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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日沉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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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如实向您陈述一切,如果这是你善待俘虏的条件的话……”我平静地说,“军神大人!您是艾瑞娜的父亲,她带我来找你,她这样做的意思,难道你非要当面听见才能了解?”

    “那时候,怀斯滕没我帮忙的话第一回合就被你那个高炎射死啦……”“她”似乎有意无意地模仿着女孩的语气——不,我们根本无从甄别,这究竟是“她”本来的面目,还是仅仅是“模仿”而已……

    ※※※

    “将军,海面上有情况!”一个战士的警报声把我震醒。我拭去额头的虚汗移到马前,但我又一阵晕眩。为了发动“生命之环”的魔力,我已经在短短一日夜间几次失血,现在我忽然发现自己已失去了爬上马背的气力。

    绿光顷刻散尽,但那个被我们团团困住的“蜥蜴人”已经不见了!

    “兰若将军?为你自己的命运祈祷吧。”勃朗希德把他的话向我一掷,然后头也不回地纵马前驱。此刻的我惟有默然。我坚信我的那个“直觉”并没有错,但现在却不是揭破之时。

    说到这里,这个老兵犹豫了起来,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日头已落下海角,这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风急浪大,恐怕还有尾随而来的暴风雨——这样的状况,就算卷轴完好,艾瑞娜身体如常,使用“凌波微步”大概还是有风险的。守住这片礁石,等待后继部队是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

    顷刻之间军神的战马已经踏到岛礁边上,他手中的银戟一展,身后随即爆发出近卫军雷动地呼声。

    黑暗的夜色使我们很难目测军神这队人马的数量,靠魔法穿行水面的近卫军也不能展开队型包围这片岛礁。但是没有凌波微步卷轴的我军根本寸步难移,这明显已经是硬碰硬地以寡敌众的形势。

    在愤怒的军神带领下,大队近卫军马不停蹄地推进!他们应该已经注意到我的战士们都已经拉满的弓弦,但勃朗希德,那个须发苍苍的老人骑马冲在队列的最前面!

    然而,刚才还是可以一马平川的蔚蓝色海面,此刻却成了困死我们的牢笼!夜幕已经铺开,一叠叠拍向礁石的浪头,仿佛深黑色的怪兽,不住地怒吼着,撕咬着……面对如此情形,我麾下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多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记载着凌波微步的卷轴,那布满青色符文的泛黄纸面,现在却光泽黯淡,空无一字!

    “凌波微步……不,艾瑞娜,现在不行——”我一把按住卷轴,提高声音道:“大家少安毋躁!原地稍歇,我们的后队船只正在赶来啊!”

    “你放下武器来面对我,究竟有什么话说?”军神盯着我良久,才突然开口问道。

    我不敢在战士们眼前暴露自己的虚弱,我分开人群,在礁石边上暗自调匀了呼吸。那个战士所指的“情况”,此时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发现……

    勃朗希德,多半已正式倒向了黑骑兵……

    “史洽克!”勃朗希德面无表情地说,“堂堂黑爵士的部将,何必隐在我的队列里充马前卒?”

    “‘她’骗了我……‘她’说会救我摆脱他们,但‘她’全是骗我的……”艾瑞娜无力地呜咽着,“‘她’说会给我摆脱‘死亡’的力量,‘她’说我可以见到父亲,重新生活……这些全都是骗人的谎话啊……”

    艾瑞娜一定是搞错了?怎么可能……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黑魔法师一党?但他刚才所做的那一切,又作何解释?

    “你?更早时候、溿岚泽?!”我大惑不解。

    “兰若将军,我不该找你!……”虚弱的艾瑞娜并没有察觉那纸卷的异状,“你们快走吧,用‘凌波微步’撤回勒穆利亚……”

    到那个时候,知道女儿真实情况的勃朗希德一定是出离愤怒,他会把艾瑞娜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算在穆西亚人身上……

    我们的敌人,正是亵渎神圣的死亡的人啊……即使我们放弃身体,那个“本能”也决不会放过我们的灵魂;而我们放弃身体的话,就再没有力量反抗它们了啊……

    艾瑞娜已经倒下,她带来的卷轴也已毁掉,现在更有什么人能驾驭千军万马,敢用“凌波微步”乘风破浪?!

