我的“一切”，恐怕仍然是无比麻烦。
“我不知道那办法，但我知道谁能救兰若。”“阿尔维斯”平静地说。
“不过，阿尔维斯醒来之后，却自称自己是凌，”高炎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也是他，指引我到这里找你的。”
当时凌还在我身边，那个“阿尔维斯”怎么可能是凌？！
然后他高声大喊，呼唤阮达尔和其他水手。
“还有，一直置身战争之外的布拉卡达，那些本领不俗的魔法师们，会有他们的动作。”“阿尔维斯”补充道。
“困境，是的，困境……”我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索默尔·凌，我感到你还有一些未说的话，或许，你也有现在不能明言的苦衷……”
可是“阿尔维斯”没有来，再也没有来！
“我如果改变主意，一举手间就可以毁掉你们！”
“不是的，我很愿意听你说。”虽然凌在刚才，在临走之时已暗中给过我提示，但我倒是很想听听，从凌的“敌手”口中，又会怎么提到我。
索默尔·凌救起了高炎他们，而我和海莉他们，也是因他留在戒指上的力量才得救。
“你回来了，但你要面对的麻烦，只怕反倒多起来了。”凌的声音却愈发地沉重，“兰若，我本该给你更多的保护，本该让你在‘回来’的时候，有更充分地准备——但我却没有机会给你提示——我的敌人先我们一步找到了这里，而我甚至差点伤害到你们……”
那一箭，那一箭真地击中了阿尔维斯么？
整个情形近乎失控，高炎和留在船上的我们，最终都没有逃开。
“高炎，我想，我想……”望着“生命之环”上闪烁的蓝光，我“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我无法确信。
“回船，这里随时有崩溃的危险！”高炎的声音，把所有尚且不明就里的伙伴惊醒。
是高炎，伙伴们在找我了……我呼出一口气，这时周围的林木已经一片漆黑。“凌？索默尔·凌？”我朝着井中喊，良久，却再无声息。
在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中，那个“凌”望着我，就是用这样的神情。
“是露娜？！”我当然知道露娜，其实都是拜托了露娜和元素人的力量，“兰若将军”的名字才会同凤凰城战役一起传扬整个大陆；当我知道自己遭到“哈米吉多顿”诅咒之后，我第一个想求助的人，也是我的好朋友露娜。
他果然还是要说到我。
“你说得对。”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阿尔维斯”，与其说是给了我“答案”，莫如说，是给了我“提醒”。这些日子以来，我身边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发生，多得我顾不上思考，顾不上冷静。
阿尔维斯的神智已经全然恢复，艾克斯和维蒂斯正围着他不知说些什么。我们的敌人连这个孩子也已经放过。虽然这个男孩一早就被他牢牢地催眠着、控制着。
“我不是凌，你也不是。”我保持着警惕说，“可你为什么要不止一次冒充他？这一次，你又是为什么来呢？”
“这个‘阿尔维斯’……”我们一时相顾无言。大家所景仰无比的索默尔·凌，在这个神秘人物的话里，竟似乎无足轻重。
“兰……”他就在我身边不远，我一把抱住他湿透的身子，他的身子虽然湿透，但仍然温暖而稳定。
艾里的精灵和矮人在同盟军的帮助下已经重返精灵之都，凤凰城与克里斯蒂安将军的关系也日益牢靠。
他的眼神里，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那个“阿尔维斯”呢？如果他还在附近，如果他趁这时候对我们、或者我们的船只下手……我简直不堪去想。
“兰若啊兰若，”凌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些无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所期待的故乡该是什么样子……”
那一箭的轰鸣没入隆隆作响的海浪声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看不清维蒂斯、看不清阿尔维斯，甚至看不清高炎，看不清自己身在哪里。
“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类！”他忍住气说，“你应该感到幸运，并且尽快滚蛋！——在我改变主意以前！”
兰若从来不是一个有雄心的人，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去想，自己怎样才能变成象他们这样“强”……即使真地使自己成为凌那样的人物，又有多大意思？他在属于他的世界里，似乎也并不比我更加开心。
