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罚天赐
怎么?
“不是不可能……”阮达尔皱着眉头说,“我也听说过,这些可怕的九头怪,最大的弱点就在听觉……”
“维蒂斯没有事!”海莉把女孩抱在怀里,她现在比光之射手更适合照料她。“一切都会好的,只要再过片刻,只要米兰达婆婆……”海莉压低着声音,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高举盾牌,防止山下敌人窥探!”阮达尔下令道,“围死他,别让他伤到公主和兰若!”
“难道是……米兰达,巫女米兰达本人!?——”那个敌人果然也已经料到。
他就在我的眼前,他已经听见战友们呼喊我的名字,但高炎并没有中断那至关紧要的弹奏;自维蒂斯刺出那一剑之后,光之射手甚至再没有朝我们望过一眼……
他现在也应该注意到了维蒂斯。那个女孩的英勇表现终究是救了穆西亚人,而她也因此战至脱力昏迷。
无论如何,要赶紧解决这个恶棍的!现在两军对峙,形势未明。如果勒穆利亚大军发觉土山顶上发生骚动的真相,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是否仍会全力支持怀斯滕,尽管他已经放弃躯壳,成为与王国水火不容的死灵法师……?
一道寒光在维蒂斯手中闪动!魔剑,那分明是海莉和我失落在火场里的魔剑。
这个狡猾的恶魔……他知道使用怎样的威胁,对善良的穆西亚人最为有效。
假若如此,即使有漫天飞龙和巫女米兰达的力量,这一战仍将是一场殊死苦战。
“米兰达,帮助我合奏这一曲!”高炎转头仰望虚空,他的手指已触动第一串和音。
“不管他是谁,我想他那一伙人已经影响不了这一战了吧……”是的,这个人代表的是与怀斯滕结盟的那派势力,现在这派势力在这一仗中投入的力量已几乎被我们消灭殆尽。然而,阮达尔的表情仍然不十分轻松:“现在的问题是,这些近卫军……”
天罚?我忽然感到一些莫名的怅然。难道,天意奖惩,真能行在这世上么……
“不是等,我们再不能空等!”光之射手从短暂的失神中醒悟过来,他的语调仍然是那般沉稳坚定:“先想办法扰乱那些九头蛇!”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啊,我暗自苦笑着。
“——阻止他!”高炎铁弓上爆发出的雷霆,随即向半山腰的黑色骑兵轰去。
霍因伍德!
高炎和阮达尔显然都已经意识到了这般态势,他们正指挥全军收拢阵势,严阵以待地观察着土山四周的敌人。很多的敌军在刚才的那一轮冲锋里已经登上山腰,但射手团和巫女却偃旗息鼓,克制着我们手中最后的攻击火力。战况正如滚烫的热油在慢慢冷却,但这时哪怕有一点点火星,一切就会被重新点燃!
※※※
这是一个局面微妙的时刻,敌人们的斗志正在削减,但穆西亚人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那些九头蛇数量太多。
海莉和我,还有维蒂斯,已完全落在他掌握之中。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现在隐藏下来,是否还会另起波澜?
一个躯壳怎能当真容下两个灵魂?这种反常的态势是不能持久的吧。或许巫女米兰达能够控制住这种“反常”,但海莉呢……善良的海莉,现在是不是正承受着更甚我百倍的苦痛?
这一剑,是连米兰达本人也抵御不住的附魔的神剑!
“维蒂斯”的眼睛深处流露出一丝彻骨的寒意!被说到痛处的怀斯滕是不是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维蒂斯……”高炎凝视着海莉怀中的女孩,那目光里分明有一种遥远的忧伤。“没想到,你留下的琴声,会用在这里……”
“如果怀斯滕在,这确实根本行不通……”高炎略略沉吟道,“——不,只要敌方的驯兽师和怪物还真地处在戒备状态,这个办法就根本不可能行的!……不然,我们何必苦战到现在呢!?”
“噗!”没有人来得及出声示警,万幸阮达尔鬼使神差地抢到了位置。这一剑重重地扎进蜥蜴人的盾牌,强大的冲力竟带得他飞跌了出去。
“那个家伙,他想要逃!”我忽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是怀斯滕!”阮达尔大声喝呼,整顿骚动的队伍,“这恶棍竟然用黑魔法控制了昏迷的维蒂斯!”