    我知道,在这个距离上,我们没有放箭,只怕也再没有放箭的机会了。

    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

    但是……军神怎么办?

    明明已身陷在最无望的险境里,可为什么我的直觉却异乎寻常地宁静。不,这并不是“视死如归”的澹定,我已经经历了够多的严峻时刻,我很清楚在真正生死攸关之时,我的身心会有怎样的反应和“本能”……

    “但怀斯滕实在没用!协助这种人实在郁闷无比……”“她”忽然格格笑了起来,“经过那一战,我也改变了主意——兰若将军!我好想再多看看你的表现,看看埃拉西亚的牧羊女到底有什么魔力……”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判断!”“她”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只是凭着自己的喜欢行事!凭你这个半死人类的笨脑筋,最好就不要问我‘为什么做’,‘你支持谁’的好……”

    “穆西亚人,别妄想用艾瑞娜胁迫我!”勃朗希德的呼声尽管略显出一个父亲的苍老,但他的口吻是桀骜而不容妥协的!“若你们胆敢反抗,片刻之后,这片岛礁上将只有尸体!”

    “我想这几天来我已经很了解你们了,”勃朗希德对那个史洽克道,“但你们的‘非常措施’救回我女儿了吗?”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这个人站在“她”这样的大魔法师背后,一直在关注和干预着勒穆利亚发生的一切么……?

    “但是!兰若将军……”战士们群情激荡起来,“现在的军神能饶过我们?——”

    “天!”我的眼光瞟见了那一片纸角,我登时惊得失声叫出。

    如果我们隐瞒艾瑞娜的死讯,珍惜女儿的勃朗希德很可能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支撑一段时间,等到我们的接应部队!……

    “她”自己刚才也说,要“继续同我做对”的,那末“她”救艾瑞娜的用意,其实是有阴谋了?!

    “各位将士——”我问,“凭你们对军神以往的了解——如果大家放下武器,军神能不能善待你们?!”

    勃朗希德……一种疑虑忽然止住了我的话头,我咬牙忍住创痛,用力握了握缰绳。

    为什么……我的“方法”不对么?即使是“生命之环”,也再保持不了艾瑞娜的呼吸和微笑了么?我扶着礁石挣扎起身,此刻所有的战士都垂首伫立。

    如果我让这一战流血,接下来将流血的,就远不止这一百名战士。

    ※※※

    暗透的夜幕遮蔽了我们的视线,直到这队骑兵冲进我们的射程,我才认清了他们身着近卫军的衣甲。已经严阵以待的战士们仍然禁不住略略耸动:“是军神,是军神的部队杀过来!”

    日头已沉下海面,只有昏黄的余晖还留在天边,这种情形下,我们还继续去追赶军神么——艾瑞娜?

    我几乎以为那是落日,但此刻的太阳应该早沉没在海角深处——这不是太阳,它更象是一个被割开的血洞,像是某种神力在天空中留下的伤口……“异界之门——!”我不由得喃喃自语。在溿岚泽,我已经看到过这种异像,但那时我看到的只是这异像的幻影和征兆,而现在才见诸真实么……

    只是一刹那间!这一剑破空而出,穿透毒蝇的阵列,随即剑光倒转,出其不意地射上岛礁,一头扎进蜥蜴战士们当中!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啊……”那名战士无奈地说,“现在军神很显然已经不在我们一边!——如果艾瑞娜还活着,或许还有斡旋的可能,但他女儿已死……我想军神更加不可能回头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他恐怕还是会把艾瑞娜的死归咎我们的啊!……”

    “把艾瑞娜送出去,送回他父亲身边。”