片刻之后，他们回到岸边，高炎抱回了维蒂斯，而阮达尔带回了阿尔维斯。
不，这决不是属于那个男孩的眼神。这眼神我见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
“兰……”高炎迅速地发现了我，他的声音如释重负。“屋后的土山边，我一直等不到你，我沿着海岸找，我不得不回船动员全部的人手找你……”
“……凌已经走了，若再没有一个像样的对手，这个永恒的世界实在太也寂寞。”
是啊，有这样实力的敌人，为什么在毁掉回忆之地的同时，却放过了我们所有人？
他似乎能象凌那样看穿我的念头。我的这种念头，似乎正在把他激怒。
片刻之后，我们才感到船体的颠簸稍稍缓解，我们已驶出足够远。借着漫天的星光，我们能依稀看见回忆之地那深色的轮廓，那轮廓，正一点一点地下降，降入那喧天作响的青色海潮中。
“是的，不知所踪。”“阿尔维斯”的嘴角掠过一丝讪笑。“可你有没有想过，以露娜的本领，怎会这么长时间不知所踪？！”
我可以试着了解凌，但他的这个敌人，实在有太多行径让我无法了解。
如果我们不迅速避开，岛屿下沉引起的巨浪狂潮，就将把我们的船只席卷其中。
海潮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状况我在魇岛一战中清楚地见识过。这状况同刚才那家伙的魔法海啸大不相同。
“但是，回来之后呢？”高炎忍不住插|进来问。“让兰得救的办法，究竟在哪里？”
“好的，兰。”我不作解释、没头没脑地急迫，可高炎似乎并没有太意外的表情：“兰，刚才你是不是见到凌了？”
我怕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流浪太久，高炎能等我二十年，我的故乡呢，我的故乡，我的亲人和朋友……
“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吧。”高炎挡在我前面，他对这个神秘人物的恫吓根本无动于衷。
“海潮！”海莉话音未落，一个浪头就卷到她身畔，若不是艾克斯拼命拉住她，这一个浪就可以把她冲入海中。
“聪明的兰若一定早就怀疑的，”他冷笑着说，“只不过你一直疲于奔命，你一直没有机会仔细去思考罢。”
“我只是借助这回忆之地本来拥有的魔法能量，这个岛屿原本就是凭借自身的能量游离在世界的各个位面之间的。”凌有些歉然地说，“情急之中，我发动了它自己的力量，但我也没有估计到，这‘漩涡’的威力之大，会波及周围整个海域……”
一个接一个的变故，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得其解，看着我们寻找了多时的岛屿被一种不可理解的力量瞬间摧毁，所有船员都在困惑和压抑中垂首无言。
可我听翠儿说，露娜已经被雷攻击，不知所踪。
这两个被魔法强行分隔的世界，时间的流速并不一致！高炎在勒穆利亚渡过的20年，我却无知无觉。现在我们回来了，距我们上一次离开，只是短短几个月的光阴！？
于是，就在这“无意”之间，我安然“回来”了，真地，是真地回来了。我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凌——”阿尔维斯已经冲着我，叫了好几遍凌的名字。直到我走到身边，失魂落魄地他才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改口。“——兰若，是兰若……”
我见识过露娜的本领，她是“神的知识”的保管者，她对魔法的渊博至少不逊于索默尔·凌，她的本领肯定比米兰达、雪儿、迪米尔、卡特琳和乌兰德这样的强魔法师更胜几筹……
“高炎？”我从泥泞中挣扎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狼狈。
“听好罢，兰若。”他说，“我告诉你，恩洛斯大陆最近的情形。”
※※※
“我没有，”高炎尽量简洁地说，“可我刚才回船，见到了阿尔维斯。”
“还有的，还有。”面对我不可遏抑的激动，“阿尔维斯”的表情仍然无动于衷，“下面的一些情况，是关于你自己，兰若将军。”
“你离开恩洛斯的时候，带着身上的诅咒，”他继续说，“在勒穆利亚你虽然屡得奇遇，但这个诅咒终究未解。”
“阿尔维斯？阿尔维斯醒来了么？”我真地有些吃惊起来。
我离开之后，那场战争仍然延续，至今未决。
“你这样做的理由，只是想我变得足够强，足够做你的对手？”我心中一千万个不信。
“我不知道凌是否已经把一切告诉你，兰若。”他根本没有理会海莉，继续顾自地说，“但我想他还没有，有些事情他是不能说的，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自己逐渐才能了解。”