就算高炎现在可以放下银琴,拿起铁弓,他又能做什么呢?
暗影毒刃!有我在她的躯壳之内,海莉仿佛也能看得到那肉眼难辨的暗影……
“仁者霍因!”战场上的所有勒穆利亚人都已经认出了他,近卫军骑兵纷纷勒马凝步,就连九头蛇怪也按住了阵脚,这些无所畏惧的庞然大物显然也收到了某种指令。
“为什么……”海莉的声音因为惊惧而凝滞,我们的视线里,现在只有那魔剑的寒光。
我们有些愕然地望着高炎,高炎的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张闪亮的丝弦。
“不要这样!”阮达尔用力挽住了公主,他的声音在尽量压低:“光之射手在把自己的整个灵魂投入在这音乐里!现在的他,决不能受任何打扰的!……”
阮达尔!……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么……
“当心!”这时海莉却猛然惊呼起来。
其实,我想高炎也早就知道。
“还是你,高炎?!”
高炎?……
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上,一定不会再恋战下去!主力已经在“光之流沙”里损耗,对次元门的致命攻击又已经失败;他在这片战场上的盟军,虽然数量众多,但却已经失去主帅,立场动摇;而现在他的对手包括高炎、射手团、所有的穆西亚人,还包括军神和元老院的力量,最终,还包括了巫女米兰达!
不……他已经死了,但躯壳早已对他不甚重要。霜环没能彻底击垮他,因为他属于“死亡”的那一部分“本能”,早已经生根发芽……怀斯滕早已是一个死灵么?可谁在帮助他,让他一直伪装了下来?……
现在他不用开口,但每一个战士都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困境:眼下的怀斯滕,是可以毫无顾忌对海莉下手的!这个恶魔不仅仅是虚声恫吓,因为他真地有本钱这样做……
这些人多势众的蜥蜴骑射手,还有他们操纵的大队九头蛇。现在他们的主帅和盟友都已失机,但他们还并没有退却。
事实上,尽管对手仍未解除武装,但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疏松。他们正在作“斡旋者霍因”的听众,他们当然也可能同样“欣赏”我们接下来的“节目”。
“你们一代又一代腐朽在这片烂泥地里,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秘密背后是一个怎样的奇迹!”怀斯滕幽然道。“天什么都不会给我们,除非我们用自己的力量去夺取!……”
可是好痛,真的好痛!……一种莫名的撕裂搬的痛。怀斯滕的魔剑仍贴住肩头,但这痛楚,显然已不是拜它所赐。
“什么!”阮达尔的神情因为羞辱而恨怒:“你想我们会放你走!?你想连同海莉一起劫走!?”
“还是……还是让他逃掉了?”海莉有些失望。
怀斯滕!这个恶棍微微侧了侧手中的剑,海莉娇嫩的肌肤顷刻被鲜血染红一片。
“好痛……”我猛然又感到疼痛,我竟然又在用海莉的神经来感受痛楚,用她的身体在呻|吟在呼吸!
※※※
“我即使失去了这一战,失去所有部下——即使这样,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得到‘那个秘密’!”怀斯滕自得地说。“现在我才知道,‘那个秘密’恐怕不止与公主一人有关……无论如何,所有同这个秘密有关的钥匙,都已经在我手上……!”
战士们的刀剑随时可以攻到怀斯滕身上,射手团员也纷纷弯弓搭箭。若怀斯滕仅仅是胁迫公主一人,他现在早已粉身碎骨。
“不能受任何打扰……”一个女孩这时嘤咛作声。
一丝刀割的辣痛随即袭来。虽然,这一点疼比起我正在经受的痛楚,已实在不算什么。但那晶莹的血珠却弥漫了我的视线,那芳香的血腥让我被躯壳碾压着的“影子”差一点不能自已……
恶棍……是的,这个恶棍……可他现在做的事情,我不是也曾经做过么?