    不过这个游戏已可以结束!我已找到那个家伙,我决心揭破他,而我手中的剑,这一刻甚至比我的决心更快。

    我只听见战士们齐声惊呼!岛礁周围的毒蝇登时队型散乱。我和艾瑞娜趁势闪身回岛,让过几个蜥蜴战士,我才重新看见那把魔剑,也看见了那个人……

    “停止了……”艾瑞娜还是艾瑞娜,她的身体如玉石一般清冷,那股神秘的邪火看来已经被生命之血浇熄。可我好累,真地好累……

    “那些降兵多半是我旧部,我会收编整顿。至于这个女人!”勃朗希德转回头来说道,“押她回魇之岛再审!——”

    又一身冷汗被海风吹干,身边的近卫军已经牵住了我坐骑的辔头。

    “魇之岛!”前方的海面,赫然升起了一簇淡青色的山峰,距离尚远,我还来不及探看这“魇岛”的形势,但在那山峰背后,有一轮暗红的血色分外刺眼!

    由于“她”出手干扰,我们终究没能追上勃朗希德,军神如果径直奔向“魇之岛”,按艾瑞娜的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那里。

    我小心放平她的手臂,那纸卷这才轻轻颓落,在平坦的石面上一滚,缓缓地展开了一截。

    是啊,一旦我们放下武器,我们的命运和尊严就全在勃朗希德一念之间了……虽然战必败、败必死;但如果委屈自己也未必能够生还,我就无权阻止战士们选择光荣牺牲!

    “被人推重”?这个不逊的家伙似乎话里有话……他是谁,又是谁同他提到过我?

    “她”走了,又一次从我面前带走了那翡翠戒指。不论“她”到底是谁,我想她对我的态度决非善意。

    “不!”艾瑞娜在半昏迷中喃喃自语着,“父亲不能这样做的!……我好怕,怕他也变成我这副样子……”

    这么说,的确是“她”在溿岚泽暗中襄助敌人?——那么,“她”引艾瑞娜来找我,再把我们绊在这海角之上,是什么用意?

    “勃朗希德!”我不知从那里生出一股气力,挣脱了上前想绑我的军士。“若你这样还不愿清醒,最好现在杀我!”

    勃朗希德的银戟在空中顿住,近卫军也停止了鼓噪。我这样的回应,军神大人看来并未估计到。

    ※※※

    这样,在与黑骑兵照面之前,勒穆利亚国家最后的精英力量将不可避免地拼个两败俱伤了!……而米兰达在同我分手之前,最大的担忧便是出现眼下这样的情形。

    片刻之后,我发现自己正直接面对着勃朗希德深不见底的眼光。

    一层碧莹莹的光华忽然罩住我的眼睛!随即我看到了那枚翡翠戒指……

    不,尽管艾瑞娜突遭不幸,但现在的情形发展其实并不十分“意外”!……类似这样的局面,从遇到艾瑞娜开始,甚至,从离开溿岚泽开始,我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不,我决不单是因为害怕流血牺牲才“投降”的。

    “不,”我淡然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军神的智慧,并不需要我特别解释。”

    然而艾瑞娜仿佛已听不到我说话,她的眼神变了!那清辙的眸子里,忽然燃烧起一股邪火,那是一种诡异的冰冷冷的火焰——

    “怎么办,将军?”战士们向我请命。

    “住口吧,兰若将军!”军神的眼里浮现出一片寒意!我只感到身子一轻,竟被他一手提上了马背。银戟一闪,那锋锐的侧刃已在我肩臂间划了道血口。

    “这样下去不行!”我依着海莉公主的法门把手掌移上艾瑞娜的前额,我想尽力用自己所知的治疗魔法缓解艾瑞娜的苦痛。但这个女孩一直冰凉的肌肤底下,骤然透出一线诡异的热气!这股热流钻入我的掌心,我竟然感到四肢百骸一阵暖洋洋地麻痹。“——这是怎么回事?!”我慌得抽回手掌,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大汗淋漓。

    史洽克,黑爵士?我很想上前看看清楚这个家伙,但几个近卫军已经手持利刃把我隔开。

    我的心中不禁一阵混乱。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军神的意思,难道是即使牺牲掉艾瑞娜,他也在所不惜?