“凌……”我寻思着那个灯神刚才临走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席话。
“海莉！阮达尔！”大伙儿都纷纷从一片泥浆中爬起身来，海啸稍纵即逝，没有造成更大的威胁，这里就象刚经历了一场暴雨。不远处，我们的船还在海面的余波中微微荡漾。
“这是整个回忆之地在下沉！”岛屿正在沉没，所以海水从四面鲸吞而至。
“凌——”我不禁心中发紧，“关于恩洛斯的现状，关于埃拉西亚、德加、艾里、尼根和布拉卡达……你已经知道了多少？”这与我休戚相关的一切，我非常急于知道。
“好罢，好罢……”水中的倒影咕哝着，凌越来越低沉的声音迫得我俯下身去。这谈话之间，天色已几乎黑透了，井台周围光线幽暗。我只有凑得更近，才能真切地望定那模糊的倒影。
虽然我根本无法揣摩他想做些什么，但我却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我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一箭我根本没有射他，”高炎也是一脸惊疑，“现在那家伙在哪里？”
“高炎！……你怎么知道？”我问，“你也见到凌了？”
战争越往下拖，交战几方就越希望有非常的办法改变局面。我原本就被人误会同“天使联盟”的秘密有关。现在我神秘“失踪”了这样一段时间，他们更会觉得我身上有蹊跷了。
“兰若，你似乎对自己倒反不那么关心啊？”我一时的漫不经意，大概令“阿尔维斯”很不高兴。
船，船！我们迅速地奔向海船，带着一身汗污和泥迹，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在剧震中变得混浊的浅海，我们几乎是一片丢盔弃甲地往着下锚处狂奔。
“是的，你的家还在，你的亲人和朋友还在，埃拉西亚王国和德加王国还在，”凌的话让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或许这一切很难让人理解，但是兰若，你和高炎离开恩洛斯的日子，其实并不长久。”
※※※
“你不用谢，下回见面，我们肯定是彻底的敌对。”他的语气又陡然变冷，带着死亡一样的冷。“我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渡过难关，成为值得期待的对手！”
“我不明白……兰。”高炎望着我说，“这个神秘人物如果真是我们的敌人，如果真是他的力量毁掉回忆之地——这个人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我当然还记得，我上一次离开时的情景。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朋友？”我有些不安，身边的高炎紧握着铁弓，但我不敢想，如果“凌”不怀好意，如果他是连索默尔·凌本人都要逃避的对手，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光之射手”能对付得了他么？
“我只想说，我没有料到，”凌的答案很简单，“把你们卷进来，并不是我的本意……”
“而且，你们现在，仍处在十分的困境里啊……”在这时，凌再一次欲言又止。
“师父，很抱歉……”那个男孩虚弱地发出声音，他似乎已经从那深重的“睡眠”中醒转过来。
从勒穆利亚到恩洛斯，从“新世界”到“旧世界”，穿梭时空所消耗的巨大能量，令这岛上原有的一切迅速“衰老”，就连房舍也早已腐朽颓坏。所以海莉离开这里，不是仅仅几个月，而是恍若相隔千年！
那家伙放弃了阿尔维斯的身体，现在不知隐身何处。如果我们在这里乱作一团，根本不可能应付他再发起什么攻击。
“不成啊，师父！”不远处传来维蒂斯的喊声，“那是阿尔维斯，阿尔维斯！……”
“索默尔·凌！……”阿尔维斯盯着我，他的眼神显露出一丝惆怅。
“维蒂斯！……”高炎已经一头扎入海里，他在朝着不远处一个幼小的白影游去。
尽管“生命之环”对我们的“指挥”并不完全是凌的本意，但毕竟是因为这枚戒指，当时还懵懵懂懂的我们，才得以逃脱生天。
然后，在王国的另一端传来了其他不利消息。一度被动防御的德加开始重整尸巫大军，甚至，因为战乱而荒芜的蛮族边境外侧，也不时活动着来历不明的军队。
这个自认是凌的敌手的人，非但没有同我们为敌，反而是在用他的知识帮我、救我。
夜幕更浓，昏暗的水面已映不出人影。拨开树枝，几步退出树丛，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高炎的呼声。
他应该是一个厉害角色，他的知识应该同凌和露娜一样渊博。这样一个人，怎会有这样天真的理由？