霍因伍德昨夜才离开这里的!他本人当然可以立即折回溿岚泽,但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把溿岚泽的情形这么快就通知到元老院和勃朗希德;更不要说,元老院和飞龙军团再在得到消息之后这么快就做出回应,用一致的行动来支援我们……这在时间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抚琴的高炎,与我印象里的那个高炎,那个睥睨千军的“光之射手”,实在不尽和谐——他为什么放弃自己扬威已久的弓箭,在这诡谲变幻的战局里,忽然莫名其妙地提什么“琴声”呢……
悦耳的银琴略微变得犹豫而迟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我的错觉?高炎早已知道我的到来,知道我的“结局”——只是,他还未了解我和维蒂斯之间的“灵魂附体”。我也不希望自己最后的残影打破他或许已经习惯的宁静……在迪米尔的流星雨陨落之后,我原以为属于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你们……霍因老伯,你们是怎么能赶到这里的?……”喜出望外的激动,让海莉的言语略失伦次。
“不好!”阮达尔叫道。“这琴声不能停止!受到媚惑的九头蛇,如果不能催眠,就势必会疯狂!”
在魅惑泉边与他共渡的日子里,我并未见过他抚琴弹唱。
数以百计疯狂的九头蛇会不分敌我地横冲直撞!那末,这场即将化解的战斗就会转变成全然血腥的杀劫了。
“所以……你投靠了黑暗的势力?”海莉失声道。“你修习黑魔法,就是为了获得‘自己的力量’?!”
“再说现在的你已不再是勒穆利亚的元帅,不再是那个王国第一勇士了!”海莉鼓着勇气说,“你的身份经此一战已经泄露,你以为战士们还会听从一个邪恶的死灵法师么?你以为勒穆利亚国民会立一个死者为王么?!”
现在战场上的所有战士,都仰望着那个人,那个骑着飞龙、从天而降的人。
用一生飞折翅膀
就算琴曲中带有魔力,就算世界上真有可以媚惑九头蛇怪的琴曲——但在这人马喧嚣的战场上,乐曲的声音会尽数被杂音吞没——高炎,高炎提到的“琴声”再神奇,也不可能扰乱这结成军团的九头怪物的啊……
军神勃朗希德!?……是的,随同霍因伍德出现的这些双足飞龙,显然来自勃朗希德威名赫赫的“飞龙军团”!
※※※
菖蒲上的蜻蜓
“你已经完了,是天在罚你!”海莉却是在故意激怒怀斯滕,她是宁愿牺牲也不会任那个秘密被怀斯滕带走的。“你有没有听过勒穆利亚王历代相传的古训?——破坏圣王仪典的人会遭天罚!……”
海莉的怀里,昏迷了好一阵子的维蒂斯,现在睁开了她的眼睛。
“谁曾造不倒的殿堂?
“兰若姐姐!……别伤害兰若姐姐!”海莉叫出声来,虽然,她方才已经感应不到我的存在,但怀斯滕在做什么,聪颖的她还是猜得到。
可这一剑!——在我们醒悟过来之时,这毒蛇般的一剑,已猝然刺向高炎!
敌人的军阵里已如炸开锅一般熙攘,所有人都在议论和争吵,九头蛇怪们显然也失去了战斗指令。没有哪怕一个训兽师顾的上去指挥驱动它们。已经有很久,这些蠢物拥挤在土山之下的血腥里已经很久,九头蛇怪们看来很不自在。焦躁不安的它们现在仿佛已不想打仗,而纷纷转动头颅回望溿岚泽清凉舒爽的湖水……
米兰达尚未现身,但她的名字已经让黑魔法师们悚然。
“可是,可是!”海莉也禁不住问,“这是千军万马的战场啊……”
当他使用黑魔法之时,他便会一反勒穆利亚指挥官的矜持形象,流露出这近乎歇斯底里的丑态。
光之射手还在,次元门刚刚遭到那样可怕的冲击,但光之射手雄风仍在!
冰魔法是巫女们擅长的本领,可巫女们刚刚才完成魔法阵,即又遭到敌人的攻击——她们在自保之余,还能对这个黑魔法师志在必得的狙击做反应么?
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
“都给我别动!”维蒂斯发话,这阴恻恻的语气,我早已领略过这让人战栗的声音!
“怀斯滕!你这样做什么也得不到的啊!”海莉提起声音说。“你阻止不了光之射手和米兰达婆婆的魔乐,这一战的大势已经决定!再说,再说……!”
“让开!”怀斯滕冷飕飕地发话道。
怀斯滕全然无视战士们递到眼前的武器。光之射手和米兰达无暇他顾,现在的他看来已无所忌惮:“所有人让开!如果你们不想沃荑公主血溅当场!”