    战士们在我的命令下尽数缴了械,他们被近卫军夹在队列中平安移下了岛礁。史洽克也没有再干扰我们,我被勃朗希德的士兵前呼后拥着,根本看不到这几个黑骑兵又移到了何处。那纸残破的卷轴也被呈送到军神面前,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残卷收进怀中,然后念颂起“凌波微步”的咒语……

    是的,或许我们已错过了让军神回头的机会!艾瑞娜寻求我的保护,是我没有保护好艾瑞娜,军神就是把责任算在我身上,我又有什么话可说?……

    “放下武器,交出艾瑞娜,你们别无选择!”军神的声音随着海风飘来,听得出他有满腔怒火。

    “兰若将军是对的,”一个士兵开言道,“我们这队兄弟当中,有不少人都在军神的麾下长期服役过……军神大人威震沼泽,不仅仅是因为他勇武过人、指挥若定;在所有勒穆利亚战士眼中,他的正直和无私甚至比他的军威更加令人心折……如果军神大人仍然是过去那个军神大人,我想他是决不会为难放下武器的人的……”

    “啪”的一声脆响,仿佛什么金属从中断裂。随即我心口象是被重重一击!

    “那么,军神打算怎么对付那些降兵,还有这个女人?”史洽克阴恻恻地追问道。

    好在“她”消失之后,那些没有指挥的毒蝇傀儡也跟着消失,不然我们此刻就要阵脚大乱了。

    如果我的信仰允许我选择自杀,如果死亡果然可以使我逃脱诅咒,只怕在见到艾瑞娜之前,我已经十几次杀死自己了……

    “什么……”我霍然抬头,幽暗的天色里,我已经看不真切这“蜥蜴人”的表情……

    “那样……再好也没有。”勃朗希德神色不动地说。

    “救我的人!我知道现身救我的人也没显露他本来面貌……”艾瑞娜声音激动地说,“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同你确实一模一样!?”

    现在我们逃不掉,也守不住……唯一能挟持住军神的,就是他对女儿的关切之情……

    “抱歉得很,军神大人——”其中一个黑马骑士在马上微微一躬,语气却殊无敬意,“自从令媛被穆西亚人劫走,我们就很担心她的安全,非常时期采取些非常措施,您深谙谋略,应该了解。”

    元素法师露娜授予我的翡翠戒指,我在溿岚泽丢失的宝贵信物,此刻却戴在这个“蜥蜴人”的指节上……

    “在那里,他就在那!”艾瑞娜颤抖着,她已骇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卷轴。

    天国在哪里?神在哪里?至少我还没找到,即使是雷、即使是生前最赤诚忠信的埃拉西亚元帅卢西奥卡,“天国”又何曾眷顾过他们?……

    “你不是死灵法师,但你的黑魔法很高明啊……”我皱着眉头质问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快杀了我!兰若将军……”艾瑞娜猛然把住我的手掌说,“我支持不住了——我不想变回那副样子……”

    “顾你眼前吧,兰若将军!”“她”又发出了冷笑:“别妄图追究我的底细——你只管同我闲扯,看来是不知大祸临头!”

    “她”提到埃拉西亚?!“她”、“她”究竟是谁,难道她同我的过去竟然有什么关联么?!

    “艾瑞娜……”我不敢说破这魔法卷轴已经失效,只怕这卷轴被破坏,也是因为刚才那个神通广大的“她”吧……“她”救艾瑞娜如果不存好心,那末只怕她安排艾瑞娜做的这一切,就全是圈套——只是,这个人既然如此厉害,单单是要算计我何必费这许多周折?刚才“她”如果不走,而是跟我们相持到底的话……即使再加上这百名战士,我也难说是“她”的对手啊……

    无论如何,那只冥冥中的手,那个幕后人的幕后人,看来对我的过去和现在都了若指掌!?