“是你催眠的阿尔维斯？！”海莉的话语微微颤抖，“难道，在那些人鱼攻击我们的时候，你也在附近？！”
当看到那片书页在海莉手中化作粉末之时，我就隐隐担忧着。
“没错……”凌又是一语道破了我的心思，“你刚刚在勒穆利亚平安渡过危险，但在恩洛斯，那原本就纠缠着你的噩梦，又要回来了！”
“我不会伤他，”他轻描淡写地说，“可我差点忘记了——若我一走了之，被我催眠的这个孩子只怕一世也醒不回来！”
“无论如何，谢谢你。”我重新抬起头，对“阿尔维斯”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凌是怎样的‘敌手’，但你这番话确实给了我珍贵的希望。”
高炎把维蒂斯一直抱上干爽的原野，女孩似乎昏迷了，但她平躺着的身子，还在均匀的呼吸中微微起伏。
刚才这个神秘的敌人明明占尽优势，他控制阿尔维斯，让我们投鼠忌器，他召唤海啸，让我们猝不及防，束手无策。就是高炎刚才那一箭看来也不能起什么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他有什么必要更换花样？
然后，一切竟奇迹般地重新变得清晰，山崩地裂的海啸竟然消失，比它的出现更加突然。留下的，只有泥汤一般的滩涂。
“不管怎么说，快离开这里！”我疾忙呼喊那些张皇失措的水手，“先回船上，大家都回船上！”
※※※
“可以说，他醒过来了罢。”高炎皱了皱眉说，“海莉比我先回船，在她照料下阿尔维斯已经醒过来，不过——”
“哦……”我一直静静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虽然我不能保证他提供的讯息里有几成的真实，但这还是我离开故乡之后，第一次这样详尽地听到故乡的消息。
不论他来意如何，他不该用死灵法术控制阿尔维斯，这种法术对那个无辜的男孩有害无益。
“短短的几个月。”我喃喃地重复着，这短短的几个月，故乡的事情会有几多变化么？
“可我没想到，凌也会这样怕我。”他冷笑了一声说，“我的到来惊走了你和凌最后一段的‘回忆’，既然如此，我愿意替他交待最后几句话。”
“要离开的人是你！”就连海莉也迈上一步，毫不畏缩。“这里是索默尔·凌老师修行的隐秘所在。而你自称是老师的敌人！——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把老师的敌人留在这里，自己先离开的！”
但我早知道，即使没有其他变故，我的归来也决非回到那美丽的故乡乐土。
“露娜。”出乎我的意料，他很爽快地说出了答案。“勒穆利亚人当然不知道她，但兰若，你和高炎当然知道这个人：菲尼克斯的祭司长，凤凰城当今最伟大的魔法师，你当日结交过的好朋友，露娜！”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让高炎和其他人，都卷入这可怕的漩涡里，”凌似乎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心，“你是想问，这岛上发生的可怕变故，为什么在你的朋友身上却没有发生……没有人因为这可怕的‘穿梭’而衰朽，就连你们的船，就连当时离船入海的高炎和阿尔维斯，他们都安然无恙？！”
“你离开恩洛斯的时候，被几派人追杀，”他说，“我要告诉你，现在他们只会比那时更关心天使联盟。”
地震的颠覆在加剧，这如果真是魔法，它的威力已远远超过雪儿在魇岛对我们的攻击，也超过雷在王都攻防战中破坏城墙的法力。这个凌的敌人的实力决不是虚言恫吓，他一旦真下了决意，是可以把整个回忆之地掀翻海中的！
“好的，很好……”我望着手里的戒指，我又试着“回忆”。我依稀记得，凌临走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所说的，其实比“阿尔维斯”更详尽些，更清晰些。
我也知道雷生前的本领，虽然我不知道雷“后来”到底厉害到了什么地步——不过单单凭雷的力量，真能那样彻底地打败露娜么？
“怎么了，高炎，这是怎么了？”大家现在都感觉得到，脚下的大地在剧烈地震动。
我想，毁掉回忆之地，应该恰恰是凌自己的想法。回忆之地经过这一次异界穿梭，能量或许已近耗尽。凌想毁掉它，不想它被亵渎，不想关于它的秘密被敌人所获。
“兰若，兰若——！”一阵晚风穿林吹过，吹得我后脊略感凉意。我这才回过神来，才听见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的呼喊声。
※※※
“维蒂斯？！”大家都在退后，但她却迎着巨浪冲过去，朝着“阿尔维斯”冲过去。
但阿尔维斯根本不理会我们的问题，他只是顾自地述说，仿佛面对的不是严阵以待的敌手，而是空旷无人的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