“它们睡了!它们睡着了!”海莉兴奋得有些不能自禁,这乐曲太过神妙,我们都好想再凑近高炎一些,听个真切,问个究竟……
“光之射手,你竟然装看不见吗?!”怀斯滕桀桀地发笑起来:“没有用的——在这情形下,我不信你还能心意澄澈、毫无杂念!”
“不能停的,现在不能把琴声停下来的啊!”海莉大喊着,她是那样着急,竟忘了惧怯颈边的利刃:“看那些九头蛇,看啊!”
就算他现在斩下海莉的头颅,然后以“维蒂斯”的身体扬长而去,战士们又怎么奈何得了他!?
维蒂斯对高炎一击不中,反手一剑,已架在公主的肩头。
维蒂斯……海莉和我忽然感到一丝愕然。
被冰魔法冻住的毒刃早已一头栽入尘埃,三五头飞龙立即抢到了霍因伍德身前,一击不中,那个阴险的敌人已不会再有机会。
而此时此刻,领悟“第三重生命”的米兰达终于出手!
“都不要轻举妄动!”飞龙背上的霍因伍德大喝道,“军神勃朗希德和元老院的命令:所有勒穆利亚人停止冲突!”
永远沐浴阳光?”
更有谁的脸庞
没有人看到巫女的现身,但她的声音,正如同溿岚泽湖心倒映的白云,漂摇在明媚的日光里。
“啊!”周围的穆西亚人才来得及惊叫起来,阮达尔迅速翻滚起身,他手中的精铁盾已裂开一道深深的豁口,豁口中鲜红的血正汩汩地溢出。
可现在,还有维蒂斯!现在的怀斯滕躲在维蒂斯的躯壳里,用维蒂斯的身体来挟持海莉。这情形与在魔法公会的密室内发生的那一幕差相仿佛。有双重人质的怀斯滕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够在伤他之前,不伤到维蒂斯和海莉……
那片暗影趁着土山上下一片兵荒马乱,正悄无声息地向驭龙的霍因伍德扑去!
太晚了。情急之下,谁还会记得我任性定下的禁忌?其实,刚才海莉也已经叫出了我的名字……
“天罚?天会罚我吗?那个什么圣王会从坟墓里跳出来罚我吗?”怀斯滕果然有些按捺不住。“让你们的古训见鬼!——勒穆利亚历代君臣冥顽不灵地恪守古训,天又赐给过你们什么?!”
那些黑色的敌人发出毁灭前的哀号。那些黑袍底下的亡灵,根本禁受不住高炎那一箭的辉煌。但那些哀号声里头,我们再找不到刚才那个人了……
那个端严持重的“斡旋者”,竟如天神般驭龙而来!双足飞龙伟岸的雄躯之上,霍因伍德此时的神情气度却从容自若,丝毫不见老态。
“次元门?——不!原来你们刚才已经变阵了啊……”半山腰间,那个黑魔法师的声音里透出不可掩饰的疑惧。“你们原来并非想通过次元门逃跑,而是用这个阵法搬来了整队的援军!……”
※※※
“海莉公主,米兰达老师是不会听任你牺牲的啊……”阮达尔解释道。“为了挽回这一仗,米兰达一直在做安排……”
※※※
可就在那光明之箭破风绽开的瞬间,一缕幽蓝色已经从敌阵中飘起,我知道,那是那个魔法师在发动类似“瞬间漂移”的法术。
仅仅在几个时辰之前,恐怕就连怀斯滕本人也以为米兰达“已死”,就算未死,巫女米兰达也无法再影响这一战……
霍因伍德?那个元老院的使节,昨天来溿岚泽为怀斯滕送信的长者,那个“斡旋者”霍因伍德!
“不对!”我猛然读懂了维蒂斯的神情,她的神情里,分明带着那一股气息。
“维蒂斯,你想做什么?”可是,维蒂斯好象完全没听见我们的说话,她只是提起了剑,她手中的剑霍然刺出,这一剑竟如毒蛇吐信一般地哧哧声响!
我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不知道他是否就是那个一直帮助敌军的大魔法师……但我至少能确定,他是眼下这队黑魔法师残部的首领。
高炎……
她,是不是也因为这神奇的乐曲而被唤醒的?