    我虽然只同他见过一面,但我所有的朋友都有口皆碑地谈论过军神的风采,即使他选择投向死灵,我也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年老的父亲因为对儿女偏执的爱……但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没有道理!……巫女米兰达,难道就连米兰达,也完完全全看错了他?……

    近卫军已经登上岛礁,在此之前,艾瑞娜也已经交还给军神,我想此刻勃朗希德决不该表现得这样笃定。但他站在我面前,身体仍然象银戟一样笔挺,目光仍象戟尖一样锐利。

    “不要放箭!”我下了很大决心这样下令。

    “令媛被穆西亚人伤害,我们都很难过。”史洽克说,“请还是把她的身体交给我们照料吧,我们会立即带她请魔法师们看视,或者万一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可以不为难那些投降的士兵!”勃朗希德哼了一声说道,“但你必须告诉我,关于艾瑞娜……”军神的声音凝住了一阵才接着问道,“……艾瑞娜,她想对我说些什么?!”

    在这样悬殊的兵力下,我想只有投降才能保全我的将士。

    只是一迟疑间,那道闪亮的绿光陡然直刺入眼!我听到身边的蜥蜴战士一片哗然。

    “竟然真地在那里!?”我双臂环住几乎坠马的艾瑞娜,只是这稍微一疏神间,好些毒蝇已卷到眼前。

    果然是他来了,他来得竟然比我们的援军更快——现在的军神是否已去过魇之岛?他是因为接到我们追近的讯息,担心女儿安危而中途折返;或者,他已经到过魇岛,已经被死灵法师控制,这次杀来也是奉了他们、甚至那个“她”的命令?!

    “不过我也没必要否认我做过的事情……”“她”话锋一转道,“没错,艾瑞娜是我救的你,刚才也是我指挥毒蝇咬你——我没有改变声音,只是嫌那样‘麻烦’——还有,兰若将军,其实我们更早时候也打过交道的,在溿岚泽!”

    我尚且不能确定勃朗希德是否已经同死灵妥协、妥协到什么地步;就算军神跟死灵敌人毫无瓜葛,当他看到艾瑞娜的时候,他一定会有莫大的痛苦和足够毁掉一切的愤怒。

    马蹄声!那是一阵万马践踏的声音——那是战马的铁蹄“凌波微步”中摩擦水面所特有地簌簌作响。这种奇特的声响和着越来越猛烈的海潮,正一波又一波地掀到这片岛礁上来……

    ※※※

    “艾瑞娜!”我伏在女孩的耳边呼喊着,但她仍然听不见我,她死一般地沉睡着,嘴角凝固着一丝凄然的笑容。

    艾瑞娜“死”了……我不知道现在她的灵魂上天国没有,但至少现在她的灵魂不在死灵法师手中……但这是一种幸运么?让她成为一个能知能觉的不死之灵,就真地不如无知无觉的长眠?

    望着剑身上的断痕,我不禁有些怅然。这把剑伤过我一次,更救过我数次,没想到在这一片荒岛礁石间,却被一个神秘叵测的家伙毁掉了。

    不能再犹豫!我一把抓住艾瑞娜的腕脉,制止她刚刚发作的狂躁,然后我再度借用“生命之环”,把我的血和活力,一点一滴强行地逼入艾瑞娜正在蜕化的躯壳中……

    ※※※

    “傻话,艾瑞娜!——你以为死便能够解脱么……”我大叫道。

    ※※※

    “但是再往后呢……”我们这样做,接下来势必是会同后援部队和军神的近卫军一场血腥大战。

    “但我们没有选择了!”我叹了口气。

    那个一直在溿岚泽战役中暗助敌军的大魔法师,竟然会是我眼前的这个人么?……

    我翻身落马,冲向垓心,只见海莉的魔剑深插在一块礁石之上,直没至柄。我慌忙握住剑柄,试着拔剑,却感到手上一轻!