高炎……!真的,这时我们又看到了高炎。
如果那琴声里真有魔力,如果那柔软的弦音也可以象飞龙的呼啸那样穿越整个战场……!
他或许并非走远,但他或许已经改头换面,重新隐蔽在了土山周围密密层层的勒穆利亚军人当中。
“只是这样等下去吗?”阮达尔仍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敌阵。“我倒是有些担心,事情不会那样顺利结束的罢?”
米兰达?……
何况,这一击来自维蒂斯!……敏锐的高炎,还是凭本能发现了危险,他的目光朝维蒂斯匆匆一瞥,带着一万分地难以置信——但他甚至来不及中断琴声,作最简单地躲避……
“勒穆利亚同胞!”霍因继续向勒穆利亚近卫军呼告,他的语气并没有因为甫遇风险而有丝毫动摇:“你们还看不出来吗?现在想继续杀戮的,不是我们勒穆利亚人!——是怀斯滕,只是怀斯滕,还有他那些来历不明的‘盟友’要我们国民自相残杀!”
我想,我望见了高炎眼底里掠过的一丝忧急。
“大家……大家都安然无恙啊……”海莉长嘘了口气。
※※※
奇迹或许真地正在出现!九头蛇们高昂着的头颅,先是停止了骚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一个个轻轻地垂落下来。垂落到它们粗壮的项颈之间,连同它们逐渐松弛的身体,垂落在那魔幻般的琴歌里。
所以这个不畏烈火,勇武难当的强敌,这个兼通不少阴毒黑魔法的可怕对手,才会在火场里被我和海莉击倒,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击倒!
“谁?!谁在这个时候还能挡住我的法术!?”黑魔法师群中又传出那个家伙的声音。
这位老者跨坐的飞龙似乎感应到了危险,它连忙振翼斜飞——可是飞龙的眼睛不可能看见那有灵性的魔法毒刃,那毒刃也紧咬着它改变了方向!飞龙虽快,可哪里快得过这迅捷的“暗影”呢——
那种我早已熟悉的恐怖的气息!
然而这看似即将致命的一击陡然在半空里凝住,仿佛有一阵清霜骤然罩住飞龙身畔,把暗影毒刃的蝙蝠翅膀在一瞬息间冻到僵硬!
“海莉……”在我行将分崩离析的时刻,是她自己硬把我“拉”回来的么?……现在的我们俩,再度象刚才那样“合体”……
现在霞光散尽,山头上的一切重现清晰。光之射手高炎,正率领着大队的射手团员和巫女,散开魔法阵向我们靠拢而来。
然而痛楚毕竟让“感觉”重新变得万分地清晰,我看得见周围的所有人的表情,狼人战士、巫女和射手团员……“维蒂斯”用剑牢牢地挟持住了公主,所有人都感到怀疑、愤怒而又不知所措。
但是!但是现在敌军军心已乱!
这声音是怀斯滕,是入魔的怀斯滕!
这怎么可能!怀斯滕分明已经被我和海莉合力冻结在致命的霜环里了!现在他的尸体应该还在我们身边不远,在那火葬堆已被践踏零乱的柴草间,在那尚未消融的冰的丘陵底下!
难道,这就是高炎的“办法”,用乐曲来“扰乱”九头蛇?——可是,这怎么可能……
可是,扰乱这些家伙谈何容易?
高炎已来到我们身边,穆西亚军的阵型已经整合完毕。“别担心,海莉——”这个精灵的声音里,总有一种给人带来安全的沉稳。
“等一下,维蒂斯!”海莉有些诧异地呼喊那个女孩,她的神态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你们说,这难道不是天赐?!”怀斯滕恶意地笑了笑。我忽然瞥见那一缕翡翠色,高炎托付给维蒂斯的翡翠戒指,现在还戴在那个倒霉女孩的手上啊……
再说,怀斯滕怎么可能听任事态这样发展?霍因伍德一直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这个老者怎可能在离开溿岚泽之后,这样顺利地完成情报的传递,战略的协调和军事的调动?!
公主的自我牺牲和暗自打通的次元门,恰恰也给敌人造成了穆西亚人全面溃退的假象。敌人没有注意到米兰达的变阵,由于高炎和光之射手团的顽强抵抗,魔法阵支撑了下来,支撑到米兰达成功地发动“光之流沙”,支撑到飞龙军团被传送过来——现在溿岚泽的战况,正在被整个扭转!