    “艾瑞娜!”我痛惜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而她的手里,还下意识地紧攥着那“凌波微步”的卷轴……

    “我们不抵抗?!”我的回应,也让我麾下的战士们疑惑不已。

    “你们真笨!”那个人的声音立刻变了,现在他的声音脆生生地,竟然象足一个年轻的女孩!“既然我可以改变样貌,难道我改变不了声音?”“她”冷笑了一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识破我原形的……”

    “霜环”!我再次用冰魔法的寒气逼退毒蝇。现在大队毒蝇正降下低空,四面围拢,凭我单枪匹马,终究不能戏弄它们多久了。

    “你……”艾瑞娜忽然怯生生插了进来。“虽然你同‘那个人’样子完全不同,但你们说话的口吻好像……”

    “我的黑魔法,高明不过兰若将军的骑术啊……”这个蜥蜴人却不正面回应我的问题!海莉的魔剑已几乎点到他的咽喉,但他仍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黑魔法对我而言只是儿戏罢啦……我只想看看,被人推重的兰若将军,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她”仿佛挑衅式地向我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指:“我知道这原本是你的东西,但有的东西,不知道珍惜的话是留不住的……!”

    “怀斯滕!?”在入魔的怀斯滕眼中,我曾看到过同样的火光。

    战士们扶住了几乎跌下马的艾瑞娜,找一块平坦的礁石放她躺下。我连忙凑上前去,艾瑞娜的脸,竟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

    只是,眼前的军神还是“过去的军神大人”么……

    “我来这个世界,只是受人之托。”“她”继续说道,“为了受托之事,我还要继续同你做对的,兰若将军——”

    “你说什么——艾瑞娜?!”我不禁大吃一惊。“是这个人救你逃脱黑魔法师?是这个人开导你、要你来阻止军神,也是这个人让你找我?”

    我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兵分三步的部署:此时后队的船只不会离我们太远,而高炎也该收到我们出海的消息了,他一定也会派出接应部队的。

    “真的是你……”我盯着翡翠戒指道,“从怀斯滕身上捡走它的,真的是你啊……”

    战士们得到我的命令,齐齐退开一圈,分内外两层抬起弓箭。外围的蜥蜴射手仍瞄准着那些没头苍蝇般的飞虫,内侧的战士们则把箭对准了那个人。海莉的魔剑正绕着那个人的头颈盘旋飞转,那把剑的锋芒所向,已逼得他不能动弹。

    “我暂时留你性命,并非我不想杀你!”勃朗希德幽幽地说。“我可以不让那些家伙碰你,但这一路大海茫茫,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异动!”

    勃朗希德铁板一般的表情这时忽然变了!但这种变化一纵即逝,军神微微侧过脸去,在他身后,忽然闪出几匹黑马,这几个人一在军中现身,近卫军的气氛就变得莫名地沉寂。

    剑断了!在我拔剑之前,这带有魔力的宝剑已经折断……

    ……米兰达……我这样决定对吗?这样做对吗?从刚才开始,我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暗自反问自己。

    我有信心度过这一关,然而为了“过关”,我毕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将士们的性命、甚至整个勒穆利亚的命运做赌?如果我的判断错误,如果我真地错了呢!?——

    海莉的魔剑!它猛地挣脱我的掌握,这把有灵性的剑,也认准了那个劲敌的位置么?——

    “你是谁?”在我的眼里,看到的仍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蜥蜴人战士!我嗅不到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可刚才的傀儡掌握术,的的确确来自这个家伙。

    战士们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纷纷议论、交头接耳;不,他们看来每个人心里都早有同样的答案。

    “是的,我要你们放下武器,避免无畏牺牲!”我加重语气说,“对面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勒穆利亚勇士,我知道你们从心底里不情愿同军神打这一仗的……”

    他略略沉吟着,他看来已认出了我,想起了溪谷伏击战中与我的那几个回合的交锋。

    “穆西亚人,还我女儿!”那确实是勃朗希德!

    “停手,勃朗希德!”我没有力气,我只能让战士们替我喊话,“我们不会抵抗,但给我们两分钟!——”

    “除非你确信灵魂会在天国,”我说,“不然你无权轻生,艾瑞娜!……”

    “虽然军神现在没有飞龙军团了,但那些近卫军个个是神射手啊……”一个溿岚泽的老兵向我进言道,“我们用火力是压不住他们的,但是……但是军神看来还不知道艾瑞娜的死……”

    艾瑞娜——!

    “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兰若将军……”“她”重新恢复了那蜥蜴人的冷冰冰调子说,“我同那些玩尸体的法师可不是一路!……但我也决不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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