我再一次试图凝神作法,但我的念力立即被魔剑上传来的电流冲乱!怀斯滕已经吃过我和海莉“合体”的亏,现在他虽然狂妄,但对于我和海莉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念头也明察秋毫。
那竟然不是弓弦……而是琴弦。高炎已放下了铁弓,现在他的手中,是一把银色的六弦琴。
高炎正全神贯注地用魔法之琴对付九头蛇怪,他现在怎可能提防来自背后的偷袭!?
午后的阳光,直照着飞龙们扑动的翅膀。它们从次元门的万道霞光里飞出,它们的呼啸声缭绕整个战场,它们的翱翔带起了一股横穿溿岚泽的阵风,平静碧蓝的湖水在风声里微微震荡。
这些力大无穷的凶神恶煞,却很容易被某种节律所控制和蛊惑……传说,仅仅是传说,在这个沼泽世界里,最出色的赏金猎手当中,曾有人用音乐催眠、诱杀落单的九头蛇。
“仁者霍因……军神的命令……”失去统帅的勒穆利亚近卫军纷纷在交头接耳。
“不,光之射手,刚才那并不是你的魔法!”那个声音愈发地不安起来。“刚才那是谁,究竟是谁?!”
这个刚刚苏醒的女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就挣脱了公主的怀抱。
狼人战士的盾牌正密密层层地把我们和怀斯滕挡在垓心,但那些九头蛇庞大的身影,在这土山高处仍依稀可辨。现在随着琴声的淡落,不少刚刚睡去的九头蛇,重又惺忪抬头!
“都给我别动,包括你!”怀斯滕的语气,分明已觉察到我正努力凝聚的意念和咒语!一股电流从魔剑上传入女孩的躯壳,海莉没有感到痛,但我只感到一阵翻天覆地。
谁都不曾想到,这伟大巫女的歌声会如此曼妙,和着高炎的银琴,那略带感伤的古老歌谣,低回有若耳语。但这微弱如风的歌,却是怎样的嘈杂也不能掩盖。它仿佛已不是一种声音,而是直渗入心灵的天籁。它如阳光般无缝无隙,洋洋洒洒地穿透了每一个聆听者的灵魂。在那片刻,这沃血的战场竟然如田园般静谧,所有人都早已忘记战斗,甚至于,象是忘记掉呼吸……
再过片刻,再等待片刻,它们或许会不战而溃的!……可是,若是有什么意外,万一有谁发出什么不恰当的信号,万一敌阵里忽然有人振臂一呼,万一有哪条战线不合时宜地引发火拼——敌人也随时可能放下犹豫,选择鱼死网破。
谁曾见不朽的国王?
高炎!高炎在战士们的簇拥中长身而起!银琴的弦音很快恢复了明晰,和着米兰达从容恬美的歌吟,那旋律依然如此流畅,陡然的变故,仿佛并没有在光之射手的心里造成一丝紧张……
“是霍因伍德!”阮达尔叫了起来。
怀斯滕哼了一声,用力把海莉拉过身前。他的目光恶狠狠地扫向周围,战士们只得缓缓地让开缺口。
是维蒂斯。
瞬间移动,能移动多远?
我感到海莉的身子紧张得有些发冷,直到那只温暖的手抚住她的肩头。
强大的九头蛇怪,已经是敌人最后的倚仗,是他们犹豫不去的最重原因。如果当真能扰乱它们,让它们不能顺利发挥战力,我想敌方的军心将随即土崩瓦解——
可这并非幻觉!无数的飞龙正在溿岚泽上空盘旋,这支有生力量居高临下,它们的声势令勒穆利亚军的九头蛇阵列也有些相形见绌。……真是不可思议!在先前的战斗里,当我目睹那些“白骨飞龙”被黑魔法师操纵之时,我们还一度担忧过军神和他的“飞龙军团”的命运——没想到,那支强大的飞龙军团,现在却以友军的姿态,在穆西亚人眼前横空出现!
只是,在溪谷一战之中,军神明明还站在穆西亚人敌对一面——尽管已经觉察到怀斯滕的不轨行迹,但勃朗希德和霍因伍德离开我们的时候,毕竟都还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态度……现在,在我们战局最危险的时刻,军神和元老院竟然会这样坚决地转向我们这边!?